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从未远去，我们曾更靠近

最近，一打开观网APP，就能看到这段自带喜气的广告，正是一种无声的提示。

近年来的地狱新闻实在有点多，各种大屠杀、大灾难组团而至，凶手们可以以各种姿态公然逍遥法外，屡屡让有良知有温度的人们要照顾自己的血压。今天下午刚发的一条新闻更是冲击着自己的眼球：

黎外长拿出遭袭者断肢照片：这难道不是恐怖主义吗？！ (guancha.cn)

由此，让我又想起了一串当代史的冥场面，那时曾有一个比这严重得多的计划，仅仅在我国的东北地区，就要面临30余颗核弹起步的威胁。

地狱曾离我们并不遥远。

​1950年10月15日的威克岛，时任杜鲁门询问麦克阿瑟：“中国干预朝鲜战争的可能性怎样？”

杜鲁门抵达威克岛后，与提前一天到达的麦克阿瑟握手。在冷战深化的关键时期，这其实是一场各自小算盘打得乒乓响，但谁也没准备好好议事的会面，后文咱再展开。

麦大帅的回答信心满满：“微乎其微”、“最多五六万人能渡过鸭绿江”、“没空军的他们要敢进军平壤，咱能给他们一场最大规模的屠杀。^[1]”

布雷德利将军汇编的会议记录相关段落。

麦大帅那时候已经立了个大flag，说自己能在“三个月内结束战争”，“感恩节之后，全朝鲜将无人抵抗”。在这次威克岛会议上，他又不断给自己的flag加码，先是表达了第8集团军能在年底前回到日本的预期。当时布雷德利表示欧洲驻防压力较重，能否抽调一个师到欧洲时，麦大帅的回复是明年1月就给你一个师。

当时与会者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开会的一周整之前，1950年10月8日，教员已经签发命令，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他们的会议4天后，即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开始跨过鸭绿江，这第一波兵力，就是6个军共18个师^[2]。哪怕苏联承诺的空军支援延误，依然在所不惜。

未来三个月，美军即将迎来一系列胜利转进与“向南进攻”。

即使撇开这严重的战略误判与祥瑞满满的flag，这次威克岛会议也充满了讽刺意味。对于杜鲁门这方来说，这就是一次单纯的模仿秀，他希望能复刻二战期间罗斯福与麦大帅和尼米兹的夏威夷会晤——那场会议上确定了进攻菲律宾，为罗斯福谋求第四任期提供了助力。

杜鲁门虽然多次宣称自己拒斥噱头、务本理道，但面对胜利似乎近在眼前时，忍不住就想复刻一下先人故事，强调一下自己作为总司令的作用。而麦克阿瑟则想把这次会谈搞得尽可能对等，这次会面精确的时间地点都是由他来指定，甚至在发现总统将带新闻媒体随行时，麦大帅还问他是否可以从东京带来记者，然后申请直接被白宫驳回。

见面前，杜鲁门特意派了先导机到达机场，确认是麦克阿瑟先到后，总统的飞机才开始降落。麦克阿瑟面对作为军队总司令的美国总统，只是握手，没有敬礼。而且握手的姿态相当接近后世的川宝，一边抓住杜鲁门的右臂，一边紧紧晃动他的手，显得掌控欲极强。

更夸张的是，这次总统大老远光临的会面，仅仅持续了1小时 36 分钟，麦大帅甚至拒绝了总统共进午餐的提议，布雷德利对此的回忆是：“拒绝与总统共进午餐是一种侮辱，我认为杜鲁门很生气，尽管他没有做出任何表示。”^[3]

在场的《时代》《生活》通讯记者，之前曾穿梭太平洋战场多个战地的罗伯特·谢罗德（Robert Sherrod）冷眼旁观，认为自己只是“目睹了一场政治看台上的表演”。

比起面上讨论的话题，双方满脑子想的更多的是排排坐、吃果果。

这也是两人唯一的一次会面。

后面的故事咱就都知道了，志愿军一战终于让他们听懂了啥叫“中国人民从此站立起来了。”

在威克岛上想着抢人头的杜鲁门，由于完整的任期要从1949年起算，理论上本来还能再有一届任期。可是朝鲜的大失败让他在1952年被迫宣布不再谋求连任，那时他的支持率仅为22%^[4]，创下了有史以来历任美国总统所得到的最低值。

而面对1950年冬天雪崩式失败，麦克阿瑟开始设想一个疯狂的计划——他公然表示，希望指挥官有权在朝鲜战区使用原子武器。

12 月 24 日，在他许诺取得最终胜利的日子，他提交了一份清单：需要34枚原子弹。其中26枚投放在指定目标，4枚直接投放给中朝作战军队，4枚投放在我们空军的集结阵地。

麦克阿瑟还许诺，这次作战只需要十天就能取得胜利。

“我会投下 30 枚左右的原子弹，把它们拴在满洲的脖子上……在鸭绿江派遣五十万蒋介石军队，从丹东登陆并向辽东挺进……”

“从日本海到黄海，散布一条5英里宽的放射性钴带，通过货车、手推车、卡车和飞机传播。它的辐射有效周期能达到 60 - 120 年……至少 60 年以内，朝鲜不可能再有陆地战争，敌人不可能穿过那个辐射带。”

他依然确信苏联会对此无动于衷：“我的计划是小菜一碟（My plan was a cinch）。”^[5]

甚至有可能他还有下一阶段的作战计划，他还呼吁摧毁朝鲜边境附近的多达 50 个中国城市^[6]。

这种不择手段到了丧心病狂的观点，在高层还真的有支持者，参谋长联席会议下属的某委员会就表示，原子弹可能是切断中国向朝鲜半岛进军的决定性因素。美国那个以环保前总统而闻名的前副总统戈尔的父亲——国会议员老阿尔伯特·戈尔就放言“朝鲜已经成为美国人男子气概的绞肉机”，为了挽救所谓的“男子汉气概”，他建议采取“灾难性措施”来结束战争：一条辐射带将朝鲜半岛永久一分为二。

更有甚者，这股风气甚至感染了李奇微，在接替麦克阿瑟不到一个月后，他也曾开口要拿原子弹的授权，甚至比麦克阿瑟还多——要38颗^[7]。

颇为讽刺的是，到上世纪60年代，麦克阿瑟又不承认自己的计划了，当杜鲁门披露这些疯狂的方案时，他反驳称：“我的总部或与华盛顿之间的任何通信中从未讨论过朝鲜战争中的原子弹爆炸”。

但很不幸，他这些之前的表态和采访都被留存了下来。

但晚年的麦克阿瑟，对于核战争的观念确实可能改观了，面对古巴局势，他建议肯尼迪不要贸然动武入侵，“战争的最大武器是封锁，”他对肯尼迪说。“如果战争来了，那就是我们应该使用的武器。”

一年后的古巴导弹危机，确实是按着麦克阿瑟的设想部署的。

此外，他还建议不要在越南或亚洲大陆的任何其他地区集结军队，所谓“一个倒下会赤化一片”的多米诺骨牌理论，在核战争年代是荒谬的。

1961年4月，麦克阿瑟在纽约华尔道夫酒店与约翰·肯尼迪会面。

一个十年前已经疯魔了的老鹰派，居然在一群新生代的衬托下变得像鸽子了。

朝鲜停战一年后，麦克阿瑟在接受采访时预言：“在杜鲁门先生将我解职以前，中国只有一个军事工业区。现在，她正在建设甚至建成了另外四个。如果她能够发展她的飞机制造设施。50 年后，中国将成为世界顶级军事大国之一。”^[8]

他的话音刚落，遥远的中国大漠中，开始了这样的动员。

下个月，10月16日15时，就是那横空出世的一声巨响整整一甲子。

这几年的抽象新闻是越来越多了，总让人感觉到风暴的临近。世界始终飘零，此刻回顾这段过往的岁月，更要感谢那些人那些年的负重前行。

参考

1^Wake Island Meeting， President Truman and General MacArthur https://web.archive.org/web/20081121104233/http://www.trumanlibrary.org/wake/Wi198_12.htm

2^百年瞬间丨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 https://www.12371.cn/2021/10/19/VIDE1634600641610691.shtml

3^Why Did Truman Fire MacArthur? David McCullough on the War Behind the Wars https://www.historynet.com/truman-fires-macarthur/

4^Job Performance Ratings for President Truman https://web.archive.org/web/20100701071135/http://webapps.ropercenter.uconn.edu/CFIDE/roper/presidential/webroot/presidential_rating_detail.cfm?allRate=True&presidentName=Truman

5^Why Did Truman Really Fire MacArthur? ... The Obscure History of Nuclear Weapons and the Korean War Provides the Answer https://www.hnn.us/article/why-did-truman-really-fire-macarthur-the-obscure-h

6^Douglas MacArthur and his Plan to Irradiate China https://www.historicmysteries.com/history/macarthur-china/33004/

7^同5

8^Texts of Accounts by Lucas and Considine on Interviews With MacArthur in 1954 https://www.nytimes.com/1964/04/09/archives/texts-of-accounts-by-lucas-and-considine-on-interviews-wit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