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好莱坞“绝症”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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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没有达到通过影像的魅力走到人的内心深处去,情感上我跟你同频共振的地方太少,无非是你看到一辆车和另外一个人相撞,你会为这个事情沉醉好多天吗?你不会的,你就给别人讲完了就完了。但假如这个车上的人是你的亲人,或者是你认识很久的朋友,那这就会成为你的一个痛点,你讲述的时候会两眼带泪地说。那假如你跟这个相撞的人都不认识,你跟他没有形成命运共同体,会兔死狐悲吗?就像虽然我在车上我也会倒霉,但跟亲人朋友在里面那个痛是不一样的。所以你要拍,不是拍两辆车在相撞,而是要拍什么人在开车,是什么人坐到车上去,要拍这个东西,才是电影要干的事情。只有两辆车相撞有什么意思?”

编辑 | 小白

排版 | 板牙

谭飞:欢迎赛人,现在大家都在说的一件事,当然也是一个普适话题,就是说为什么好莱坞越来越不行了,大家不爱看那些制式化的泡泡糖电影或者麦当劳电影了,现在中国观众尤其如此,你觉得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赛人:其实是这样的,好莱坞电影跟谈香港电影一样,近几年来,起码七八年,他们就有过这样的统计,比其他最辉煌的时候,它也不能比,就是它自己不行,它做的电影没有以前那么好看。我要想一个问题就是说,现在我们电影院还能看到《真实的谎言》,看到《终结者2》,看到《泰坦尼克号》,我当时觉得都是卡梅隆的电影,或者是看到大卫·韦恩的那种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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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还是很牛的,包括《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

赛人:国内的这些电影是跟他们打不过的。因为现在没有出现这种东西了,少了。

谭飞:所以等于经典好莱坞时代也过去了,全是一些平替。

赛人:全世界的电影,其实还不只是说技术,技术在不停地在升级,但是内容在越来越干瘪,技术在升级,但内容在降低。

谭飞:而且老是在重复一些东西。

赛人:而且再一个呢,你看比如说拿中国观众来讲的话,你没有让我有一种看一个新世界的那样的兴奋感。而另外他们又无法取代中国电影对中国观众而言的那种天然的亲切感,外国人不可能拍两个中国的青年男女如何恋爱结婚生子,他拍不出来的,他不了解这个国情民风。那这个东西,只有中国人拍,中国人看到这些东西才肯定会喜欢。比如说《抓娃娃》的这个例子,这个故事移到任何国家都能拍,但是中国人拍的时候就会有中国人这样的一种情绪在里面,一个小孩和奶奶之间的这种情感,那是中国式的隔代亲的东西,而且电影当中是个虚拟隔代亲,但是仍然大家会觉得非常的亲切,而且中国的这种丧葬文化的严肃性,一向来是很严肃性的东西,中国丧葬文化的严肃性突然被一个喜剧所取代的时候,所产生出来的那种视差,给观众带来的兴奋感,那也是中国电影能做到的,西方电影肯定是做不到。

谭飞:好莱坞可能当年有让人仰慕的一面,但现在这种仰慕感已经变成平视,甚至中国对它俯视了。所以这个心态的变化也会导致大家会觉得这个内容已经吸引不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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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人:它现在做得不好,假如还能做得像《亡命天涯》这种片子,它是那种又有喜剧,又有枪战,又有幽默,又有斗志,很多元素在里面,而且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你看的时候没有一刻是冷场的,热热闹闹地把它看完,又有嚼头,你看完以后还愿意跟人家分享这个东西。那现在,都没有意思,就是机器对机器,那个东西都没有意思。

谭飞:包括那种飞来飞去的,“神仙打架,人类遭殃”,永远是这8个字,包括漫威跟DC的崛起,可能也现说这种真人电影,或者说是讲现实的、讲每个人内心的电影的一个空间吧。

赛人:对,其实真正的那种漫威的东西来讲的话,《蝙蝠侠》是DC的,或者是当时引申出来的片子,就是《小丑》,都是来源于 DC他们下来的东西,那么这些片子它为什么受欢迎?其实他不仅仅是上天入地,而是蝙蝠侠内心的恐惧,一个大侠,一个拯救世人的人。

谭飞:内心特别恐惧。

赛人:对,他自己也需要被拯救,所以这个东西,你不要以为深刻的东西就不卖座,其实稍微深一点,也能卖座。

谭飞:所以在赛人心中,DC还是比漫威要高端很多。

赛人:对,《小丑》系列也是这样的一个东西。

谭飞:它还是有一个人类的投射在里面。

赛人:对,人的精神世界的一种投射,而不仅仅是像满足一个中二或者满足于一些更小的朋友去看看这个东西在里面,比如说神仙打架,人类遭殃。

谭飞:所以现在好莱坞最大弊端还是不够多元了,就显得过于同质化,观众一看那就是这样的。

赛人:其实还有就是刚才你也说了,其实还是没有达到通过影像的魅力走到人的内心深处去,情感上我跟你同频共振的地方太少,你无非看到一辆车和另外一个人相撞,你会为这个事情沉醉好多天吗?你不会的呀,你就是给别人讲完就完了,假如这个车上的人是你的亲人,或者是你认识很久的朋友,那就会成为你的一个痛点,你说出来的时候,会两眼都是泪地说,假如你跟这个相撞的人都不认识,你跟他没有形成命运共同体,会兔死狐悲吗?我在车上我也会倒霉,但跟亲人朋友在里面相比那个痛是不一样的。所以你要拍,不是拍两辆车在相撞,而是拍什么人开车,车上是什么人坐到车上去,要拍这个东西,才是电影要干的事情。只拍两辆车相撞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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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而且我前段时间看到周黎明兄有一个观点,我觉得是挺有道理,他说这个全世界都有疫情创伤综合症,比如说美国这两年也是比较流行一些爽片,你像《芭比》,包括《瞬息全宇宙》,它都是一种爽片,都是一种让你嗨的。他说因为疫情导致了人类社会可能比较压抑,比较悲观,就需要一些爽片来刺激,说中国也是这样,你怎么看他这个观点?

赛人:我倒觉得这个问题特别特别大,就是关于疫情的电影来讲的话,疫情它又跟别的东西它又不太一样,它肯定不像战争。

谭飞:它的创伤感是不一样的。

赛人:因为战争那是整个的从文化层面的这样的毁灭,别人说奥斯维辛以后就不用写诗了,还好意思写诗,这么一个肮脏的世界,它还没到这样的一个地步。而且我觉得有时候人有一点,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叫自作多情,或者说就是他自言自意的背后是有点自作多情,其实还到不了那样的境界,人类总是跟灾难在一起,人的历史中,人瘟猪瘟不停地发,所以说它谈不上。但是有一点的话,有一种电影它是探讨了疫情之间的一个忠告,那种电影其实不承担这个任务,《芭比》也好,刚才说的《瞬息全宇宙》,疫情期间它有两个东西,一个是口罩,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就是隔离,人跟人之间不能像以前那样的。

谭飞:正常的交往。我为什么举周黎明这个例子,周黎明的意思就是说你看老美吧,他也压抑了几年,他也看《芭比》,看《瞬息全宇宙》,因为他觉得这样一下可以释放吧,你看中国这几年你看卖得好的都是什么《孤注一掷》《消失的她》,也是那种很爽的电影。

赛人:不过这两个不太一样,《瞬息全宇宙》和《芭比》还是比较明的,比如说咱们举两个例子,《消失的她》和《孤注一掷》还是很黑暗,就是人不可靠,人是不可靠的,这两个人都讲人是不可信的。

谭飞:他们讲的是人是可靠的。

赛人:《芭比》和《瞬息全宇宙》是人是可靠的,妈妈是个好妈妈,爸爸是个好爸爸呀, 《瞬息全宇宙》不是讲这个吗?

谭飞:中国的作品是讲人是不可靠的。

人:对,其实近几年这个电影,是讲人的危险,《消失的她》也好,包括《解密》其实讲的也是人的这种不可靠,人与人之间的缺乏信任,或者因为是你把我的信任当狗屁,就把我的信任不当一回事。

谭飞:你先说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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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人:就是说不当一回事,才造成了整个信任感的崩塌。其实《消失的她》和《孤注一掷》它不相信人,这些电影都不相信人。

谭飞:那你觉得这种口味变化或者说是这种重口味的一种爱好是跟疫情有关吗?

赛人:咱们又不能聊,一聊估计又不能播了。

谭飞:就是说疫情给人带来了一种心理的一种冲撞,带来的喜好的变化嘛。

人:对,其实疫情之间深层的东西来讲的话,他是觉得这疫情这三年之间很多人对未来不抱期望,总觉得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人的行动,人身的自由的这样的被束缚,而不是一个人,是集体性的。我们好像都已经圈在一个什么地方,圈在一个时间点和空间点,时间点就是说这三年的时间,空间点比如说你要住的房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我没有这种经验,有的就有很多人迁到一个宾馆去了,还得掏钱,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搞。所以人他首先不是说不相信,他不相信一个,有人建立出来的,我不能再说,有人建立起来的一种制度上面去,他反而不相信,他通过这个东西,但是他通过电影比如《消失的她》,或者《孤注一掷》也好,它不是直接来说一个事情,但它能够反映观众看电影的情绪,所以这两个片子其实都不是那种特别大的导演,演员还可以,演员是朱一龙,那个明星其实更小,张艺兴其实没有朱一龙牌面这么大,但是他在人们关注当中有一种情绪的释放,是一种恨的情绪,烦死了这个世界,怎么搞的嘛?有这种东西在里面。这是跟西方人那个东西。

谭飞:还不太一样。

赛人:对,我们是要把这个恨宣泄出去,而西方人还是觉得好像要重构一种人际关系,重回到这个温馨的关系。

谭飞:你看这个讲深了,主要是讲深了,讲到西方在建构一种人际关系,但中国就是对这几年的难受的一种释放,一种发泄。

赛人:其实你再看《热辣滚烫》也是一样,《热辣滚烫》的这个片子里面,她的哥哥,她的妹妹,她的男朋友,她的教练,都是利用她、玩弄她,这整个世界,都是把她当个“屁”一样的。

谭飞: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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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人:对,妈妈稍微好一点,妈妈是个稀里糊涂的妈妈,就是一个智商不够的妈妈,和旁边的人,老板也是,这个老板他竟然是饥不择食,也不挑食,还准备猥亵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你说《热辣滚烫》,她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它大部分笔墨并没有去描绘这个世界的可爱和美好。

谭飞:人是不可信的,世界是不可靠的。

赛人:所以看这个片子有很多人也是觉得。

谭飞:所以有一种释放感。

赛人:对,也有释放感。

谭飞:太爽了,这不就是说的我吗?

赛人:我每天碰到的都是这样的混账事情。《年会不能停!》也是一样,那种不安分的东西在里面,人跟人之间都是你骗我,我骗你,整个上升通道是被人霸占的,你如何上升呢?你怎么在一个单位里混呢?再怎么混也混不出头,就像白客和庄达菲扮演的角色那样。这两个角色如果不踩狗屎运的话,那就跟狗屎一样,说难听的话,大鹏演的那个角色就是走了狗屎运,你不走狗屎运的话连狗屎都不如。所以这个东西其实不会让人愉悦的,有时候你嗨是嗨了,但是你内心里你获得不了那种。

飞:不是那种平衡感,是一种发泄感。

赛人:那种不安全感的电影,现在往往受欢迎,他就宣泄出去,大部分电影都讲这个东西,不安全感。

谭飞:其实你说的是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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