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组数据,最能代表你自己?

跟长辈聊天,长辈慨叹说现在什么都论数字。

比如以前,长辈夸谁家孩子好看,“漂亮的!”“好看的!”我听过长辈夸不熟的晚辈,“长得标致”;熟悉的晚辈,“俏!”容貌精致的,“秀气!”用到“美”,那就比较正式了。

说起来,我也听赵丽蓉老师和李明启老师夸人俊,读zun,第四声。

现在,论“颜值”。好看的,漂亮的,“颜值高”。

当然也不奇怪,现在样样都能论数值。都不说每个人身高体重心率体脂存款以至于各种APP积分了,日常形容词,都在尽量用数字衡量。

好看,颜值高。

得人心,人气高。

善宽解,情绪价值高。

气定神闲,情绪阈值高……

出发点,其实也能理解:

数字化,更一目了然。比如做菜,说放少许盐、适量糖、大量水,就是不如3克盐、10克糖、500毫升水来得方便。

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在前头,说白了也就是把数字放桌面上谈论。

大概,人从不在意数字,到必须了解数字,到自我数字化,就是社会化程度慢慢加深吧。

想想小时候,我还没接触卷尺,爸妈在门廊上用铅笔画一条线,记录我的身高。一条线连一条线,层层叠叠,叠出长得多高。

那时对数字没啥明确概念,体检也就是学校里一年一度。只是每次长辈来家,说看着长高了长胖了。来抱一抱,哇又重了!——多重?不知道。

那时对什么东西,都没明确的概念。比如在商店看见想要的东西,咬着手指看爸妈发呆,不知道他们肯不肯买——因为不知道家里的财政、父母的预算、心理的价位。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能不太接触数字的,都算被家里保护得好的了。

毕竟到了学校里,试卷上的成绩,赫然有高有低。老师要求家长在考卷上签字,不同的成绩,意味着不同的待遇。

慢慢学的课越来越多了,得在意各种科目了。

慢慢了解自己的身高体重了,知道自己一百米大概跑多少了,能做了多少个俯卧撑,能做多少个引体向上了——小时候,衡量身体好坏,更多是靠跟小伙伴打架的胜负判定,现在,有数字了。

慢慢地知道,数字可以影响人的未来了:自己的考试分数,家里的银行存款,自己心仪大学的录取线,以后就是大学里的学分,出租房的租金和押金,家附近菜市场萝卜与青菜的价格……

到开始习惯数字,人就算真正进入了社会。

于是开始习惯用数字统计一切,因为感官并不太可靠,心情有时会作祟。年纪越长,身高体重体脂率心率血压之类就越得牢记。收入利率房租预算当然也是忘不掉的。甚至未来生活目标,也是用数字打底:期待在多少年内达到多少收入,理想中住宅的尺寸、车子的价位……

大概习惯数字化衡量后,人都会渴望在短时间内,利用更少的资源,累积更多的数字。

——再往回一想,还是因为有限:

资源有限,时间有限。

说残忍一点:追求各种数据,其实算人类的自我工具化,是人类对机械的模拟:

将自己量化成社会这个巨大机器中的一个零件,寻找合适的位置。

这也正常:大多数普通人生在世上,多少都得付出点什么,来换取生活资料;我们都没法凭空生活在世界上,所以追求更好看的数字,也是方便争取资源——考高分是为了被好学校录取,拼出好数据资历是希望被好单位看中,刷出一身数字可见的好条件是为了取悦在意的人,就像球员刷出好数据才能得着好合同……

大家都在不容易地奔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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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旦接受了“我们将自己工具化,只是为了从社会这个大机器运转中挣点钱”,那大概也可以推出下一段逻辑:

将自己数据化,是方便社会定位,方便换取生活资料——换言之,挣钱。

那,如果在不挣钱的时候,就没必要将自己太数据化了。

我一个上镜头衣冠楚楚的朋友,下了镜头私下里吃饭,格外随意,近乎邋遢。被问起来时,他很现实地回答:

“我把自己捯饬好看是为了挣钱——不给我钱我还捯饬啥……”

这不算一个好例子,但逻辑差不多:

作为工具、在社会这架机器里劳作的人,和作为血肉之躯生活的人,可以分清楚。

要让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当工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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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这个世界上追求好看的数据,是为了尊严与乐趣;但应该有相当多数人,也只是为了在这个一切看数据的时代,稍微挣点利益。

人可以让自己无限接近机器,以追求最大的效率;但人终究不是机器,也没必要真把自己打造成机器。

所以:不妨放松一点。

毕竟有太多人,已经习惯被数字驱使,甚至连娱乐都慢慢紧张起来了:

要读多少书,要看多少电影,要打多少游戏,已经在这个游戏里投入了多少时间,已经拿了多少个白金奖杯……

放松一点。

再回头琢磨一下:

数字是这个时代最有用的工具——但依然是工具。

工具是为了让人更好地生活,工具是手段,而不是生活本身的目的。

可以偶尔自我工具化作为生活手段,但没必要将此作为生活的目的。

如果非有人要求你把自己工具化,将数字本身当做生活的目的,那么记得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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