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文明冲突论”背后的战略竞争

关键词：“文明冲突论”，中美战略竞争

摘要：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主任斯金纳（Kiron

Skinner）关于中美“文明冲突论”的观点因其种族关系上的政治不正确招致了广泛批评，然而该论述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中美竞争的升级。因此，笔者将在本文中回答以下两个问题：（1）美国为何出此言论？（2）其背后折射出美国对华政策的何种转向？

文明冲突的来由与道德高地的丧失

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主任斯金纳（Kiron

Skinner）于4月29日在华盛顿一安全论坛上谈到与中国的关系时称，“（与中国的竞争）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文明和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斗争”，“美国第一次面临一个非白人的强大竞争对手”。此言一出，各大媒体开始批判其暗含种族主义的言论，华盛顿邮报首先列举了纳粹德国、苏联、以及二战前的日本多个历史案例，反驳中国是美国的第一个非白人竞争对手的观点，并批判其因种族不同而遏制中国的狭隘观点。华盛顿邮报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输出科技并不等于输出意识形态，中美之间远没有达到意识形态竞争的阶段，而过于强调文明之间的冲突，很容易忽视中美之间争端的实质。

亨廷顿在1993年撰写的一篇著名的外交事务文章中介绍了“文明的冲突”的观点。他认为,
随着共产主义的崩溃, 意识形态的竞争将不再推动全球事务。相反,
文化、宗教和身份界定的群体之间会发生冲突。欧洲和北美组成的西方文明与由中国及其许多亚洲邻国组成的“中国”文明也可能会爆发群体间的冲突。亨廷顿的理论强调文化差异，他按照文化相似性将世界上的国家分成八个群体，即中国、日本、印度、伊斯兰、东正教、西方、拉丁美洲和非洲。文化塑造了冲突的模式，使国家走到一起，或使它们分裂。1996年，亨廷顿发表文章《西方: 独特的, 而不是普遍的》（The West: Unique, Not Universal），认为建立在民主基础上的西方文化霸权只会加强非西方文明寻求重新审视其文化渊源的愿望。

帕特丽夏曾在《外交官》发文，从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交流方式、公务谈判与私人关系三个方面阐述了中美文化上的差异，但是她认为中美之间最大的差异不是意识形态的、政治的、经济的，而是文化上的，并且强调找到中美双方的共同利益是缓解中美紧张关系的关键。彭博社则认为美国此举实际上认可了中国一直宣称的中国文化的独特性，中国也一直坚持自身的发展道路而拒绝接受“西方”的民主和个人权利概念。美国不应该支持这一想法，帮助中国在其公民和民主世界之间修建的文明墙，这样的做法会使得中国有发展“亚洲文明圈”的借口，而美国则应该尊重“亚洲人的亚洲”。美国想要在东西方之间划清界限，并寻求为自身对华战略的转型设立一个稳固的前提，然而美国需要建立一个跨越不同文明的联盟，这包括西半球和欧洲的民主国家，以及一系列受到中国崛起困扰的亚洲国家。然而，谈论文明冲突仅仅凸显了美国与越南或印度之间的文化和种族差异，妨害了美国与这些国家寻求共同地缘政治利益的进程。

世界权力的转移与中美竞争的加剧

约翰·米尔斯海默在21世纪初便提出大国政治理论，他认为已存在的霸权国家为维护自己的地位，必然会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并将遏制新兴国家崛起的挑战，两者之间就会发生竞争，导致冲突。在2012年米尔斯海默访问中国时便指出“新兴国家中，唯有中国具备挑战美国潜力”，而之前的德国纳粹、苏联以及日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超越美国的潜力，这也可以理解为何斯金纳说美国第一次面临强大的竞争对手。随着中国在东亚地区经济和政治影响力的增强以及近年来“一带一路”倡议的广受欢迎，中美之间的竞争也走向升级。根据东盟研究中心（ASEAN
Studies
Centre）在一月底出版的调查报告，73.3%的人认为中国在东南亚地区具有最高的经济影响力，远高于东盟和美国的10.7%和7.9%。此外，近四分之三的民众认为中国将会在该地区承担起领导者的角色，这反映出周边国家眼中中国的在追求经济、政治和战略领导力上的追求，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美国及其盟友对于中国崛起的无所适从。截至2019年4月24日，中国已经与126个国家和29个国际组织签署了176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虽说中国始终强调中国不会寻求“政治模式的输出”，但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广受欢迎引发的中国发展模式的吸引力的提升，依旧让美国感到其自由民主政体的世界灯塔作用受到了威胁，这也逐渐引发了美国对华战略的转向。

图一：在当前美国对东南亚和东盟(ASEAN)的政策日益冷漠的情况下，你认为哪个国家最有可能争夺地区领导地位？）

中国竞争力和影响力的上升加速了美国对华战略由接触到遏制的转变。自中美建交以来，美国对华战略的主轴一直是接触政策，美国希望将中国融入美国主导的国际体系，逐渐塑造、影响乃至改变中国的内外政策和制度偏好。除了中美绝对实力差距的缩小，美国在世界范围内领导力认可程度的降低也是美国开始转向的重要原因。皮尤研究中心通过对2018年5月至8月在25个国家的915至2521次访谈中的全国随机样本中进行调查发现，世界人民对于习近平作为一个世界领导者有更强的信心，中国也逐渐成长为与美国旗鼓相当的全球经济引领者。

中美之间在经贸领域的谈判进程艰难，双方在竞争中寻求更多的伙伴是各自的需求，在中国经济持续发展而世界各国寻求发展机遇的时期，美国建立和维持一个多样化的平衡联盟本身就很困难，“美中文明冲突论”揭示了现阶段中美战略竞争升级的美国心态，然而其对于美国寻求广泛的盟友却是弊大于利的。

作者：康晓蒙，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担任美国政治追踪日刊编辑。研究兴趣：中美关系，中国外交，中国与东南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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