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记忆:我的兵站,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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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李翔昌  罗少平   首席编审/方 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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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春节刚过,结束新兵集训的我和栾永福、寸荣俊三人,从昆明入伍的城市兵被分配到驻在勐腊县城的108兵站第四供应站。(被称为从城市分到城关镇的新兵蛋子)

我们新兵排排长蔡益松(1965年入伍的湖南新化人)也是第四供应站的老排长,后任兵站战勤科军务参谋。第四供应站齐装满员100余人,包括站领导、排长,助理员、军医和班长老兵等,许多是从援越抗美的越南战场归来,又奔赴中老边境执行援老抗美前线的老领导老班长。

随着援老抗美筑路规模不断扩大,第四供应站的主要任务,就是每天列队步行到勐腊县城的几大军供仓储库,为出国部队搬运和装卸米面粮油等。每天出去一身绿军装,回来时一身臭汗。特别是夏天,勐腊白天气温高达38度至39度,各大库房内更是又闷又热又是多种尘灰,在干部和老兵的带领下,我们的工作服湿了干,干了又湿。

一天装卸军车少则十辆八辆,车队多时,从早忙到晚上,倒腾并装卸作业近百台军车。衣服背脊上全是一层又一层白色的斑斑汗迹,甚至硬梆梆象薄木板一块块。为凉快干活,有的人干脆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军用大裤衩,杆着大粮包在库房与军车旁来回奔波劳碌。500

队伍装御完工回到营区,许多人也顾不上冲澡洗漱,急忙晾晒衣装,四合院内各班晒衣杆上,全是一排排汗迹斑斑的绿工装。

第四供应站官兵当时其实就是一个装卸货物的民工队。文革时期有一部样板戏电影《海港》描述的是码头上的装卸工,有句经典唱段“大吊车真历害,它轻轻的一抓就起来………”

我们还不及海港货场的搬运工或装缷工。人家货场码头上,起码还有一两台传送带和起重机大吊车,而第四供应站全都是靠人力搬卸转运的军人。

云南广南老战友罗少平在"怀念我的第四供应站"一文中写道:108兵站第四供应站是一个官多兵少,有一百多号人的营级单位,担负着援老抗美后勤物资的装卸搬运。主要物资有:粮油面粉、花生黄豆、咸菜干菜、日用百货、冷冻食品、生猪牛羊、鸡鸭禽蛋、水果蔬菜、酒水饮料等。

每天的工作量少时7至8车,多时几十车,按每车装5吨计算,装车重量也有15O吨至200吨。我们每天穿梭在勐腊县城的大街小巷的粮食、百货、冷冻、土产蔬菜等仓库。过去缺少装运机械工具,全靠手抬、肩扛、腰背,这种方式虽然很原始,很累,但是战士们很乐意,每天完成任务后,排成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回到营区驻地。

第四供应站还有助理员专门负责兑换代金券业务,(国内人员出国使用,回国后再换成人民币)等。第四供应站官兵虽然每天与米面油粮打交道,但全站官兵注重勤俭节约,不忘劳动人民本色,反对铺张浪费,珍惜每一粒粮食。为弥补经费的不足,全站干部战士齐动手,开荒种地,养猪种菜,养鱼,自给自足,丰富生活,保障了干部战士的身体健康。在空余时间,还下乡到附近村寨,帮助群众,防病治病,栽秧种地,大大地密切了军政军民关系,军爱民民拥军、军民困结一家亲,固防保疆一条心。500

罗少平说,当兵服役在第四供应站,你会多了一份身份叫“麻包兵”,这在别的部队没有,在军史上也找不到,因为四供应站的战士每天和麻包面袋打交道,扛起麻袋时,你追我赶,不甘落后,时间长了自称的这个身份。虽然听起来难听,为了支援老挝人民,为了五个伟大争光,大家都感到光荣和自豪。因此,工作量再大,麻包在重也拖不跨,压不倒英雄的“麻包兵”。

在完成援老后勤保障装御任务同时,第四供应站从干部到士兵,团结友爱,和睦相处,互相尊重,亲如兄弟。平时严抓内务管理,军政训练,党性修养,成为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营队。全站官兵当年身居勐腊县城口岸,也算是灯红酒绿闹市区,官兵学雷锋做好事,拥政爱民,多次参加助农救灾。没有发生过违反群众纪律事件,全站继承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从援越抗美战场到援老抗美筑路保障,再到完成对越自卫还击支援保障任务,官兵一代一代传承发扬光大。

而本人所在的一排一班:贵阳老兵沈先富班长,四川邻水的副班长刘贤林、老兵陈太顺、饶祖金,李光平,云南广南老兵赵天明,贵州福泉新兵罗龙华、王大荣和昆明兵寸荣俊和我。

作为新兵的我,跟着老兵们参与装卸作业下来腰酸腿疼、精疲力尽,回到营区连洗澡吃饭都没力气,晚上轮到站岗都快爬不起来了。不过也有意外收获,当兵才半年,被站首长安排执行押运任务,与汽车23团的运粮车队一起,跨出国门磨憨~老挝磨丁、南塔纳堆,三天三夜来回,到达约150多公里远的勐赛军供站。这也成了我的第一次出国。

当时军事训练投掷手榴弹30米及格,由于我身单体薄,臂力不足,我的步枪射击考核可以获得优良优秀,但投弹总也不及格。和我一同分到第四供应站的昆明海口新兵栾永福,经常约好利用晚饭后课余时间,一起爬到四供应站后面山坡小学校的操场上,共同练习投掷教练手榴弹。

好在我们班长和老兵非常关心我这个刚满十七岁小新兵,经常让我留守营房,理由是让我在营区操场上加强体能锻炼,加时投掷教练弹,同时有空也洗一洗每天换下的工作服,晾晒全班衣被,擦枪守家,为第二天工作作准备等。也就是在几个月的自加压力练习投弹,终于在第一年年终军训考核时,投掷手榴弹实弹达到30米,也算是刚刚及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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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的第四供应站,教导员吴玉伦(贵州人),站长龚永贤(贵州安顺人),医助刘义新(湖南新化人)以及几位助理员等,他们也和普通战士一样,每天除了留一位干部在家值班,全都换上寮式旧军服,带队到库房货场装卸搬运援老物资。每天收工,不管再累再热再疲劳,带队干部和老班长都要求大家穿戴整齐,保持军人仪表,徒步穿越县城中心返回营区。

吴玉伦教导员是我的启蒙老师,当年他叫我画黑板报,派我这个没有毕业证书的初中生,参加兵站举办的教歌员培训班,新闻报道培训班。我也是在教歌培训班里学会了识简谱,并大胆开口唱歌。后来还让我一个当兵不到一年的新兵,在全站军人大会上教唱新歌。

我记得教唱过《为伟大祖国站岗》、《打靶歌》等等。哪时的胆子也大,刘军医和老兵文书在大纸上用毛笔抄下歌词曲谱,挂在黑板上,让我站在台上,就一句一句教唱,有人取笑,吴教导员立马制止,让取笑的老兵上台唱……

那间教室是茅草屋顶竹篱芭墙,在第四供应站已是砖瓦房四合院后面,也是当时唯一的一间茅草屋顶的房间。整个茅草屋顶的教室泥巴地面,四面漏风但清爽凉快,每周开会点名,各班都要带上自编的竹藤小马扎参加。领导讲评完了学唱歌练歌,为参加兵站集会时拉歌准备……。

 哪个年代,每周到兵站机关看电影是唯一的娱乐活动,第四供应站驻在县城,离机关不远不近,一般是徒步约三公里走到兵站礼堂灯光球场,一路上也是练歌唱歌的机会。而从野战军调入兵站任职第四供应站的龚永贤站长,几乎每次总是率队走在队伍前列,雄纠纠,气昂昂,以标准的队列动作,带队走到电影场。500

而同在县城边的勐腊第一食加站,长驻勐腊农场旁边的汽车23团三营,占据汽车多的机动与便利,一般都是乘车前往兵站看电影。各单位到达后,先向值班军务参谋印明昌、蔡益松或谢勤宣报告,按先来后到,从中到边列队坐下,然后开始各种拉歌,各种吼号。军歌嘹亮,整齐宏亮,士气高涨,情绪高涨,拉歌单位之间,变成了不是比赛的比赛。一直等到值班参谋喊停,开始放电影了,歌咏拉歌赛好像依然声犹未尽。

坚决完成以援老抗美后勤保障为中心的各项任务,为“五个伟大”争光,是那个时代兵站上下天天军政训练的内容,是黑板报和放幻灯片播放的标准口号。而扛麻袋装卸搬运米粮油面及马料上车,是我们第四供应站的日常工作。

我们的排长杨祥贵身先士卒,几乎每天都走在前面、扛在前面,言传身教并重,从不含糊。老兵赵天明和杨祥贵排长比赛装车扛麻袋,他俩人岁数和兵龄相差一岁,都是从贫困山区参军入伍的。

杨排长(贵州大方人)腰粗人壮,气壮如牛,赵天明(云南文山广南人)个子虽小,但吃苦耐劳、身体灵活壮实。两个人都是结婚后才当兵的,都是当了父亲有了娃娃有了小家,他们真是把部队当成了家,与我们未婚小伙一样,都是军事训练,装御干活的一把好手。赵天明老兵1975年退伍后回老家广南,把全家人都迁到勐腊县中老边境上一个民族村寨定居,旁边就是当时第四供应站开辟的生产基地和边防部队一个营区,赵天明老兵一辈子都与保家卫国光荣使命联系在一起。

1974年5月,我调离第四供应站,到兵站政治处宣传股任新闻报道员。1975年,我曾在上报兵站的十余名参加22分部英模代表会议材料上,看到过荣立一等功杨祥贵排长的事迹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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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表述大约是:“杨祥贵同志是108兵站四供应站的排长,他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吃大苦耐大劳,不畏艰险,不怕困难,个人事迹十分突出,特别是为了紧急供应前线的物资需要,在装卸车时的短距离搬运途中,为了抢时间,争速度,他每次竟背大米二百斤(每次背两袋,每袋重一百斤),急速进行装卸。他的干劲和精神,鼓舞着全排同志提前而顺利地完成任务”。  

1976年初,第四供应站奉命开赴进入老挝桑怒省新东线执行任务,这也是距离国境线最远,深入上寮地区约400多公里,巳靠近老挝越南交界地区,生活工作条件最艰苦的一个供应点。

曾在四供应站服役的山东老兵张喜愿说,记得1976年4月份,我从兵站机关伙房,分到远在老挝新东线K219桑怒省的108兵站第四供应站,认识了教导员吴玉伦,站长起云程,副站和位光,副教导员,还有参谋、管理员,助理员、电台台长、书记、医助,司药,翻译官、加油站长、材料保管员、司务长,排长等全体战友们。排长依然是高大粗壮的扬祥贵,首长及战友们分别来自湖南,福建、河北、山西、四川、贵州、云南昭通、保山、勐海、师宗等地,还有我们山东定陶、乳山、河南开封的五位北方兵。500

从勐腊县城口岸轮战到老挝桑怒的第四供应站,与在国内驻扎相比,条件简陋,远离城镇,缺水缺电,生活艰苦。最明显的是我们不能穿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绿军装了,见不到红领章红五星帽微。但官兵士气高涨,四供应站有勤务排,加油站,炊事班,汽车班等。

我被分在勤务排一班,班长,副班长分别有贵州及昭通老兵担任。由于是援老筑路后期,平时除零时装卸任务外,与在国内一样,全站队列训练,学习教育,班务会活动,执勤站岗等。

训练是管理员阎传启,或毛裕祥、排长扬祥贵等吹响集合哨。排长带领全排战士到离营区不远的一处开阔地训练,队列,射击,投掷手榴弹等科目。老挝天气炎热,战友们的训练士气依然高涨,按照科目严格训练,队列军姿,摸爬滚打,瞄准射击、投掷手榴弹等。经过一月有余的训练,我的考试成绩在实弹射击中三发两发离靶,一发命中,投掷手榴弹为优秀在近40米左右。

在桑怒的实弹射击和投掷手榴弹,是我在老挝唯一的一次。而第四供站平时看电影或有其他文艺节目,都要携带枪械,集体乘车到离营区几公里外的前方筑路工程部队去。

1978年春,在兵站政治处陶万昌副主任的带领下,我们一行四人前往新东线沿线各单位、为完成援老任务即将回国的立功受奖人员准备文字材料。我又一次见到了远赴老挝桑怒的第四供应站吴玉伦教导员和老排长杨祥贵,这位勐腊兵站历史上曾荣记一等功的老英模。500

当时我们一行人乘坐兵站车队的北京牌吉普车,从当初骡马运输队驻地,穿越已建成通车的新东线,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到达了桑怒省第四供应站驻地。这也是十年援老筑路期间,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达过的老挝境内最远的地方。

 一幌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勐腊兵站,第四供应站的老领导老排长和老班长们,你们现在还好吗?2019年4月,在赴四川广安邻水与四川重庆贵州的老兵相聚时,我见到了包括第四供应站老兵在内曾服役勐腊兵站的上百名老战友,见到了刘贤林,饶祖金,刘木孝,赖昌学、冯永明、卜南国、张多才,孟天胜、陈国勤等老兵大哥。虽说我们曾多年音讯中断,但兵心依存,战友情深。伴随我们援老抗美十年岁月情谊的老兵战友们,永远铭记的是“我的兵站我的家”。

参与《兵站轶事》采编校稿,让我们的各位新老战友,有机会全面了解到了兵站援老抗美十年的历史过程及特殊性贡献。回忆起了在部队短暂的生活点滴,战友情谊。为我能参军到108兵站,有一段出国参加援老抗美后勤保障任务感到光荣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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