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人:AI是对过去的总结,电影是对未来的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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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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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我已经很久没和赛人交流了,今天我们聊聊成龙吧。你如何看待他现在的状态?你觉得他还能继续演戏吗?是更适合当导演,还是能继续当演员?

赛人:我觉得他既能当导演又能当演员,他跟陈木胜、唐季礼他们都有过合作。但他自己作为导演的片子是更厉害的,目前来讲,他十几年来卖得最好的电影是《十二生肖》,还有他自己建立风格的片子,执导的电影《警察故事》《A计划》,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电影叫《奇迹》,根据一个外国电影改编的,他自己做导演的片子比别人做导演的片子其实还要好,在导演方面,他是非常有想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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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演员来讲的话,也许他演那种动作英雄形象,我们就要问: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但假如说,他也还想演英雄的话,他可以演那种幕后的,或者说全凭智商的,比如像波洛一样的老态龙钟但又很睿智的一种侦探,全凭脑力活动去表演。

谭飞:《尼罗河上的惨案》是可以拍的。

赛人:或者演一个官员或者军人,他还是能够去完成的,但是不要做太多动作的那种英雄形象。

谭飞:所以你的结论是,如果他还要演戏,就别演那种英雄了,或者他原来常态的动作英雄不能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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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人:他之前在《解忧杂货店》中客串了一个善良的老头,这种形象其实也很适合他。但这个片子,在剧作上没有给他太多发挥的空间。他自己或者说团队应该研究一个“不动”的成龙,该怎样呈现在银幕上,该怎样让观众继续喜欢他。

谭飞:如何让观众喜欢一个“不动”的成龙,这确实是一个新课题,也是成龙不得不面对的未来挑战,他没办法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赛人:很多导演即使到了九十岁的高龄,比如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山田洋次,依然活跃在影坛。所以成龙才刚刚七十岁,还有很多可能性。

谭飞:《传说》中的成龙看似在迎合观众对年轻成龙的期待,但实际上效果非常差,就很多人说这个完全是不搭的,跟其他演员在一起也是特别违和。观众怀念的是成龙年轻时候那种挑战精神、不用替身、对特效的厌恶以及搏命的敬业态度,而不仅仅是一个外貌上的复刻,那么这种错位也导致了商业上的反噬。你认为现在这种AI复刻一个演员的年轻时代,它最大的弊端在哪呢?

赛人:举成龙的例子,AI复刻的是他20来岁的时候,复刻的是一个冷峻的、帅气的人,但成龙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靠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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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现在AI复刻得比他当年帅多了。

赛人:其实他当年给人的形象就是充满喜感的、特别亲切的邻家小子,调皮捣蛋、又不着调。这就是家长眼中的一个坏孩子,但是邻居眼中的好哥哥,或者说妹妹当中的一个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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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传说》里的形象不是这样的,缺乏了成龙赖以成名最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极具草根性的东西,而《传说》里的角色是远离人间烟火的,他没有真正地去挖掘或者真正地研究成龙赖以成名的形象到底是什么,而“草根性”已经没有了。至于AI在别的作品中的运用,最典型的是《爱尔兰人》,他把罗伯特·德尼罗年轻化了。

赛人:相比之下,他们的AI技术确实更成熟一些。德尼罗形象出来以后,看德尼罗电影长大的人不会觉得特别突兀,还比较自然。但是在做的时候,仍然有人吐槽这个电影,因为他走路还是六七十岁的老头的形态,不可能像年轻人的走路形态。

谭飞:没办法修复成那么真实。

赛人:估计现在还没找到办法,也许以后有,但这个东西还需不需要在电影当中呈现,还是个疑问。比如,战争片呈现一万匹马,是真的一万匹马站在那个地方,和AI复制的区别还是挺大的。《大决战》一开始就是万马奔腾,给人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谭飞:真人真马还是远比AI真实细腻。

赛人:而且演员在看到一万匹马时的表情,和你眼中没有马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谭飞:那是演不出来的。

赛人:你看真老虎的惊恐状,和看假老虎的惊恐状根本不一样。

谭飞:上次我们问了郑渊洁的儿子,他儿子就说郑渊洁对AI就是这个态度,他说,如果AI搞无人驾驶,那如果全都是AI那可以,只有我们这个车是无人驾驶也很怪。因为别的系统不是AI的,所以说反映到电影层面是不是目前也有这个问题。如果你部分使用AI,它也有点违和,如果整个系统都是AI了,可能大家就不觉得奇怪了,是不是有这么一个现实的问题。

赛人:我同意你说的,它其实是要一个全套的东西。有一个经常被讨论的话题,AI能不能取代真人?以后需不需要真人去演?

谭飞:需不需要真的演员。

赛人:但我认为是不会被取代,也取代不了。我们再说一个稍微远的话题,电影也好,所有的艺术也好,它是造梦的。我们现在的科技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别人说不用攻破它,就摆在这儿,这个难题就伴随着人类的整个历史。我们植入一个芯片到你的头脑当中去,拍下你的梦境,这是不可能的,有一种谎言是无法揭穿的。比如谭飞老师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因为无法有人来证明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谭飞:也无法证实。

赛人:而电影最重要的魅力,它应该像一个梦一样,而这个东西是AI无法进入的。因为AI的科学技术无法进入人的头脑,现在对人的梦的研究仍然是空白,因为无法判断你讲述梦的真实性。要去研究梦的话,有一个人他跟你讲,他做了什么梦,听这个梦的人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如何来研究呢?你只能听他说这个东西,你没有别的佐证,包括弗洛伊德的研究,仅仅是相对接近于这个东西,但跟真正的梦是不相同的。

谭飞:梦的解析也只能证明,像电影这种才能营造真的梦境,AI是营造不出来的。

赛人:所有的电脑技术还进入不到人的梦境当中。

谭飞:所以AI对人的这种结合的情况你还是相对乐观的,不管怎么样AI还只是一个工具,它无法占领人的高地去指挥人。

赛人:AI只是能够记录人的过去,积累过去的经验。它没有未来的,是可控的东西。电影要拍的东西是什么呢?真正电影最有魅力的地方是不可控,比如你爱看足球,你看足球比赛的时候,你是无法预判这两个队的输赢结果。

谭飞:最后一秒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赛人:你无法预判或谁赢谁输,真正好的电影其实就给人这种魅力,它不是你看头就知尾的。好的电影是你看的过程当中,你是看不透的,就像人一样,你跟人接触的时候,你不接触3年5年,你不会有细致的观察,这个人是什么样你都搞不清楚。

谭飞:所以AI最大的短板就是它是一个过去的总结,而不是一个未来的预判。但是电影实际上很多时候是对未来的预判或者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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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人:电影是对未来的一种憧憬,或者说它想象未来是什么样的。AI永远是一个旧经验的积累,它不是新的,永远不可能是新的。真正好的电影要展示一个新的东西,要让我们看到一个新的世界、新的人间,而这个也是AI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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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你现在是否建议在AI技术还不成熟的时候,片商或者导演不要太想着把AI引进去,反而会不会有点削足适履或者说不伦不类的感受?

赛人:我觉得你说得很对,确实有这种状况。在某些方面可以使用AI,假如有个桥段他过不去的时候,AI也许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说穷尽自己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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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实在没办法找到替代方案的时候,会选择AI做,但如果有最优方案一定不选AI。

赛人:贝利说,我踢得最好的球是下一个球。我们拍电影就是要拍下一个,而不是这一个,也不是上一个,下一个才是最优的。

还有一句话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我们拍更好的东西,而不只是停在这儿,它是一个宗旨或者限制,而真正的电影是一个无限开放的状况。不光是电影,好的艺术它也是这样,做很多工作也是一样的,它应该是无限开放,停在这儿,这个工作就会成死水。

谭飞:如果演技不好的演员,会不会听完你的话就没那么悲观了。因为演技不好的演员可能总担心AI都比他好,怎么办呢?

赛人:演技不好的演员他们应该担心剧组不用他。

谭飞:先别担心AI,先担心剧组不用他了。

赛人:如果其实只是一个演技不好的演员,但导演会调教并且能够调到他很合适的状态的话,他也能做,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比如很多电影当中用的那些非职业演员,他没有受过训练,但他也能够达到这个电影的要求。演技是一个更大的话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深入聊聊。

谭飞:那今天咱们这个话题就聊到这里,谢谢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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