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冠疫情未来的看法

转自微博: 三思柯南

1、

问:自从新冠肺炎暴发,已经经历了3年,你认为什么时候才能宣布疫情结束?

答:疫情结束不是因为某个人”宣布“而结束的。正如人类登月是因为阿姆斯特朗站在月球表面,而并非尼克松宣布登月成功。我认为新冠疫情结束的标准是,在取消掉目前的强控制措施(包括并不限于隔离和大规模检测以及戴口罩的要求)之后,不会出现局地大规模暴发,那么这就意味着疫情结束。

这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可思议而且令人沮丧。但是想想第三次鼠疫大流行,它始于19世纪中叶,直到大约100年后才结束。

当然,我并不是说当前的防控措施必然需要持续100年。我们完全有可能随着新的有效工具的出现,防控的举措对生活的干扰越来越小。

2、

问:你是不是在说@宁毅博士 推崇的”压平曲线“?

答:不是。我认为疫情结束的标准是不采取强控制措施也不会出现大暴发。而所谓”压平曲线“是在大暴发期间的无奈之举。

事实上,有两种”压平曲线“,一种就是美国式的——结局是超过一百万人死亡,至今压了一波又一波的曲线。另一种,你可能有点吃惊,中国其实也压过,那就是今年初的上海。上海采取的静态措施把感染峰值压到了每日不到3万人,然后迅速衰减。

美国式的压平曲线无疑是失败的(这取决于你从什么角度看。例如,如果你认为死100万人比死1000万人好,那并不算失败),但是上海的压平曲线本身损失也很大。

更重要的是,即便以上海式的压平曲线,仍然有数百人死亡,而静态措施的代价也很大,这说明了任何压平曲线都不如先发制人地避免大规模暴发。

如果我们简单计算一下,14亿人,6个月感染一半,那么平均到每天仍然会有388万感染者——平均数是最“平”的曲线。试问一下,你该怎么压曲线?

3、

问:这个病毒的关键是什么?

答:在暴发的早期,它的致死率足以在短时间内引起社会的恐慌,但是传播效率相对低。后期它的致死率虽然开始降低,但是传播效率急剧升高。其结果是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致死率的降低。

换句话说,它的关键是现在传播力太高,但是致死率又没有降到可以忽略的程度。一旦取消管控,那么在国内会出现急速暴发的情况,然后是医疗资源迅速被耗尽。

4、

问:我们采取分级医疗不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了吗?

答:西方国家多数都采用了分级医疗。然而我们都看到了,它们的分级医疗并没有阻止大量的死亡。

从理论上看,似乎分级医疗可以把医疗资源让给”真正需要医疗的人“。但是这里有几个问题:首先,有医疗刚需的不仅仅是新冠重症患者,医院的资源在平时就紧张。突然多出来的新冠病人如果分级来了,其他病的病人呢?其次,这个分级医疗假设的前提是医护人员是机器人,不会受到新冠病毒的影响——这是十分幼稚的假设。第三,如果新冠病人入院传染造成了普通病房病人死亡,大规模的院感如何处理?

从本质上说,用”分级医疗“和”压平曲线“用来对付新冠,都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

5、

问:如果我们把老年人、有基础病的脆弱人群隔离起来,其余人直接放开,不就可以了吗?

答:这是金东雁以及一批西方躺平派自从2020年就提出过的建议,并不新鲜。

很遗憾这种方法无论中外都没人敢去实践。

实现了这种防疫泡泡的,可能只有北京冬奥会。但是北京冬奥会是小场地付出了国家的努力。而把数亿人老年人长期隔离起来,而外界新冠病毒大流行,防疫泡泡非常容易攻破。一个很简单的反驳:只要人人戴好口罩,那么新冠的再生数一定很低。但是为何现在并不低?因为一项简单的要求却不是简单就能做好的。而且,长年把数亿老年人隔离开来,这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做法。

6、

问:是否应当告诉大众,新冠并没有那么可怕?

答:我的回答是:所有只宣传病毒致死率降低、没什么后遗症的所谓”客观“科普,其实都是在间接宣扬躺平。比如微博上的那个某某某某。

正确的做法是需要让大众区分”个体的风险“与整体的风险,即,对于某个人,如果比较健康且正值青壮年,那么你死于新冠的可能性就小(但是未必是0),但是由于整个社会什么状态的人都有,一旦感染暴发,就会有大量高风险人群中招。银行怕挤兑,医疗体系同样怕挤兑。

尽管新冠对个体的风险有高有低,它全面爆发后造成的这种”社会风险“对每个人都是高的,因为它不但会造成大量死亡,还会造成社会秩序的破坏。

话虽如此,让所有人理解这种社会风险仍然很难,因为相当一部分人是短视且自私的,正如刘慈欣的《流浪地球》里描述的因为不相信太阳会发生氦闪而出现的叛乱。

另外,自身风险低的人可能更倾向于反对防疫措施,因为后果更多地落在脆弱者的身上,双方可能会形成一种零和博弈。

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应该劝低风险个体打消这种想法,因为如果创造出这种让脆弱者承担最大风险的惯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低风险个体若干年后面临的风险升高,他们最终也会成为那个代价。

还有一个可能的风险,就是如果中国大量人口感染,产生更多变异病毒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变异是没有方向性的,我们无法预测这个走势。所谓病毒越变毒性越低,是一个过分简化的思考模式。

7、

问:从今年来公布的死亡病例看,他们都是死于基础疾病,这不是正好说明新冠已经不怎么杀人了吗?

答:有一种病毒,感染者几乎都是死于其他疾病——它叫做获得性免疫缺陷病毒,也就是常说的艾滋病病毒。是否可以认为艾滋病并不杀人?

如果有基础疾病的人感染新冠死亡属于“正常”,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说,有基础疾病的人属于可以放弃、没有价值的人?那么,为什么医院还要开门?毕竟,去医院看病的人,很大一部分是有基础疾病的,治疗,不是浪费资源吗?

8、

问:有人说,再不放开就没饭吃了,你怎么看?你总要说说这啥时候是个头吧?

答:毫无疑问,这三年受冲击最严重的是服务业,尤其是餐饮、电影、交通和旅游业。任何与顾客强流动的行业受到的冲击都很大。

但是倘若现在放开,并不会改善这些行业的处境,因为人们都有风险厌恶情绪:就算哪怕是个感冒,你要知道某地正流行,你愿去吗?如果你说什么手停口停那必须去上班,那你必须下馆子、看电影、乘火车飞机去旅游吗?为国家感染病毒我光荣,为社会感染病毒我幸福,是这样吗?

可以预见的是——正如国外现在遇到的——一旦取消疫情管控,这些行业仍然会迎来长时间的大萧条。

所以,如果我们能用短期的强管控措施换取较长时间的服务业正常运行,就像国内在2020年下半年到2021年做到的那样,那么这仍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关键是,我们如何才能做到回到2021年的水平。我的观点是,即便不对入境和国内的流动性实施更强的管控,也应该对这种流动性实施更强的追踪监控,而不是像不久前那样,甚至连跨区域的核酸证明都取消了。

更长期的策略是,我们用强管控的手段换时间——如果我们能够撑到新的、能防感染而非仅仅降低重症数量的疫苗和新的药物出现,那么我们至少可以回到2021年的水平。

所以,当有人问前方道路是什么,我的回答是,等新疫苗和药物,而且应当加大开发的力度。

9、

问:这不过是大号流感/小号流感/就是个感冒,你看世界杯上都不戴口罩了,这不就是疫情结束了吗。

答:疫情应该由国际足联宣布结束吗?世界杯看台上没口罩,但是看病也不会去体育场对吧?而且,这种大规模流动带来的后果,可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发现的。仅仅用世界杯看台来衡量,是非常狭隘的。

其次,来说说这个所谓就是个流感的问题。仿佛把新冠拉到流感的位置上就万事大吉了——不,这是完全错误的。数十年以来,各国一直对禽流感、猪流感等动物源疾病极为关注,因为研究表明,过去一个多世纪的多次流感大流行,都源于这些动物;而流感大流行本身是灾难性的,例如著名的1918年流感大流行,造成了全世界数千万人死亡,这个“大号流感”你觉得如何呢?顺便说一句,当时的世界人口还不到20亿,人口的流动性业远远弱于现在。

10、

问:儿童感染没啥,健康的人感染也没啥,所谓长新冠、后遗症都是妄想出来的,不是吗?

答:很多医学从业人员对即便使用很久的老药都持保守态度,但是却对一个新病毒持乐观态度,这是双重标准。

这种新冠病毒从出现不过3年时间,我们对于它对人体的长期影响仍然知之甚少。例如,1991年发生的海湾战争,有不少美国参战老兵后来出现了海湾战争综合征,至今科学界仍然对此综合征的原因存有争议。

一个仅出现3年的病毒,对人类尤其是正在发育中的儿童会不会有长期影响,这仍然是有待确定的,因此,我不认为让人群大规模感染,是一个谨慎的态度。

而且,从博弈的角度,如果我们能长期保持人口的大部分不感染,倘若新冠的长期效应确实显著,那么我们无疑保住了一种竞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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