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杂谈 | 从“麒麟”的英文翻译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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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29日华为公司发布了MATE60手机,引发市场热潮。该手机的主芯片取名字为麒麟9000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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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一种瑞兽,与“龙”“凤”“龟”“貔貅”并称为五大瑞兽。以瑞兽为自家芯片命名,寄托了开发者的美好愿望,这当然很好。为了海外传播,麒麟9000s的英文名称译为Kirin9000s. 这个翻译却值得认真研究。

麒麟在英文中的一般译名KIRIN或者KYRIN,这个译名来自于日文きりん。这就奇怪了,麒麟分明是中国的事物,为什么英文翻译来自于日文这个二传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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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长,简单来说这是由于不同语言性质决定。

中文汉字是表意文字,其特点是文字和意义绑定,但是各地发音各异。北京话,上海话和广东话,甚至日本话,都是这样。虽然大家发音不同,但是写出来的字形和意思都一样。就比如“麒麟”,普通话读作“qilin”,日语读作“kirin”。历史上,中国人、日本人,朝鲜人和越南人之间是可以笔谈书写交流的。这也造就了中文汉字系统重视文字和意义而不重视发音的特点。

中文的识别顺序是:

表意文字-意义-发音而大部分其他国家文字正好相反,属于表音文字。表音文字的特点是意义和语音绑定。这也造就了拼音文字系统重视语音的特点。本质上,表音文字用户脑子里只有语音和形象,而拼音文字只是一个辅助记录语音的手段而已。

多数非中文的拼音语言文字的识别顺序是:

拼音文字-发音-意义在婴儿学语阶段,婴儿就是学习语音和事物意义的绑定。从这个意义上说,表音文字处于人类语言文字发展史的婴幼儿阶段。而表意文字需要一定的理解力到了小学中学阶段才能学习,处于人类语言文字发展史的青年阶段。表意文字比表音文字前进了一步,其表现力和适用性更强。按理说,对待婴幼儿,就应该用婴幼儿熟悉的办法。中国的特有事物和地名,翻译为外文时,因为对象是表音文字用户,最好的办法就是按语音直译,直接用拼音告诉用户事物的语音。至于语音的意义,表音文字用户查找字典、问其他人或者自己感受即可,反正这个东西或者这个地方就是这个发音。

表意文字用户不习惯音译方法,使用表音文字用户反而最习惯音译。给一个新事物用一个发音来命名,并且用拼音记录下这个发音,对音文字用户最自然。

当然,这种办法会造成单词泛滥。拼音语言的单词已经够多了,他们并不在乎再多几个。

可是中国人做翻译的时候,犯了想当然的毛病,认为我们重视文字的意义,其他人也应该重视文字意义而非语音,许多特有事物或者地名多用意译。把适用于青少年的方法应用于婴幼儿,铸成大错!意译最终的结果是翻译的词汇老外不明白,中国人不懂。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麒麟最早的来自中国的翻译是“CHINESE DRAGON”或者“CHINESE UNICORN”。这明显就是意译。而来自日语的翻译就是音译“KIRIN”。现在看来,外部拼音文字用户们还是喜欢音译的KIRIN。由于日文是拼音文字(假名)和表意文字(日语汉字)的混合体,日本人将麒麟翻译成英语时,自然就用假名音译。看来还是表音的人更懂表音的人。

音译类似于看图学拼音,而意译类似于看辞海学汉字。对一直是使用拼音的用户,自然更容易接受看图识拼音。

以上就是为何麒麟英文翻译来自于日语而不是中文的原因。

除了“麒麟”的英文翻译,还有其他很多类似情况。

例如颐和园,翻译为The summer palace,(夏宫), 似乎要告诉外国人这是皇家避暑的宫殿,可是“颐和”是这个意思吗?承德避暑山庄怎么办?这个属于胡乱翻译。

豆腐翻译为Bean curd。curd是牛奶凝结后的固态物,前面加一个bean,给人感觉是豆子凝结的东西,所以是豆腐;饺子非要翻译为dumpling(布丁),意思是面皮包馅料的一类食品,和具体的饺子也差得太远。

粽子最早翻译为rice dumpling,简直太离谱。龙,本来是偏正面的词汇,非要翻译为一个偏负面的dragon,据说是让老外明白龙是个什么动物。下图是英语互联网图片搜索dragon给出的图片,看看这个dragon和中国龙差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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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类型的意译就比较可笑了。上述单词不如直接音译为yiheyuan,tofu和jiaozi,loong简单粗暴且有效。殊不知以表音为主的用户更加容易接受呢,他们还会以多知道了几个异域单词而产生了智力和见识上的小小优越感呢。来华旅游的国外游客回国后,会告诉亲朋,“我们去了Yiheyuan,吃了Tofu和jiaozi,看到了Loong”,比起说“去了The Summer Palace,吃了bean curd和dumpling,看到了dragon”,哪一种神秘感更高?显然是前者。

Tofu(豆腐)是经日语这个二传手翻译过去的。还是表音的人更懂表音的人。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如拉面-ramen(日译英文)-stretched noodle(中译英文);海啸(津波)-tsunami(日译英文)-tidal wave(中译英文);麒麟-Kyrin(日译英文)-Chinese unicorn(中译英文);折纸-Origami(日译英文)-Paper folding(中译英文)

英语和其他语种互译也有类似例子。比如:venti(星巴克专用,意大利语,20的意思)- twenty oz.。星巴克宁可冒顾客不懂的困难,也要音译,而不用意译,彻底掌握了表音用户的微妙心态,想不成功都难。音译产生的陌生感会引发受众的高级感,而意译把话说白了,受众反而看不上。星巴克也深谙此道,什么latte,grande等通通用意大利语拼写,原因无他,用美国土话(英语)“milk coffee, big bottle”就没人买单。从受众感受和营销角度看,音译好还是意译好,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嘛。

latte在中国音译为不伦不类的“拿铁”,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健身器材。这个翻译大概率也是商家的营销把戏。相信随着时代发展,latte翻译会回到“奶咖”或者“牛奶咖啡”的正道上。

中国有个饮用水品牌就是“C'est bon”。这个品牌听起来很高大上是不是?有老巴黎正白旗的口音,特地道。其实这个词就是法语“这个好”的意思。设想在饮用水瓶上印上三个汉字“这个好”,看看销量如何?

地名翻译,由于地名是专有名词,音译是不二的选择。东京最好翻译为Tokyo,而不是 East capital;长春翻译为Changchun,而不是Ever spring;雍和宫翻译为Yonghegong,而不是不伦不类的Yonghe Lama temple。尤其这个lama乱入得可笑,也是藏语音译。译者认为老外不懂Yonghe,就插入了一个老外同样不懂的lama,似乎这样老外就明白了。翻译的思路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把中文专有名词用拼音翻译给表音文字用户,回归专有名词音译正途,提高了沟通效率和质量,是真正的开放和自信。

历史上形成了很多中翻英意译地名和中国专有事物名词,属于积非成是,只能将错就错了。比如颐和园-the summer palace,还有黄河-the yellow river, 筷子-chop sticks,紫禁城-forbidden city等。这些只能在历史发展中慢慢纠正了。

当然也有翻译的比较好的音译,如kongfu(功夫)、guanxi(关系)、kowtow(叩头)、dim sum(点心)。这些专有名词的音译方法要发扬光大。

新的中文地名或者专有名词的翻译就千万不能再错了。最好就用音译。顶多后面加一个解释性意译说明,千万不要把意译当做主要翻译方式了。对幼儿语言使用者就得使用适合幼儿的方法。

近代有人以埃及象形字和希腊字母为例论证语素拼音文字是语言文字发展的高级阶段,此观点完全错误。解放前后一个阶段我国部分知识分子认为拼音文字是高级的,提出汉字要走人类文字拼音化的道路。现在看来,这是当年积贫积弱给人造成的错觉,属于倒洗澡水把宝贝孩子一块倒了。

表意文字才是人类文字发展的高级阶段。如果想实现人类大同,必须采用表意文字。这一点东亚地区语言文字的发展已经证明了。可惜近500年来工业革命和欧美殖民的原因,导致这一过程有了波折,人类语言文字发展也必然回到表意的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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