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时光 ----我对年代的记忆(16)

三十三

小时候男孩子喜欢玩的东西好像比女孩子的要多许多,同伴中有许多人的家长会自己做了玩具枪给他们玩。我父母亲不太喜欢我与弟弟玩打打杀杀的游戏,当然也就没帮我们做这些,我父母更希望我们弟兄俩多玩一些比较“文”的游戏。等我上了小学,父母更要求我认真学习,经常检查我作业完成与否,做好作业以后,也要我多多学做家务,在家带带妹妹与弟弟。包括外婆在内,都不太允许我晚上出去乱转。

长春桥南堍头邹家的小儿子建明比我大一岁,常过了长春桥来河北街玩,我已经忘了他父亲是供销社里的会计还是部门经理,反正是属于做干部的吧,他上面有哥哥和姐姐,因为他是“奶末头”(我们启海人把家中最小的孩子称为“奶末头”),他父母从小就宠惯着他,他哥哥姐姐对他要的东西也是尽量满足,所以他就有许多枪类玩具。

那些木制手枪只是形状上像枪,最多就是拿了它顶着人家后背说些“不许动、缴枪不杀”之类的话,玩不起劲来。而那些铅丝加自行车链条节做成的手枪,则又有许多种类,总之五花八门的手枪造型,各有各的用途,它可以做成射击“小洋钉”的射击枪,也可以做成击打发令枪里用的“火扒子”的声响枪,还可以做成用橡皮筋弹射纸子弹的弹射枪,而用链条节做枪管的手枪,里边可以装钢铢,那可是真有一定杀伤力的,有这种枪家里需要有一定的背景和实力,一般人是不敢拥有的,但这些建明他都有。

小时候闲得无聊,大家一起玩玩难免就会玩出些许矛盾,久而久之,几条街上的小孩就玩成了几派,每派都有自己的领头人,那一定是家境比较好的人家,领头人除了自身要有勇有谋,还要时不时地弄些小恩小惠给自己一派里的弟兄。反正我记得的三四派领头人大体都是这样。那个年头夏天的晚上街面上是不太好玩派别争斗的,因为天热,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把饭桌扛到街面上来吃饭,然后又用排门板搁在条凳上,大家吃过饭或坐桌旁凳子上或躺在排门板上乘凉聊天。而到天凉以后,天黑以后街面上没人时那些小孩帮派就出没了,稍微文些的,就是几派之间相互骂街,待有街坊听不惯出来喝止住了方才停歇;而武的则会用砖块、玩具枪相互攻击,每次我听到街面上小伙伴们快速跑动伴随着嘁嘁喳喳哭骂声的,就知道一定是哪两派斗起来了,这个也不用大人去喝止,差不多是只要一有人头破血流那两派就一定会一哄而散,吃亏的则哭哭啼啼地自认倒霉回家而去。父母亲从小就管教我们兄妹仨,从不让我们晚上出去打群架。

直到1976年秋上初中前,我都很少晚上在街上转悠。所以我没参与过他们那个群架,对里边的些情况不是十分清楚,但我在几派里都有小朋友所以知道他们后来好像是谈妥了不用伤害性武器攻击的规矩,于是就出现了竹节枪用来打水枪的现象,那个枪灌满了水,攻击时照对方射去,射中对方则会让对方变成狼狈的落汤鸡,差不多许多人身上湿透了那架也就算打完了。这个已经比用砖块或石子“文”多了。

建明因为有许多枪,到河北街来玩时时常炫耀给我们几个看,所以我一直对他那些很羡慕,而他也对我所拥有的许多“宝贝”向往不已,到上初中前,我手中的电影胶片已经不少了,而电影胶片则是他向往的东西之一,于是我们找到了共同点,他时常过来把他那些宝贝枪械借给我拿了玩玩,而我则把那些宝贝胶片拿出来与他一起欣赏和研究。

有一次他拿了把打“火扒子”的枪给我玩,我听说过那“火扒子”里的成份是火药,于是就与他说,这个“火扒子”不用去买,自己也可以做了来用,他信了,于是与我一起去做那火药子弹。

我们把他家中的火柴拿出来,把火柴头上的火药刮下,用香烟壳里包装用的锡纸包了捻成小颗粒状态,放枪中试时却发现效果不好,根本打不响,害他家浪费了许多火柴,还好他父亲在供销社是个人物,火柴啥的对他家来说根本不是紧俏的东西。后来我又根据邻居中大小孩的说法,与建明一起到河北街中街那边药店北边找那老墙砖上去刮那个墙硝,那个墙硝是老墙砖上一层白色的东西,刮下来也包紧在锡纸里,放枪里使用时却发现效果不好,总没有买的“火扒子”好,所以后来也就断了这些念头。

对我手中的电影胶片,他也蛮感兴趣,总与我探讨为什么这个用灯放到银幕上就是动的,后来一致认为,那一定是胶片盘子转动才做到的。转而又约了等看电影时仔细观察电影放映机,想找到其中的奥秘。

三十四

那个年代除了春节在大礼堂里放收费电影外,平时电影放映队会下乡轮着到各个大队里放露天电影,我们小海镇的三个街区基本上给六大队和中心大队围着,看露天电影一般就是在小学的操场或是河北街东头的菜市场那两个地方。对我家而言,在小学操场看电影那是最近也最方便的。

每当小学操场上放电影,我们街上的小孩就会早早地肩扛着长条凳到操场上占位子,虽然操场上还是空空荡荡没个放电影设备的影子,但大家其实差不多都知道放置电影放映机的桌子大概放在什么位置,而电影放映机前的位子是最好的也是最难占到的,不过一般为保险起见,大家都会给放映机桌子位置留大一些,省得到时给赶走。

每次放电影时学校的大门向东路口会竖两根粗壮的毛竹竿子,竿子顶端各挂有一个葫芦,拉银幕的绳子通过葫芦把银幕拉紧固定好,那地上竖毛竹竿子的泥洞因为常常放电影挖在同一位置的缘故,基本上平时都不会填满,有心的人会观察银幕到放映机的大概距离,所以去占位时就能大体把自家的条凳放到电影放映机前面的位置。

等电影放映机安置好,那些放胶片的铁盒子拿来后,电影放映员就会做些准备工作,天还没黑,而电线、音箱等等弄好后就会放一些唱片,那个年代差不多都是那些“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之类的歌曲,当这些歌在音箱喇叭里响起,在家里吃饭的人就都知道电影放映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会匆匆吃好晚饭,也许饭碗也来不及洗就都奔向操场而来,而那些在操场上占位的小孩基本上都是在家与兄弟姐妹相互替换着吃饭后来占的,会合时家里人要么带些小吃要么带些干粮,象是炒蚕豆、炒花生、老脆饼、馒头干或是糖果等过来,电影还没放映,操场上倒是一片热闹,这热闹会一直到电影开始放映才会息下。

电影正片开始放映前,如果当时正逢什么运动,那就会先放一些口号或是宣传画的幻灯片,那些那些幻灯片有的是类似胶片的统一印制的,也有是用玻璃片上涂了一层什么然后在玻璃片上用硬笔或是什么刻画的,放映队里也有能写能画的人。放幻灯片的机子里有很强的灯光射出,头部也有镜头,片子切换是手工进行的,每切换一次,银幕上就会出现新的片子内容。

每次放电影时,只要是重复放过的电影,我基本上就没多少兴趣去看银幕了,我对放电影的事更感兴趣,于是就挤到电影机边上去,而放电影的人基本上都认得我,从不赶我走。只是那时候我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透镜成像之类的原理,以为放幻灯片就是把灯光照射片子打到银幕上就可以的了。那时候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电影片有八一字样四周光芒四射的片头,而在看幻灯片时看到放映那个光芒四射的片头时,用的是现成的两片有镂空线条的轮片互相反转打到银幕上的,就觉得那个很神奇。

那个年代的电影,除了那些老八部外,九一三事件后已经开始陆续有新的电影出来,也有进口电影了。我一直记得,有一年春节里,公社大礼堂里放了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在本应喜庆的日子里大家却给电影感动得稀里哗啦掉眼泪,那也是真是奇观啊。

什么时候放露天电影是需要根据天气而定的,连续几天阴天时,姑父就会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姑妈在饭店里做,一日三餐也难得回来,姑父就会随便弄些饭菜给他母亲和我那几个老表吃,只要我父亲在家,姑父就会在安顿好家里餐食后来我家与我父亲一起喝小酒,边喝边聊天,聊那些乡下听来的奇闻异事,常常要喝到微醺而止。

记得有一次晚上外面下大雨,姑父来我家喝酒说,才从县里领了彩色电影故事片《艳阳天》的胶片回来,乡下还没放过,不知道好看不好看。那次恰好整套机器都存放在姑父家里,我父亲就问我姑父会不会放,姑父说电上的事情他不太懂,放映上的事没问题,我父亲就说,电源什么的他会弄。于是喝好酒就动手在院子后边的屋里架了机器,蚊帐当银幕,姑父操作了放起电影来,观众也就是我家几个、姑父家的奶奶及我三个老表,那次电影看得真是过瘾,那画质比看露天电影要清晰多了,后来我每次回忆到这些,就觉得那时我那个应该是专场电影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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