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坦卡蒙的宝藏
图坦卡蒙是3300多年前的一个年轻埃及法老,他曾在金雕御座上管理着庞大帝国。他的统治是短暂的,在19岁时突然死去。
这是3300年来惟一一个完好无缺的法老陵墓,也是埃及最豪华的陵寝,更是埃及考古史乃至世界考古史上最伟大的发现。卡特之前以为这个年轻法老的墓葬品会比较简单,谁知之后长达3年时间的挖掘向全世界证实了这种预想的愚蠢。卡特说过,图坦卡蒙一生惟一出色的成绩就是他死了并且被埋葬了,这话是有道理的。因为其陵墓的发现成为古代文明对现代人类最彻底的一次震撼和嘲笑。
■20世纪初的一次发掘
1902年,美国人西奥多尔·戴维斯得到埃及政府批准,从事帝王谷的考古发掘工作。他在那里一连挖了12个冬天。戴维斯发现了非常珍贵的陵墓,如托密斯四世、西普塔赫和霍仑亥布等人的陵寝。他还找到了著名的“异教国王”阿蒙霍特普四世的陵墓,阿蒙霍特普四世一度提倡拜日教,用以取代埃及的传统宗教,因此自己命名为埃赫那吞。阿蒙霍特普因两件事名垂后世:一是他赞美自己的名言:“太阳神中意的人”;一是他的妻子纳菲尔提提美丽的彩色胸像,这是埃及最著名的一件雕刻品。
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一年,戴维斯把发掘权转让给卡纳冯勋爵和霍华德·卡特,从此就开始了埃及考古发掘史上最重要的一个阶段。后来卡纳冯勋爵的妹妹在为哥哥写的传略中说,这次发掘工作“像阿拉丁的神灯一样开始,像希腊的奈米西斯家史一样结束。”
图坦卡蒙的陵寝的发现是考古工作成功的顶峰,也是一部考古史的重要转折点。从文克尔曼起,多少分类学家、方法学家和各种专家已经为考古学确定了基本方向。第一批考古巨匠是商博良、戈罗特芬德和罗林生。继起的考古学家中作出重大贡献的有研究埃及的马里埃特、莱普修斯和皮特里,研究美索不达米亚的博塔和雷雅德,以及研究尤卡坦半岛的斯蒂芬斯和汤普逊。后来谢里曼发掘了特洛伊城,伊文斯发掘了克诺索斯,科尔德威和伍利发掘了巴比伦和亚伯拉罕的家乡乌尔,这是考古活动成功的高潮。谢里曼是其中最后一位著名的业余考古学家。待到卡纳冯勋爵和卡特开始活跃时,已经有大批专家在克诺索斯、巴比伦和其他古迹长久地进行研究工作了。全世界许多国家的政府、国王、财阀,财力雄厚的大学和考古机关,以及许多有钱的私人考古学家纷纷派出考古队,携带优良设备前往各个古文化所在地进行研究。然而这一切调查研究工作都是分散、零星地进行,所有这些工作都有成绩,而图坦卡蒙墓的发现就是这些成绩综合的结果。这是一次科学方法的胜利。
雷雅德曾遭受迷信愚昧的阻挠,伊文斯的困难来自官僚的妒忌,而卡纳冯和卡特在埃及政府的全力支持下完全避免了这种种干扰。当年罗林生横遭侮蔑,谢里曼备尝艰辛,都是由于同行的妒忌;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有的是国际的合作和科学界的热情支援。至此考古学的开创阶段宣告结束。霍华德·卡特是皮特里的学生,当然不可能完全脱离传统。然而在他的影响下,埃及学从此结束了以往那种散漫的、盲目的、猎奇活动式的工作方式,真正成为按照严格的方法循序渐进的文化研究活动。
然而正是由于卡特不仅始终满怀激情,而且胸怀全局,才能使严谨的科学方法充分发挥作用。他一方面有魄力、有胆识,一方面工作上耐心负责,终于成为考古史上的杰出人物。优秀的学者往往毕生致力于解开文化之谜,卡特就是这样的人。
卡纳冯勋爵是只有英国才能产生的人物,他爱好体育和搜集文物,是个绅士又是周游世界的旅行家,行动起来是个现实主义者,却又具备浪漫的情操。他在剑桥三一学院读书时,看到宿舍房间里的护墙板被人涂漆得不成样子,便自己出钱把它修整一番,恢复原貌。从青年时代起他便经常参加赛跑,练就一手好枪法,并以驾驶快艇著称。23岁时他继承了一笔丰厚的遗产,随即乘船周游世界。他的汽车是英国全国第三辆颁发执照的车,而且他是特别喜欢开快车的。后来这种开快车的癖好给他生活带来了决定性的转折。1900年左右他在路上因疾驰翻车,受了重伤,从此落下了呼吸困难的病,不能在英国过冬。因此他在1903年初次前往埃及寻找气候宜人的地方。到埃及后他参观了几支考古队的发掘工作。这时他立刻发现考古是一种可以把他搜集文物的癖好和对于体育的喜爱结合起来的活动。1906年,他就自己着手进行发掘工作了。同年冬天,他发现自己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就去请教马斯皮罗教授。马斯皮罗当即推荐年轻的霍华德·卡特作为他的考古助手。
两个人的合作非常融洽,卡纳冯勋爵所缺的知识都可以从卡特那里得到补充。卡特是一个渊博的学者,后来担任卡纳冯的出土文物总监。在这以前,卡特同皮特里和戴维斯一起工作过。同时他极为重视言必有据,因此有人竟然批评他的作品,说他过于迂腐。实际上他做起事情来很有办法。他极有魄力,甚至有时不顾一切。1916年发生的一件事就体现了他的这种性格。
那年卡特在卢克索短期休假,一天,村里的头面人物来找他,样子十分焦急,特地来求他帮助。当时即使卢克索这样的地方也不免受到世界大战的影响,政府机关和警察人数大量减少,因而阿卜德艾尔拉苏尔的后代一类不法之徒又开始盗墓活动了。
这些埃及盗墓贼的一股在帝王谷以外的山坡西南发现了一批古物。另一股匪帮得知以后,就用武力强行介入,要分享成果。接下去发生的事简直像一部电影。
两股窃贼大打出手以后,第一股打败了,被迫退出现场,但是流血斗殴仍有可能发生。卡特决定进行干预。
“那天天色很晚,”他后来写道,“我急忙找了几个工人,他们都是逃避军役的。我们准备了需用的东西,就出发到现场去。我们爬上1 800英尺的柯尔纳山峰,到达现场时已经是午夜了。到达后,向导指给我看一条沿着峭壁直垂下去的绳索,可以听到下面果然有人在活动。我先割断了那条绳索,断了他们的退路,然后把我们自己带去的一条粗壮的绳索系好,我就顺着这条绳索下到崖底。我觉得,深夜攀绳下到一群壮健的盗墓贼当中去,也确是一个颇有趣的游戏。他们一共8人,正在那里忙乱,我的降临把他们弄得非常尴尬。我指出两条路听凭他们选择,要么就是沿我的绳索赶快离开,要么就是留在原地再也休想出去,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绳索了。最后他们省悟过来走掉了,而我就在那里过了一夜……”
卡纳冯勋爵和霍华德·卡特就着手进行发掘工作,直到1917年秋他们的活动规模才比较有了成功的把握,然而这时却发生了考古活动中常常遇到的情况。一开始他们选定了帝王谷里一小块面积准备进行发掘,这块地方选对了,应该说是运气不错;然而发掘工程立即受到客观因素的阻碍——许多人对工作计划品头论足,他们自己又缺乏果断和信心,更重要的是有些专家也七嘴八舌地乱出主意,结果是本来可以成功的事却被推迟甚至归于失败。
在这里还可以提一下这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1748年4月6日,一个名叫卡瓦里耶·阿尔库比尔的那不勒斯人进行考古发掘,开挖地点恰巧正是庞贝城的正中央。可惜他急于同时开挖另外的地点,结果并未继续深挖就匆匆覆盖起来了。又过了多年他才发觉,第一次挖的才是正确的地方。
卡纳冯和卡特站在山头向下俯视着帝王谷。以前已经有几十个人在那里发掘过,可惜这些先行者却没有留下一份详细的地图或哪怕是一纸草图,以供后来的开发者作为参考。谷里遍地是大堆的挖出的碎石,整个谷底看起来有点像月球的表面。乱石堆之间是一座座陵墓的入口,而这都是早已发掘过的墓葬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有系统地全面发掘下去。卡特建议把发掘区定为拉美西斯二世墓、梅美卜塔赫墓和拉美西斯六世墓三点之间的三角地区。他说:“我准备对人说,我们的目的是明确的,就是找到图坦卡蒙的陵寝,但也许有人会说这是我事后寻找的借口。”
在这以前整整100年,贝尔佐尼掘出了拉美西斯一世、塞提一世、厄耶和门图海克佩什的陵墓。后来他写道:“从我近来发现的古迹来看,我可以充分肯定,除现已探明的以外,毕班·埃尔—穆鲁克山谷里再也没有另外的古墓了。在我离去之前已经竭尽全力想要再找一座古墓,但始终没有找到。另一件和我的研究无关的事同样可以证明这一点——在我离开以后,英国领事萨尔特在那里住了4个月,他和我一样极力想要再找到一座古墓,但同样地毫无收获。”贝尔佐尼离开27年后,即1844年,著名的普鲁士考古队来到帝王谷,仔细测量了整个墓的面积。考古队离开时,队长莱普修斯发表了同样的意见,认为这里的古迹已经开发净尽,再也不会找到新的东西了。尽管如此,19世纪末,劳莱特还是又找到了几座古墓,不久以后,戴维斯也相继发现了几处。至此似乎应该认为,帝王谷中的砂子也都一粒粒地翻转了,筛净了。埃及文物管理局长马斯皮罗签署批准卡纳冯勋爵开发帝王谷的文件时坦率地说明,他认为这块墓区业已发掘干净,现在再去调查研究纯属浪费时间。作为这方面的专家,他可以肯定帝王谷里再也挖不出什么东西了。
卡特在听到这许多否定的说法以后,仍然认为有可能发现古墓,而且知道是谁的陵寝,其根据何在呢?
他亲自观察了西奥多尔·戴维斯发现的古物,其中有一只彩釉陶杯,上面铸着图坦卡蒙字样。这只陶杯是戴维斯从一块岩石下面发现的,戴维斯在同一地点又发现了一座小型古墓。在墓中找到了一个破碎的木箱,里面有一片金叶,上面也有图坦卡蒙的名字。戴维斯当即确定这座小石墓就是图坦卡蒙墓,其实这是错误的,卡特的想法与此不同,戴维斯的又一件文物得到正确的辨认以后证实了卡特的意见。那是一些看起来价值不大的陶器碎片和几卷麻布,装在几只大瓦瓶里,瓶口封起,瓶肩上铸着象形文字。后来经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研究认为,这些瓦瓶和瓶里的东西很可能是图坦卡蒙墓中的殉葬品。另外,后来戴维斯又在“异教国王”埃赫那吞的陵寝里发现了几个黏土做的图坦卡蒙的印章。这一切都可以证明确定有一座图坦卡蒙的陵寝。卡特力排众议,认为这座陵寝的位置在帝王谷的中心,并且大约就在戴维斯发现的上述文物的地点附近,看来这是言之有据的。然而,一旦想到这片葬区经历过3 000年的摧残,事情的前景就令人不甚乐观。3 000年来无数陵寝已被盗墓贼和僧侣们发掘一空,早期考古学家发掘的方法又相当粗暴,这一切造成的损害是无法估量的。卡特手里不过有4种东西作为物证:即几片金叶、一只陶杯、几个瓦瓶和几块黏土印章。这点东西就是他们的全部根据,此外就只有凭着信念,认为一定能找到图坦卡蒙墓,他们的行动可以说是非常大胆的。
卡纳冯和卡特开始发掘了。经过一个冬天的苦干之后,他们基本清除了选定的那块三角地上表层的碎石堆,挖到了拉美西斯六世的墓。“我们发现许多当年建陵工人的房舍,都造在巨大的岩石上;而帝王谷里,这类岩石附近往往可以找到墓葬。”
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在开发图坦卡蒙墓的全部过程中是最不平凡的一段。挖过一阵以后,如果再照原方向继续挖掘,就得堵塞拉美西斯陵墓的入口。因为这是旅游胜地,所以必须停挖,等待一段时间才能顺利进行。到1919年冬继续发掘后,在拉美西斯六世墓的入口处挖到一批文物,虽然数量有限,但具有很高的考古价值。卡特说:“这是我们真正接近目标的第一步。”
用皮特里的话来说:这时卡纳冯和卡特已经把这块三角地区“奋斗”完了,单单留下了那块建陵工人遗留的房舍的所在地。为了避免妨碍旅游者,他们留下这块地方,转移到别处发掘。发掘工作在托特米斯三世陵寝所在的一处小山谷又继续了两个冬天,但“并无真正的收获”。
他们总结了一下,为何几年来费力不小但成绩不大,并开始考虑索性另辟新区。只有古代工房和大石块的那一块地方没有挖,而且上面说过,这块地方位于拉美西斯六世的墓地之内。考古队犹豫不定,几次推翻既定的计划后,终于决定在帝王谷发掘最后一个冬季。
这次卡特发掘的地方,其实是他6年之前就应该集中开掘的目标。他们拆去工房,清走覆土,立刻就看到图坦卡蒙墓的入口,这是埃及最为豪华的陵寝。卡特写道:“这突然的发现真使我瞠目结舌,接着一连数月不断的收获接踵而至,忙得连想一想都来不及。”
卡特是在1922年11月3日动手拆除古工房的,当时卡纳冯勋爵正在英国。次日上午,第一座工房拆掉以后,下面就露出一层凿在岩石里的石阶。到11月5日下午把覆土清理得初具眉目,这时已经可以肯定是发现了一座陵墓的入口。
然而这完全可能是一座尚未建成的墓,或修建之后并未使用。即使墓中葬着木乃伊,也很可能像许多古墓一样被人盗走了。如果再作悲观的估计,即使木乃伊尚在,也可能不过是一位高级官员或僧侣的遗体。
发掘工作在加紧进行。这一天的时间慢慢地过去,卡特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当埃及的夜幕突然降临时,已经挖到第十二层石阶,这时就露出“一座门的上半部,门用石块堵住砌牢,并盖有印章。一座封闭的墓门找到了——这就是说,真的找到了!……这是考古发掘者最为激动的时刻。”
卡特仔细观察封戳,确定是国王的墓室专用的。既有王室的封戳,墓中一定安葬着非常显要的人物。入口的上方存有建陵工人的住房,可以证明这座陵寝至少从第二十朝以后尚未遭受劫掠。卡特一面激动得双手发颤,一面在那墓室的门上钻了一个洞,洞的大小“刚刚塞得进手电筒”。他看到门里的甬道被大小石块堵得严严实实,这进一步证明建陵以后采取了各种周密的保护措施。
卡特留下了几名最可靠的工人看守墓门,自己趁着月色骑驴出谷返回住所,他极力控制兴奋的心情。事后卡特回忆自己从洞中窥探墓室以后的感觉,他写道:“那条甬道的另一端藏着什么真是难以捉摸!我竭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没有立刻打开墓门开始调查研究。”在他骑着驴子返回住所的路上,心情仍是急切万分,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最伟大的发现已经近在咫尺。卡特辛苦6年一直毫无所获,现在终于胜利在望了,然而他却能克制自己,不再向前掘进,而是把墓口暂时盖好,等待卡纳冯回来。
卡特在11月6日上午发电报给卡纳冯勋爵,电文是:“谷内已有重大发现,巨陵封口完整,已覆盖,候归,特表祝贺。”11月8日收到卡纳冯的两份复电,第一份说:“约计即归。”第二份说:“20日左右抵亚历山大港。”
卡纳冯勋爵由女儿陪同,于11月23日到达卢克索。卡特一直守卫在那仔细盖好的洞口附近,他已经耐心等待两个星期了。早在挖出石阶两天以后,贺信便像雪片般飞来,但具体祝贺什么呢?墓里究竟藏着什么?当时卡特是说不出来的。其实他只要向下再挖几寸,就可以挖到图坦卡蒙墓的封戳。他后来说:“早知如此,一直挖下去,那天夜里我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心中也能免受近3个星期的煎熬。”
■激动人心的收获
11月24日,工人们清出了最后一级石阶。卡特走下16级石阶,面对着封闭的墓室门。这时他清楚地看到了图坦卡蒙的封戳,但同时他也看出了埃及学家经常遭到的情况——陵寝已经被人挖过,盗墓贼也在这里做过手脚。
“墓室门全部清出以后,”卡特说,“才能看清这个门的一部分曾两次被人打开后重新封闭。另外,起初发现的豺形和9个俘虏图形的封戳是钤在重新封闭的部分的,而图坦卡蒙的封戳则印在门的原来的部分,这才是最初的封戳。由此可见,这座陵墓并非一开始所想的原封未动。盗墓者走进去过,并且不止一次;墓上的工房说明盗墓的年代不迟于拉美西斯四世在位时期。但重新封闭的痕迹又可证明盗墓者并没有把墓内洗劫一空。
然而随着不断有所发现,卡特却感到更为捉摸不定。他叫工人清走堵塞石阶的全部沙砾后,又发现一些陶片和几只箱子,箱子上有埃赫那吞、撤凯尔斯和图坦卡蒙的名字,此外还有托特米斯的一些护身符,另一块护身符又镌着艾米诺菲斯三世的名字。这许多名字是不是表明,这座陵墓竟是一座合葬墓而并非原来希望的专用陵寝呢?
只有打开墓室门才能解开这些疑团,于是人们连日为此进行准备。卡特初次从门上的小洞向里窥测时已经看到,里面的甬道是用碎石堵死的,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些碎石分为两种,而盗墓者挖的仅容人肩的小洞则是用一种黑色燧石堵塞的。
几天紧张的掘进以后,工人们清理了32英尺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第二道门。这扇门同样钤着图坦卡蒙和另一种墓室封戳,而且可以看出被人打开的痕迹。
卡纳冯和卡特发现这里的整个布局和不久以前附近发现的埃赫那吞的一处地窖相似,据此他们认为这不过是一处普通的墓葬,而不是某位埃及国王的原葬陵寝。如果真的是一处地窖,而且已经被人盗过,那还会有什么更多的东西值得发掘呢?
总之有一段时间他们已经感到灰心了。然而随着第二道墓门清出,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卡特后来回忆道:“决定的时刻来到了。我用颤抖的手在门的左上角钻了一个小洞。”
卡特把一根铁棒伸进孔去,觉得门里是空的。他点燃几支蜡烛进行测试,确定没有含毒气体以后,就叫人扩大门上的洞。
这时所有关心这项工程的人都拥过来了:卡纳冯勋爵,他的女儿艾弗琳夫人,以及闻讯赶来协助工作的埃及学家卡仑德等人都在周围注视。卡特划火柴点燃一支蜡烛,把它移向门洞。当他的头靠近门洞时——这时卡特由于高度兴奋和急切突然把烛光吹得一亮。卡特把蜡烛伸进洞内,眼睛对着洞口。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待到眼睛慢慢习惯了闪动的光亮,他就看出一些形象,看到它们的影子,并初步辨出颜色,他紧闭双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旁边的人等得不耐烦,最后卡纳冯忍不住问道:“看得见什么吗?”
卡特慢慢转回头激动说:“看见很多了不起的东西。”
事后卡特回忆当时大家轮流从洞口向里面观察时的情景,他写道:“我们在烛光下看到的景象在考古发掘史上是空前的。当月17日墓室门正式打开以后,证明这话并没有丝毫的夸张。在一盏移动的强光电灯照耀之下,人们看到几张金色躺椅,一张包金宝座,两尊巨大的黑色雕像,若干雪花石膏瓶,和几座奇形怪状的神龛。墙上映出奇特的兽头的影子,一座神龛的门开着,一条金蛇从里面向外探头。两座雕像像站岗一样面对面站立,身穿金裙,足踏金鞋,手执权杖,额头上盘着护身眼镜蛇。”这一切真是金碧辉煌,美不胜收。然而这里同样发现了入侵者的痕迹。门旁有一个装着一半灰浆的容器,旁边有一盏乌黑的油灯。有一处有几块指痕,看得出是刚刚涂好的漆面留下的,门槛上放着临走时留下的花环。
卡特和卡纳冯看得瞠目结舌,定神以后,却又发现了一件奇事:如此豪华的地下殿堂里竟没有石棺和木乃伊!这里究竟是陵寝还是地窖?这个问题再次在他们脑中出现。
仔细审视墙壁之后,他们在两尊塑像之间的墙上发现了第三个封闭的门。“这时我们的心里浮现了一幅图景:一间接一间的地下室,每一间都装满了我们看到的那些东西,我们想到这些就兴奋得喘不上气来。”卡特后来这样写。当月27日,在卡仑德临时安装的强力电灯照耀下,他们检查了这道封起的门,他们发现靠近底部被人穿了一个洞,随后又重新封起。很明显,盗墓贼已经穿过前厅——他们把第一间墓室叫做前厅——继续向前活动过了。前面的房间或甬道里又有什么呢?门里假如有木乃伊,它还是完整的、未经破坏的吗?情况叫人难以理解。这里不仅在具体情况上不同于以往发掘的所有古墓,而且出现了一个疑问:盗墓者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力气去穿过第三道门,而没有运走近在手边的那些宝物呢?既然穿过前厅,眼见大批的财宝而不为所动,他们要得到的又会是什么呢?
卡特冷静地估计了这些珍宝的意义,他认识到前厅中的装设的历史和美学价值远远超过制造这些东西用去的大量的黄金的价值。这些东西虽然不会说话,但它们包含着多么丰富的考古学的资料啊!这里发现大批古代埃及的生活、文化用品和奢侈品,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值得花费整整一冬的时间去发掘。它们极为生动有力地表现了一个时期的埃及艺术。卡特约略看了一遍,就认为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对这批文物进行认真的研究,会“给我们所有的旧观念带来改观甚至彻底革命”。
不一会儿就又发现了新的东西。有人在观察3张躺椅中的一张的下面时,发现了一个小洞,就招呼别人去看。人们拉着电灯爬过去,从洞里望见一间房间,也可以称为侧室,它比前厅小,但摆满了各种用品和装饰品。盗墓贼们看来并没有像在前厅那样彻底搜查这个房间。当年劫掠这座陵墓的盗墓贼“干得像地震一样彻底”,把整个房间搞得乱七八糟。可以看出他们从侧室里拿出许多东西,然后在前厅乱丢,砸坏了一些东西。然而实际上他们偷走的东西很少,破开第二道门以后许多东西已经到手,却没有带走。他们或许对自己干的事也感到出乎意料吧?
侧室的发现使人们清醒起来了。在这以前,他们在极度兴奋中进行观察,结果造成对全局的混乱感。这时他们开始较为冷静地思考了,并知道第三道密封门之后可能存有更为珍贵的东西。同时,他们也认识到了自己面临着繁重的科研任务,这项任务需要大量的组织工作和大批的人力。即使不算尚待发现的,仅是现已发现的文物,也不是一个冬季能够处理完毕的。
卡特和卡纳冯决定将挖出的陵墓填起。卡特清楚地意识到,决不能立即着手运走前厅和侧室的全部文物。姑且不论需要准确地记录所有物品的原来位置——这是为了确定年代和其他方面的参考资料。卡特看出,许多文物是容易损坏的,迁出以前必须进行保护性的处理,至少在迁出以后立即进行这种处理,为此必须准备大量的保护和包装材料。要请专家制定这项工作的最佳方案,还要建立一座研究室以便进行现场研究分析。仅大量的文物的编目工作一项就需进行组织上的准备。总之,所有必须采取的措施都不是当时力所能及的。卡纳冯必须到英国去,而卡特则至少要到开罗走一趟。12月3日,卡特叫人把洞口填土堵死,这表明他认为盗墓还是必须考虑的因素。直到墓口封好,并且派卡仑德在旁驻守,卡特才放了心。到达开罗以后他立刻定制了一扇结实的铁门,用以盖住前厅的门。
从发现陵墓起,世界各地都有许多人表示愿意提供慷慨的资助。有许多外地专家参加了工作,为把这项空前的埃及考古做得更彻底、更精确贡献了力量。后来卡特不厌其烦地向所有帮助这项巨大工作的人一一致谢,是完全应该的。在卡特论述图坦卡蒙墓的书中有管理埃及工人的总监拉伊斯·阿赫麦德·古尔加的一封信,是卡特前往开罗后收到的。这里转录这封信,它表明就连这位并非知识界的人物也对这项工作充满着密切合作的精神:
致霍华德·卡特先生
尊敬的先生:
今特写此信祝您健康,并祝真主保佑您平安返回。
向您报告:第15号贮存室很好,珍宝很好,北贮存室很好,瓦岱因和住房很好,一切工作完全遵照您的指示进行。
拉伊斯·阿赫麦德·古尔加
1923年8月5日
于卢克索卡尔纳克
当时的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埃及部主任A·M·李特戈也获准在底比斯发掘古迹,地点距离卡纳冯的发掘区不远。在卡特“带有试探性地”向他提出请求时,李特戈立即派美国摄影师哈里·伯尔顿前往,供卡特调遣。李特戈打电报给卡特说:“十分高兴能为你们提供帮助。有事请找伯尔顿或这里的任何其他人员。”为了帮助他们,李特戈又派美国制图员霍尔和豪塞,以及在利施特负责金字塔发掘工作的A·E·梅斯去参加卡特和卡纳冯的工作。在开罗,埃及政府化学局局长A·卢卡斯取消了退休前的3个月休假,表示愿意为卡特效劳。阿兰·加丁纳博士负责铭文的破译工作,芝加哥大学的詹姆斯·H·布累斯特教授特地赶到现场,协助确定几扇墓门上封戳的含义。后来,到1925年11月11日,萨勒·贝伊·哈姆迪博士和埃及大学解剖学教授道格拉斯·E·德利开始研究木乃伊。A·卢卡斯写了一篇内容详尽的文章,题目是《图坦卡蒙的化学情况,特别是墓中的金属、矿物质、油脂、颜料、纺织品等的变化》。P·E·纽伯利分析了图坦卡蒙棺材里的花环,确定了近3 300年前生长的这些花朵的品种。他断定图坦卡蒙安葬的时间是在4月底到5月中旬,因为他知道小苦酸花和矢车菊几时开花,酸甜龙葵或木本龙葵的果实何时成熟,以及《创世纪》和所罗门之歌里的番茄何时成熟。墓中出土的其他物品则由亚历山大·斯考特和H·J·普兰德莱斯进行研究。
这些人都是第一流的专家,有些人的专业是和考古学无关的。然而由于他们的共同努力,才得以在这座陵墓中的文物出土以后,为科学作出空前的贡献。就这样,12月16日陵墓再次打开,18日摄影师伯尔顿在前厅拍摄了第一批照片。12月27日从墓中启出了第一件文物。
■令人眼界大开的珍宝
细致的工作是费时的,图坦卡蒙墓的清理工作持续了几个季度。这里只提一下霍华德·卡特的丰富多彩的报告中的几个重点。报告记述了许多极为美丽的文物,这里仅举其中的几件。一件是前厅里的一只首饰匣,这是埃及艺术的珍品。匣子周身用石膏涂层覆盖,各面都绘有美丽的图案,颜色鲜艳,艺术高超。画面是狩猎和战斗的场面,表现得极为细致生动。卡特认为这些图案“远远超过任何同类的埃及艺术品”。木匣里装满各种物品,卡特极为耐心地把他们一一取出,仅这项工作就用去了3个星期时间,这充分体现了卡特的工作作风。
同样不凡的是那3张动物装饰的大床。在这以前出土的古墓中的壁画里有这种床,但均未发现实物。这是3件古怪的家具:床脚装有饰板,床头却没有。第一张床是狮头,第二张为牛头,第三张则是半河马、半鲤鱼的头。3张床的上面和周围堆满一包包的珍宝,有各种武器、奢侈品和衣服。有一张床的下面是一张宝座,宝座靠背极其华丽,卡特“颇有把握地”认为这张宝座是“迄今为止埃及出土的最美丽的文物”。
最后应该提到的是4辆马车,由于马车太大,当年为了运进墓室已经把车轴锯成两段。后来盗墓贼又把车子的各种零件抛得到处都是。4匹马都是通身用黄金包裹,车身布满各种图案;有的是凸起的花纹;有的用锤子敲进金皮;有的则是用彩色玻璃和宝石镶嵌的。
1925年5月13日,34件沉重的包装箱被装进了小型平板货车车厢,经过5.5英里的轻便铁路运往尼罗河上的驳船。就这样,这些珍宝就循着3 000年前在仪杖伴送之下运来的原路运走了,7天后到达开罗。
前厅是在2月中旬清出的,这时已腾出地方,可以进行人人企盼的下一工序,即打开两座立像之间的第三道封闭门。隔壁房间里有无木乃伊的谜很快就要解开了。2月17日,星期五那天,约20个经特许参观启封的人在前厅集合,大家情绪高涨,然而谁也不知道2小时以后会看见什么。至此发现的珍宝已经令人瞠目结舌了,人们感到难以想象还会出现更为重要、更为珍贵的东西。
客人们有的是考古学家,有的是埃及政府官员。他们坐在椅子上,这些椅子相互紧靠着,是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卡特走上一座专为启封修建的平台,这时室内一片沉寂。
卡特十分小心地去掉上层的封口碎石。这项工作花费了很长时间,因为碎石随时都有可能落到门里,给里面的东西造成损害。同时他还必须极力保存封戳,因为封戳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后来卡特对人谈起,当时他穿透一点以后“真是按捺不住想要停止操作,向里面窥探一下才好”。
这时梅斯和卡仑德上前帮助卡特开封。10分钟以后,卡特拿起一支手电筒伸进孔内,此刻周围的人们发出一阵低声的议论。
他只望见一片闪光的墙壁,此外什么也看不到。他转动着电筒四处照耀,还是看不到头。显然,这堵墙挡住了门内房间的通道。这是一堵黄金铸的墙壁。
卡特小心地快速取掉石块,不一会儿旁边的人也看到一片金光。后来他写道:“随着封石一块块去掉,我们几个操作的人几乎感觉到了后面的观众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卡特、梅斯和卡仑德同时看出这堵墙究竟是什么。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葬室的入口,那墙壁实际上是一座异常庞大而豪华的神龛的外壁。3个人看到地上有许多散落的珠子,那是盗墓人拉断一条项链时落下去的,于是他们就俯身把它们一粒粒地拣起来。这使旁观者着急了,他们不耐烦地在椅子上不时地移动着。然而卡特是一位真正的考古学家,有些东西看起来微不足道,他却给予应有的重视。他尽管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发现惊人的古迹,然而对这些珠子还是极为耐心地逐粒拣起。这时已经看清,葬室地面比前厅要低3.2英尺。卡特拿着一盏电灯从洞口下去一看,不错,他是站在一座大神龛旁。这神龛硕大无比,几乎塞满了整个房间。卡特报告中说道,神龛和墙壁之间只留下15.35英寸宽的甬道。甬道中到处都是殉葬品,因此行走时必须十分小心谨慎。
首先跟随卡特进入葬室的是卡纳冯勋爵和开罗古迹服务部长比埃尔·拉考。金碧辉煌的葬室使他们瞠目结舌。多次测量以后,确定神龛的尺寸为长17英尺,宽11英尺,高9英尺。龛体全部用黄金覆盖,四面镶着鲜艳的蓝釉饰板,上面的图案是各种宗教象征图形,旨在保护死者。
这时大家共同担心的是,盗墓者究竟是否来得及进入神龛里面去?他们有没有破坏木乃伊?卡特发现,龛的东门是闩着的,而且封得很好。从这道门进去就是大龛里面的小龛。
3个人都放心地喘了一口气。以前打开的房间哪一个都看得出有人进去过,但这整个陵寝的关键部分却可以肯定,他们是第一个进来的。他们将会看到3 000年前在这里安放的、原封未动的木乃伊。
他们“尽可能毫无声息地”关上龛门。龛上垂下的罩布上有闪亮的金属饰片,罩布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成褐色。“罩布使我们感到,我们已经来到死去的古代君主的面前。”一时间他们觉得自己是不速之客。他们走到安葬室的另一端,发现一道矮门通往一间小房间。房间中央对着房门放着一口闪光的龛形金柜,柜的四面站立着四尊守护女神像。这些女神造型优美自然,面带热情和祈求的神态,简直“令人感到看她们一眼都是一种亵渎。……我可以毫不掩饰地承认”,卡特写道,“我看到这些神像时情感是极为冲动的。”
卡特、卡纳冯和拉考3人轻手轻脚地穿过金龛,走回前厅,以便其他人都能轮流进去一次。“我们站在前厅看着他们依次从门里走出时非常有趣。他们个个满脸惊奇的神色,出门后不由自主地摊开双手,表示无法形容他在里边亲眼看到的奇珍异宝。”
当天下午5点左右,即进入陵墓3小时以后,人们回到地面。再次看到阳光时,“我们感到整个峡谷好像变了样,有了一种亲切的色彩。”这些考古的珍品的进一步研究工作持续了几个季度。令人遗憾的是,一个冬季过去而研究的进展不大,因为卡纳冯勋爵去世了。
随着就发生开发协议能不能延长以及出土文物如何分配的问题,这使考古队和埃及政府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后来问题交给一个国际委员会,订出妥善的处理方案,终于使工作得以进行下去。1926年冬季展开了下一步重要工作——打开金龛,仔细地把几层珍贵的棺椁分开,然后谨慎地对图坦卡蒙的木乃伊进行初步的研究工作。
这一步工作没有多少耸人听闻的情节,但在埃及学方面却具有巨大的科学意义,而且工作本身还有其戏剧性的高潮。这个高潮就是研究者们在国王死去3 300年后,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的时刻。然而这个翘首以待的时刻却是全部出土过程中令人失望的一刻,这只能说明,任何幸运的链条都有它薄弱的一环。
一开始是拆除前厅和葬室之间的砖墙,随后是拆开第一层金龛。第一层打开以后,里面发现还有第二层、第三层金龛。
卡特认为有充分的理由肯定第三层金龛里就是石棺。他在回忆打开第三层金龛时写道:“那是我们的辛勤工作过程中难以忘怀的时刻。当时我按捺着激动的情绪,小心地割断绑索,去掉那珍贵的封口,拉开门闩,打开门。这时我看到里面有第四层金龛,它的花纹和第三层类似,但比第三层更为精巧……对于考古学家来说,这是难以形容的时刻!再下去是什么?第四层金龛里装着什么东西?我极度兴奋地拉开最后一层金龛的门闩,去掉门上的封皮,慢慢地把门打开,里面装得满满的……是一口硕大无朋的、黄色石英岩棺材。它是完好无损的,完全是当年那些虔敬的人们把它安葬以后的样子。在几层金光闪闪的龛匣陪衬之下,这是何等令人难忘的景象!棺的下端有一尊女神,她张开双臂和双翅托住棺脚,像是要预防有人侵犯的样子。”卡特面对这栩栩如生的雕像不禁肃然起敬。
从安葬室移出金龛是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一共用去84天的时间。4层金龛由80多块零件组成,每件都很重,不好握持,而且易于损坏。
事情往往如此,在大家兴高采烈之际,却要出一两件败兴的事情。卡特是事事要求尽善尽美的一个人。在工人们把3 000年前的古物搬了家,然后进行拼装的时候,卡特常常训斥工人。他对当年制造这些东西的工匠的技艺非常钦佩,并且对他们组装周密、标记部件记号的做法赞赏不已,但他对当年担任组装的工人却非常不满。
卡特写道:“但可以明显地看出,当年安葬的工作做得很草率,担任最后工序的工人是非常粗心的。石棺周围的金龛当然是这些人安放的,但由于他们粗心而颠倒了东西南北。他们把金龛的各部分倚在石棺四周的墙边时,违反了各部分写着的注意事项,结果在金龛装起以后,龛门本应向西却变成向东,下端本应向东却变成向西。边上的饰板也装错了位置,这种错误或许可以原谅;然而另外还有不少现象表明工作粗糙,例如组装金龛时是用力敲的,完全不顾可能会毁坏龛面的装饰。黄金表面至今可以看出铳头一类工具敲击的凹迹,有几处已把花纹敲掉;工地的废渣,如碎木片等也未加清理。”
2月3日,发掘工作者们终于看到了石棺的全貌。这是一部杰作,全棺用一整块质地细密的黄色石英岩凿成,长8.8英尺,宽高各4.8英尺。棺盖是玫瑰色花岗岩做的。
绞车吱吱响着,1 200多磅重的石棺盖徐徐升起,这时那些特邀的客人们又在周围注视了。“那庞大的石盖升起时,周围一点人声也没有。”人们向棺内看去有些失望,因为只看到用布包裹的一个粗大的布捆。但当去掉包扎露出内棺以后,看到的景象就大不相同了。
是国王的遗体吗?不是的。人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具“人形棺”的棺盖,上面仰卧着那位年幼的国王金像。那黄金像如初出熔炉一样亮得耀眼。像的头和双手铸成立体的,身体用浅浮雕,周身装饰极为华丽。双手交叉,握着钩和鞭两件王权的象征,上面用蓝釉镶嵌。脸上表情严峻而淡漠,但栩栩如生。棺上的另一件东西给卡特等人的感触比那金像更为深刻。卡特叙述:“……然而最感人的恐怕是那富有朴素的人情味的小花环。”那花环放在前额上几个象征符号的周围。“这是国王死后那年轻的皇后献给亡夫的……尽管这里一片金光闪闪,举目是皇家的豪华,但什么也没有这几朵枯萎的花美丽。花虽枯萎,却还能辨出颜色。这些花告诉我们,3 300年不过像是从昨天到明天这样短暂的一瞬间。这些花使我们感到了大自然,感到了埃及古代文化和我们的现代文化是一回事。”卡特写到他在1925年冬再次进入陵寝打开石棺时,对于这些花的表述流露出同样的感情:“这时我对这座陵寝已非常熟悉,但这绝不能消除它的神秘气氛;我总感到墓中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聚集不散。考古学家从事开拓时尽管沉浸在具体工作中,但可以清楚地感到过去和现在的统一。”这是卡特的真实感受。科学家并不否认精神的力量,这是值得赞扬的。
■开启石棺的时刻
开启石棺的详细过程不及备述。这是件非常麻烦的工作,而工作场地又极为狭窄。操作时必须始终小心谨慎,保证不出差错,吊车、滑轮出毛病,支撑木中途断裂,都会给那些珍宝造成严重的损坏。棺材是三层套棺,第二层的盖上是那位年轻的法老的金像,他身穿礼服,周身是奥赛里斯神式的华丽装饰。打开第三层套棺时并没有发现更多的新东西,但在整个操作过程中工人们觉得这些套棺重得出奇,使人难于理解。
摄影师伯尔顿拍过照片,卡特取掉花环和裹布,才弄明白棺材沉重的原因。第三层棺材长6英尺1.75英寸,厚0.15—0.21英寸,整个是纯金制造的。仅这一口棺材就所费不赀了。这又是意想不到的发现。但正在人们高兴时,却又遇了令人担心的问题。第二层套棺的装饰花纹上已经发现粘着一种液体,现在已经干结。粘浆中发现一条黄金和陶釉做的项链,清洗倒不十分困难;然而这时研究者们担心的是,这样大量的油类会对于尸体造成哪些损害。工人们揭开最后一层裹布,取下珠饰花纹的披肩。这些东西样子像是完好的,但却随手变成了碎片。它们被保护尸体的油脂彻底腐蚀了。
卢卡斯立刻对这种物质进行分析。这是安葬时使用的一种液态或半液态的浸料,其主要成分是某种油脂和松香。加热时发出焦油的气味,但是否有焦油尚不能立即确定。人们又一次紧张起来——最后的、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人们松下几个黄金榫头,然后手提金握柄移开最后一层套棺的棺盖,露出了木乃伊。做了6年的准备工作,终于揭示了图坦卡蒙的遗体。
卡特写道:“每当这时刻,我的感情都很复杂,也很冲动,但无法用言语表达。”然而这位法老,这位图坦卡蒙并非什么重要的统治者。他死时只有18岁。已经确定他是“异教国王”埃赫那吞的女婿,可能又是他的异母弟弟。图坦卡蒙少年时代正值他的岳父推行拜日教。图坦卡蒙本人则在后来重新信奉阿蒙教。他原名图坦卡吞,后改名图坦卡蒙就是证明。现在知道他的统治在政治上是混乱的。有些画面表现图坦卡蒙用脚踢战俘和射倒成群的敌兵,但是他的一生曾否上过战场都是不能肯定的。他在位的具体年代也不清楚,只知道即位时间为公元前1341年左右。他是通过妻子得到王位的。他妻子名叫安荷森纳姆,很小就嫁给图坦卡蒙,从几幅画像中可看出她是一位迷人的姑娘。从墓中许多画面和浮雕以及日用品来看,图坦卡蒙给人的印象是性格比较可爱的,但是关于他的政绩或作为埃及的统治者有何建树现在一无所知,不过只活了18年的国王大约是不会有什么重大的成就的。卡特说,就我们所知,图坦卡蒙一生唯一出色的成绩就是他死了并且被埋葬了,这话是有道理的。
然而假如这位18岁的法老死后,他的葬仪豪华得就已经超过了西方人的想象,那么像拉美西斯大帝和塞提一世墓葬的装设又当如何呢?德利提到,有的陵寝里随便一间墓里的东西就应该等于图坦卡蒙墓的全部,他指的就是以上两位法老。千百年来,帝王谷里古陵墓中的珍宝不知有多少落入盗匪之手啊!
这位法老的木乃伊既豪华又可怕。尸体上浇灌了大量的油膏,这些油膏已经干硬,变成黑色,把寿衣紧紧地粘在尸体上。
整个木乃伊已经变黑并且变了形,但头部和肩部盖着的一个黄金面罩却金光闪闪,显出帝王的尊严。黄金面罩和木乃伊的双脚没有粘上黑油。
第二层棺是木棺,第三层是金棺,套在木棺里。人们几次努力把它们分开但没有做到,最后把整个棺材加热至华氏932度,费了很大力气才成功了。移出木乃伊以后,金棺用锡片套起加以保护。
下一步工作是检查木乃伊。就人们所知,这是帝王谷里3 300年未经触动的唯一的一具木乃伊。检验结果表明一个事实,卡特对此有下面的论述:“我们遇到的情况代表一种嘲弄性的现实——当然这种现实也许还有待研究——窃贼为了掠夺而把木乃伊拖出,僧侣为了保护而把木乃伊藏起,他们都至少对木乃伊起了保护作用,使它们早日脱离那种浸泡尸体的油脂,没有遭受腐蚀。”木乃伊被窃时往往遭受破坏——假如盗窃者不是僧侣的话,但即使破坏以后的木乃伊也比图坦卡蒙的遗体好些,木乃伊已经腐烂,这是图坦卡蒙墓中唯一真正令人失望的事情。
11月11日上午9时45分左右,解剖学家德利医生剪开了木乃伊的外层包裹布。除脸部和双脚未粘油脂外,整个木乃伊已经坏得不成样子。油脂所含的松香的氧化作用造成一种燃烧现象,不仅毁坏了裹尸布,连肌肉和骨头也都烧成了焦炭。有些地方如双腿和臂部下面的黑壳极硬,只能用铁凿除去。
一项重大发现是尸体头下的一只护身枕。这枕头放在类似王冠的一个垫子之下,而垫子则是用外科技术扎在尸体头上的。护身枕本身并无出奇之处,另外还有许多“护身神铠”贴身裹紧,如护身符以及各种象征符号和符咒等,重要的是这只枕头不是像别的类似枕头用赤铁矿造成,而竟是一块纯铁!同时还发现一些类似铸模的小型用具。这是埃及发现的最早的纯铁制品。
人们小心翼翼地从年轻法老烧焦的身上慢慢剥去最后一层裹布,那肌肤腐烂得用毛刷轻轻一碰就会脱落一块。最后展现了年轻国王的面孔。用卡特的话说,那是“……憩静而安详的面孔,一个青年的面孔”。他说:“从脸上看得出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人,五官很端正,特别是那轮廓鲜明的双唇。”
木乃伊的裹布里一共发现143块各类宝石。卡特用33页的篇幅叙述考察木乃伊的情况,其中一半以上专门记录尸衣中发现的珍宝。这位年仅18岁的法老是用黄金和珠宝层层包裹起来的。
后来德利医生专门著文从解剖的角度论述检查木乃伊的情况。他认为,埃赫那吞和图坦卡蒙完全可能是父子关系,这种现象可以说明垂死的第十八王朝的国王家族和国内政治情况,因此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德利接着写出他看到的有关文化方面的一个重要现象,即新帝国时期的表现艺术已有明显的现实主义的倾向。他写道:“金面罩上的塑像把图坦卡蒙表现为一位文雅的、有教养的青年。全体有幸目睹木乃伊面目的人都可以证明,那些第十八王朝的艺术家们在用不朽的金属为年轻的国王制作如此美丽的塑像时,他们的表现是忠实的,而手法是巧妙而准确的。”
德利还比较准确地估计了史书未载的图坦卡蒙的年龄。他考察了肱骨的骨化程度、股骨和转节之间的连接情况以及踵骨端的形状,从而断定图坦卡蒙的年龄在17岁到18岁之间,而以18岁最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