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上甘岭——电视剧《上甘岭》观后随想
看电视剧《上甘岭》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听父亲讲的一个故事。
他当兵时所在的陆军某师是一支老红军底子的拳头部队,据说拉出去演习都会引起海外关注,干部配备自然也是很强。他们师的参谋长就来自空降兵部队。在一次大会上,参谋长向新战士们讲了他当战士时的一次经历:
上世纪五十年代,空降兵有苏联人当教官。学了一段跳伞技术之后,苏联教官带着他上飞机。按照教程,这一次不是实跳,而是让他体验上高空的感觉。两个人都背了伞包,教官对他说:“这次我跳,你看我跳。你自己不要跳。”飞到了跳伞高度,苏联教官一跃而下,降落伞迅速打开。参谋长看得分明,心里却在想:“好不容易等到了上天,干嘛不跳呢?”可说实在的,第一次从几千米的高空往下看,他也是头发晕心发颤,毕竟还只是在地面上学了一些动作要领,心里没底嘛。但他转念一想:“老毛子能跳,咱中国人是比他缺条胳膊少条腿?再说哪天跳不是跳?哪天跳也不能给你打包票呀。今天就算报销这百十来斤了,怕个甚?”眼一闭心一横,他也跟着跳了下去,空中开伞有点迟,但跳得很成功。
事后,吓击一身冷汗的苏联教官少不得对他咆哮一顿,可是到了给训练成绩的时候——嗬,满分。中国人这边呢?那时候中苏关系是好,可双方的兵谁不在心里较个劲?苏联教官都服了他,这属于大大地给中国军队长了脸。领导上批评了他不听教官命令,可批评归批评,从上到下都为他竖大拇指。后来他能进步这么快,与这一次的出色表现是分不开的。
所以参谋长对战士们说:“当兵就是要胆子大,不怕死。真上了战场,怕死也会死,就是死得寒碜。要有一股子猛劲儿,敢字当头,万事可为。”
那么,为什么看《上甘岭》会让我想起这些呢?
了解一点军史的人都知道,守上甘岭的15军,本来是二流部队,可是后来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受命从陆军挑部队组建第一支空降兵,他一眼相中15军,甚至放弃了“万岁军”38军。刘亚楼的原话是:“15军打了个上甘岭。全中国知道15军,全世界也都知道有个15军。”
所以那位师参谋长就是来自15军的,而且从军龄看,很可能就是打过上甘岭战役的英雄。他是带着上甘岭的烈焰和万里云霄的疾风来到陆军某师的。这样的虎将,带出的兵自然都是嗷嗷叫的小老虎。
所以这种精气神自然也会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2008年5月14日,15军再次震惊世界。汶川8.0级地震的第3天,为了打通震中与外界联系,营救被困群众,空降兵15名勇士在茂县上空海拔5000米高空实施伞降。这次的伞降是在气候恶劣、地形复杂,无地面引导和标识的情况下进行的。如果说参谋长当年的一跳还有苏联教官示范,15勇士的一跳则是在世界航空史上都没有先例的惊天壮举。
汶川地震后,我的一位学新闻(就是后来改学哲学的那位)的师妹刚上大一,立即赶赴灾区采访。
她从灾区回来后,一边和我聊她的见闻,一边在她的电脑上一张张点击她拍摄的照片给我看。
她说:在那里最辛苦最不知疲倦的就是军人。有些老百姓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呆了,可能是创伤后遗症吧。他们有段时间甚至基本生活都要解放军照料,自己只会呆呆地在一边看。而他们又都认为解放军是最好的,有些志愿者虽然也很热情,但在他们看来并没有穿军装的那么可靠,所以有什么事都找解放军,结果解放军当然成了最苦最累的人了。
她拍的照片里,很多解放军都戴着空降兵的头盔:有的在为灾民做饭;有的在搭帐篷;有的在巡查;有的戴着口罩背着药水在废墟里进行消杀——其中有些能看出来是女兵。
她撞上的大概还是神兵天降的15军部队。
但她说很遗憾,没能采访一下这些官兵。因为她看到的解放军不是在忙,就是轮换下来在休息——有几张照片是战士们躺在地上或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沙发上睡觉,身上什么也没盖——她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而且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一个学生,连记者证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党媒央媒的头衔或是相关单位的介绍信。部队是很注重纪律和形象的,怎么可能去接受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的采访呢?
听她说着说着,我点开了这样一张照片:
那是她从山坡上往下拍摄的空降兵部队的一处临时营地。即使在一片天塌地陷、满目疮痍中,那一座座绿色的帐篷依然整整齐齐,刀裁斧剁一般。
而帐篷侧面贴着同样整整齐齐的红底金字的标语——就和我们平时路过军营或军校门口看到的标语一个样:
“听党指挥,服务人民,英勇善战。”
那一刻我感到,其实采访是不必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