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馆节选】评绍伊古军改（附转载者按）

转载者按：原文标题为《踢馆 | 未来步战车、城市巷战和绍伊古军改》，发表于2023年11月10日。

问：谈谈绍伊古的军改吧，虽然俄乌战争至今都在嘲讽这位胶合板元帅，但是也有很多人说绍伊古也只是个给前任的烂摊子打补丁的，能做到现在这样都不错了。谢尔久科夫的军改把俄罗斯的舟桥部队砍了，远火部队砍了，后勤保障支援部队砍了，如果不是绍伊古还填了几个坑，俄罗斯军队连打战的能力都没有，俄乌战争都打不起来。俄罗斯一年的军费也就500亿美元，现在连印度、日本、德国的军费都比俄罗斯高了，说绍伊古还能维持住俄军这个框架子算可以了。

答：俄军接收的是苏军的大架子，所以建立前十几年的主要工作就是裁员和维持队伍，这导致很多问题长期积累。2008年俄格战争后，俄军发现自己行动迟缓乏力，无法应对冷战后随时可能爆发的局部战争；恰好当时第二次车臣战争接近完结，其他地方没有开战，俄国处于独立后军事压力最小的阶段，于是时任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启动了新面貌军改，2012年底绍伊古接任国防部长后又在他的基础上继续改。
   

2008年时，俄军首要问题是机构和军官太多，而新装备和士兵太少，于是大量军费花在文山会海上，实际干活的人却没有多少。当时俄军总计110万，其中有36.5万军官，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一，世界各国大致在7%～20%之间。新面貌军改把军队总数减到100万，军官砍到14.2万，其中将军从1107减到866，校官从13.5万减到4万，大尉从9万减至4万。这么算下来，军官砍了22.3万，士兵反而增加了12.3万，军官比例从33%减到14%。

如图所示：谢尔久科夫的改革使陆军从45万减到30万，清退了56%的大尉，75%的少校，64.5%的中校上校和20.8%的将军，地面军事单位从1890个骤降到172个。

裁员后俄军薪酬总额没有压缩，于是给留下来的人全面加工资，基本恢复到苏联时期军官的工资水准，是社会平均收入的3倍。中尉工资从平均600美元涨到1700美元，排级军士工资与尉官拉平，合同制列兵能到800美元，上校旅长达到3200美元。

新面貌改革前，俄陆军（不含空降兵）有24个师（3个坦克师、16个摩步师和5个机炮师）、12个摩步旅和步兵旅，2个师级军事基地，其中13%是常备部队。2010年时俄陆军27万人，共10个集团军司令部、85个旅，包括4个坦克旅、35个摩步旅、1个机炮师、14个炮兵旅、6个特战旅、3个空降突击旅、10个战役战术导弹旅、11个地空导弹旅、1个电子对抗旅。按照计划，最终组建118个旅。
   

谢尔久科夫砍编制和员额很成功，但也因为太成功而遭到俄军的怨恨，所以2012年他成了替罪羊被赶下台，由绍伊古接替。

（转载者按：苏军和俄军长期维持了沙俄军事封建体系下的少年军校体系。少年军校培养出来的毕业生，只会打仗，且只忠于领导人，与社会完全脱节，例如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大将就是出身于少年军校，后成长为装甲兵军官。但这些人只会打仗，没有其他谋生能力，被裁撤之后就只能卖苦力，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因而有俄军专家怒骂谢尔久科夫“中断了俄罗斯的军事文化”。）

绍伊古上台后马上恢复部队编制，2013年恢复了莫斯科地区的2个师建制，2015年以这两个师为基础组建第1坦克集团军，后面又大规模搞旅改师。

（原作者按：阿纳托利·爱德华多维奇·谢尔久科夫，2004年任俄联邦税务总局局长，2007至2012年任国防部长。政府改革最难的从来都是人事和编制，谢尔久科夫能在这方面大刀阔斧的砍下去，就已经属于杰出级别的政治家了。）

俄军虽然说要抛弃准备世界大战的架子师，转而建立应对突发地区战争的满编旅，但实际并没有改革到位。2010年时按照陆军27万人有48个战斗旅计算，每个战斗旅对应5625个陆军员额。2020年时，俄陆军编制24万人，有摩步10个师25个旅、坦克3个师4个旅、空降兵3个师3个旅、特战9个旅、海军步兵3个旅，按照一个师相当于2个旅计算，这就是76个战斗旅，每个战斗旅对应3157个陆军员额，只有2010年时的56%。
  

谢尔久科夫时因为战斗旅兵力不足，所以把全旅人员集中起来编成一个齐装满员的营战斗群（BTG），至少让这一个加强营有足够的行动能力，可以拉出去执行任务，当时一共有60个营战斗群。2019年时绍伊古宣布俄军有136个营战斗群，每个团或旅中有两个营完全由职业军人组成，还有一个营是义务兵，后者不参与战斗任务。

一对比就可以发现，谢尔久科夫就是因为部队人数不足才让一个战斗旅只建设一个营战斗群，绍伊古的一个战斗旅对应的陆军员额只有谢尔久科夫的56%，下辖的营战斗群数量却翻了一番，部队不变成大而无当的空架子才怪。俄军在乌克兰战争初期丑态百出，到处都是因为缺乏后勤保障和训练而出的丑闻，绍伊古要承担主要责任。

上图为俄军营战斗群编制，只有一个运输连、一个保障排，后勤保障力量严重不足。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人员严重不足，只能优先分给战斗部队，这导致平时不出门没事，一出门就得瘫痪在路上。

纵览整个军改，谢尔久科夫是砍编制、砍军官、砍战斗部队，尽可能在有限的资源限制下维持一定的活动能力，让部队可以动起来。绍伊古则在总人数基本不变的情况下扩大编制、增加军官、增加战斗部队规模，军官总数从14万增加到20万，于是有限的资源被消耗在军官薪酬上，分给基层部队的又拿去维持空架子，势必导致部队丧失行动能力。 

如果俄国准备的是全国动员打全面战争，那么绍伊古降低满编率以维持架子部队的做法就是正确的，可以在临战前快速扩张兵力。但俄乌战争打了一年半，俄国都没有全面动员，搞那么多没有行动能力的空架子部队有什么用呢，只是为了好看吗？

不管其他人说绍伊古多少好话，都不足以抵消他挖的增加军官编制和增加营战斗群数量这两个天坑，他不是给前任补漏洞，而是砸了前任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果。当然这样做是有收益的，俄军军官们就很感谢他增加编制，所以他的地位才能如此稳固，哪怕是普京也动不了他，这就叫做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对想要改革的人来说，从这就可以吸取教训。真想挽救国家，绝不能修修补补小打小闹，那样顶多可以苟延残喘几天，但自己和改革成果注定被抛弃。真要解决问题，不能只去解决具体问题，更要解决问题的源头，这样才能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