直面丛林法则残余,构建包容性国际秩序
两千多年前,在烽火连天的战国乱世,韩非子留下一句振聋发聩的箴言:“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短短数语,道尽小国在乱世中的生存哲学。
自俄乌冲突伊始,这句古训就频繁被人们用来剖析乌克兰所处的困境。起初,不少人以为,历经漫长岁月,人类文明早已今非昔比,那些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该被彻底尘封在历史角落。可现实却给了我们沉重一击,残酷的冲突仍在继续,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摆在全人类面前:人类文明虽经千年演进,可为何还是没能走出丛林法则的阴影,依旧深陷冲突与动荡的泥沼?
乌克兰危机的复杂性,不仅在于主权与强权的对抗,更在于它撕开了现代性的伪装——国际法的崇高理想与地缘政治的冷酷现实之间,始终横亘着一条难以弥合的裂缝。韩非子这个观点的“复活”,既是对小国生存困境的古老诊断,也是对当代文明局限性的尖锐拷问。
一、韩非子逻辑的现代回响:文明进步中的权力惯性。
丛林法则的变与不变。韩非子的观点诞生于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其本质是对丛林法则无奈的理性总结:弱肉强食是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国际关系的终极规则。而今天,尽管《联合国宪章》确立了各个国家主权平等原则,但现实政治中,大国仍通过经济制裁、代理人战争、技术霸权等手段重塑“现代丛林”,这些行为与战国时期大国吞并附庸国的逻辑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工具更加隐蔽、话语更具迷惑性。
现代国际法的悖论。国际法体系本应成为制约丛林法则的文明框架,但其效力始终受制于大国权力:
选择性执法:美国入侵伊拉克、以色列占领巴勒斯坦领土均未受到实质性惩罚;
否决权特权: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一票否决权,本质是战国时期“霸主特权”的现代翻版;
法律工具化:海牙国际法院的裁决往往成为大国政治博弈的延伸。
这种“法在权下”的困境,使得韩非子的现实主义逻辑在当代仍具解释力。
二、乌克兰:文明困境的微观镜像。
主权神话的破灭。
乌克兰的抵抗被塑造为“主权神圣不可侵犯”的现代叙事,但其生存高度依赖外部援助的现实,恰恰暴露了主权原则的脆弱性:
军事自主性的丧失:乌军80%的弹药依赖西方供应,美国国会搁置援乌法案,前线部队的军火就会即刻告急;
经济命脉的依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以“反腐败改革”为条件,实质是西方经济模式的强制输入;
外交决策的让渡:美国通过“乌克兰联络小组”直接参与作战计划制定,基辅的战略自主空间被大幅压缩。
这种困境印证了韩非子的警示:小国若不能“处卑”、“善交”,终将成为大国餐桌上的菜单。
道德叙事的双重撕裂。
西方将乌克兰战争包装为“民主对抗威权”的价值观之战,但其行动却充满功利算计:
美国军火商在俄乌冲突中股价飙升,军工复合体大发战争财;德国不得不放弃来自俄罗斯的廉价天然气供应,背后却是美国借机削弱俄罗斯对欧洲能源市场的控制,借机扩大美国天然气出口的处心积虑;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于2月13日访问基辅时要求获得乌克兰50%的关键矿产,更是对一个主权国家赤裸裸的掠夺。
这些现实与道德叙事的背离,揭示了现代丛林法则的升级版——“文明外衣下的权力争夺”。
三、文明的悲哀?超越丛林法则的可能性。
乌克兰的案例似乎验证了现实主义者的预言:国际社会从未真正超越蛮荒时代的“自然状态”。即便在经济全球化、信息互联的今天,权力的本质仍是支配与服从。当特朗普与普京绕过乌克兰直接谈判,当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美国副总统暗示“欧洲自求多福”,这些场景与战国时期大国“会盟分赃”何其相似。
然而,现代性也为小国提供了韩非子无法想象的制衡工具:
数字时代的舆论杠杆:乌克兰通过社交平台直播战争实况,迫使社媒巨头封禁亲俄账号,扭转国际舆论态势;
科技赋能的抵抗:乌军使用土耳其制造的无人机重创俄军装甲部队,证明技术扩散正在削弱大国的绝对优势;
全球南方的新议程:印度、南非等国家拒绝选边站队,推动金砖国家扩容,试图构建多极秩序下的生存空间。
这些突破表明,丛林法则的统治并非不可撼动。
人类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每一次试图超越丛林法则的努力,都伴随着新的压迫形式,但也在积累量变:
从暴力征服到规则竞争:殖民时代的炮舰外交让位于WTO争端机制,尽管后者仍倾向发达国家;
从赤裸掠夺到道德博弈:碳排放权交易、人权理事会审查等机制,迫使大国至少伪装出文明姿态;
从单向支配到网状依存:全球供应链的复杂性使得中美“脱钩”代价高昂,相互制约,乃至相互摧毁的能力反而成为和平的压舱石。
这种“带着镣铐的进步”,或许正是文明超越丛林法则的必经之路。
结语:韩非子的遗产与人类的救赎。
韩非子的幽灵仍在国际政治中游荡,但这不意味着人类注定陷入永恒的悲哀。乌克兰的苦难警示我们:完全依赖道德理想是天真,彻底屈服权力政治是绝望。真正的出路,在于以清醒的勇气直面丛林法则的残余,同时以创新的智慧构建更具包容性的秩序。
当泽连斯基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呼吁“不要让乌克兰成为第二个慕尼黑协定的牺牲品”,他不仅是在控诉历史的循环,更是在呼唤一种新的文明自觉——既承认权力的现实,又不放弃超越的追求。或许,正是在这种张力中,人类才能找到照亮黑暗的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