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航事件：要不是逼急了，谁愿意大过年罢工？

【文/观察者网风闻社区 张仲麟】

2月8日大年初四凌晨，台湾地区的飞行员工会宣布中华航空（简称华航）工会成员无限期罢工。2月8日中午由于飞行员罢工，华航取消了2月8日至10日28班航班，其中2月8日当日航班有14班。而到晚上，取消的航班数已经增加到34班。此次华航飞行员工会罢工集中在台湾岛内，并没有号召外站华航飞行员工会成员参与罢工，故影响的航班主要集中在台北、高雄始发的航班，受影响的外站航班为停飞航班的返程航班。

飞行员工会宣布无限期罢工

由于罢工导致航班大量取消，使得大量旅客滞留机场。台湾媒体纷纷批评飞行员工会不顾公众利益，以春节罢工来要挟华航达成目的。而飞行员工会的回应是：罢工已经是最卑微的请求了。

那么这次华航飞行员罢工的原因是什么，飞行员工会提出的诉求又是否合理呢？罢工又会对台湾地区春运产生多大的影响？

2月8日晚取消航班列表

罢工的前因后果

飞行员工会和华航之间可谓是积怨已久。由于华航、长荣航空经常安排极限排班，让空乘与飞行员苦不堪言，最终在2016年6月24日爆发了空乘罢工游行。现任华航董事长何煖轩便是为了处理罢工而由“行政院长”林全任命出任华航董事长的。

虽然罢工当天，资方便与工会达成了妥协，增加待遇，但由于各种原因（证件护照上交工会，参与罢工游行人员需要休息以恢复状态）空乘罢工依然持续了3天。而在达成协议罢工结束四个月后，华航空乘们再次抗议华航对协议玩文字游戏，单方面违约跳票，而这给后面飞行员工会罢工埋下了隐患。

2016年6月，华航空乘罢工游行示威

2018年6月，飞行员工会不满华航疲劳排班，且协商不顺利，便宣布准备进行罢工投票（需要工会内半数以上成员同意才能合法罢工），并于8月以97.9%的支持率获取了合法罢工权。在劳动局的协调之下，工会与华航达成一定共识，商定一年内不罢工，暂时解除了罢工危机。

然而2018年12月，华航一名任职24年的加拿大飞行员猝死事件，使得事件又一次急剧升温。工会要求华航在长航程航班使用四人机组，但华航对此毫不退让，工会于2月1日宣布将重启罢工，并且在2月5日年初一进行了罢工演习，共有五百多名飞行员参与了演习。2月7日由于协商毫无进展，工会宣布随时会宣布罢工，并于2月8日凌晨宣布无限期罢工。

飞行员工会的诉求是否合理？

这次飞行员工会罢工提出五项核心诉求，分别是：

1. 改善疲劳航班，要求长航程航班8小时以上安排3人机组，12小时以上安排4人机组

2. 副驾驶升训制度透明化，保障本土飞行员工作权

3. 禁止对工会会员及干部施压、胁迫、秋后算账，与工会达成协议的权益项目工会会员专属

4. 撤换破坏劳资关系的不称职主管

5. 比照长荣航空，保证第13个月全薪，纳入团协，并只有工会会员限定

对此笔者一条条进行分析。首先是这次罢工的核心诉求第一条，笔者惊讶于华航在长航程航班上居然没有安排多人机组，要知道在笔者的工作经验中，稍微远一点的国内航线（上海至乌鲁木齐）这种经常都能看到三人机组。而一些飞北美的国际航线，进了驾驶舱基本看到的都是四名飞行员。然而看看这次罢工中华航飞行员的血泪控诉，笔者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機師職業工會指出，不幸往生的機師擔任B777機隊機長，於長榮航空公司服務已經長達24年，機師工會長榮分會在去年夏天罷工投票勞資爭議中，即已明確要求長榮航空資方必須改善過勞航班計畫，以上述桃園飛多倫多或芝加哥的長程航班機隊為例，來、回航程均應將目前的「三人（機師）派遣」，全面改為「四人派遣」。”

什么？！台北飞芝加哥多伦多这些北美航线，华航居然只配备了三人机组？！要知道从台北飞芝加哥需要13小时35分钟，飞多伦多需要13小时50分钟，在飞行中哪怕巡航阶段开着自动驾驶，驾驶舱内也需要一直保持两名飞行员，三人机组的话只能有一人轮流去休息，这意味着三名机组中有一人要连续飞行八九个小时，甚至十小时的飞行才能得到休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虽然大部分都在自动驾驶模式之下，但不代表着驾驶舱内的飞行员可以松懈。他们还需要时刻监控飞机仪表，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处理，而不只是坐在驾驶舱里。

笔者与大陆飞行员聊起华航飞行员的诉求时，该飞行员就表示这个诉求实在是太合理了，他们三人机组飞莫斯科航线，总共9小时都在喊飞着累，而飞北美这种十几个小时的航线都是4人机组，每隔四五个小时轮换休息一下。

飞行员工会的一大口号就是“长航程增加机组，确保飞行安全”，对这一项诉求，笔者是举双手支持的，长时间飞行的疲劳会导致安全风险大幅增加，而且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简直是用命在飞。而华航对这一项诉求的反应是：增加机组会大幅提升运行成本，降低公司竞争力。还有华航飞行员控诉：

“公司精心挑選的飯店就會選在此時做出沒有房間要大家累到趴在桌上睡著了或是有房間但是隔壁卻在打牆的情事，實係一筆抹煞組員認真維護飛安的努力，更是全面違反照顧員工的承諾。”

第二条是关于副驾驶升机长，以及招聘本土机长。台湾副驾驶的惨在业内可以说是出了名的，台湾航空公司对于台湾副驾驶基本不怎么带教，副驾驶日常也就干干收轮子，填本子这种打杂的活。在三条杠的副驾驶一呆十来年无望升四条杠机长也是常有的事。而且华航停招台湾飞行员，却持续聘用外籍飞行员，这对于以台湾本土飞行员为主的工会来说，自然是无法忍受的。不得不说，华航这做法颇有国府遗风：洋货都用不完呢，造什么国货！真不愧是“中华民国”的“国字号”航空公司。

第三条不得施压胁迫打击报复秋后算账也算是常规需求。毕竟2016年6月空乘罢工之后，华航就对罢工组织人员进行了秋后算账，对一些罢工的组织人员，核心人员进行了打压，甚至“发配边疆”扔到外站去。那也难怪这次飞行员工会会提出这一诉求了：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啊！

第四条撤换不称职主管。对于这一条，笔者只能说如果有把群众关系弄得矛盾如此之大的领导干部，不说能力问题吧，管理责任是怎么也逃不了的，组织上肯定会进行调整。

而第五条所指的13月薪是指年终奖发一个月的薪水，也即一年总共13薪。要知道目前华航的飞行员，年终奖只有半个月薪水，一年12.5薪，而隔壁长荣航空则是13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看看大陆飞行员的年终奖，数字上倒是和华航飞行员差不多，只不过单位并不是新台币而是人民币。诉求中有“工会会员限定”这一项，这一项要这么理解：这权益是我们工会成员拼死拼活争取来的，没参加工会的凭啥享受？对于这一项诉求的合理性么……大家见仁见智吧。

罢工是否会影响春运

先说结论：影响，而且影响很大。华航飞行员罢工的时间正好处于春运阶段，而且马上将迎来春运返程高峰。2月8日罢工当天，就迫使华航取消14班航班，影响四千多名旅客出行。根据华航提供的航班异常信息，2月9日16班，2月10日16班，2月11日目前取消3班。截止2月10日凌晨，累计已经取消49班航班，影响的旅客估计约有2万余人。华航虽然承诺对航班被取消的旅客提供改签或者安排别的航空公司航班，但是春运本来就是民航运输高峰，很多航班早已满座，给华航改签的空间并不大。

2月9日飞行员工会宣布收到四百多名成员上交的证件（护照，机组证等），也即意味着华航四百多名飞行员正式罢工，而后续还将有飞行员上交证件。罢工的飞行员工会共有成员1400多人（华航与长荣航空飞行员），其中华航飞行员有九百多人。若按照投票罢工比例来计算的话，预计将有八百多名飞行员罢工，而华航飞行员总数为1369人。可以说若罢工顺利进行，将有三分之二飞行员罢工。

目前华航还能依靠不参与罢工的飞行员勉强维持航班量，然而按照台湾相关民航法规，飞行员一周之内飞行小时数不得超过40小时，并且之后要连续48小时休息。当这些不参与罢工的飞行员飞满一周40小时后，如果再进行飞行，那工会投诉这些“工贼”违规简直一抓一个准。目前罢工持续到第三天，相信在后天，华航将迎来重大考验：是因为超时大量取消航班航班呢，还是违规让机组超时飞呢？

目前华航的做法是：减少机组人数。上文说了，华航的长航线航班很多都只排三人机组，只对13.5小时以上（自称）的航班安排四人机组，工会控诉华航将必须四人执飞的航班改为三人执飞。想想3人飞14小时以上的航班，不得不说：华航的飞行员浑身都是肝啊！华航不愧是四大鬼才航空公司之一，空中浩劫的常客。

罢工的背后

此次罢工的源头在于2016年过劳排班罢工抗议。民进党政府委派何煖轩担任董事长后，使得矛盾进一步激化，工会指责何煖轩“改革本身成了需要改革的项目”，高层盯着华航数百亿的资金想要捞一笔。听着是不是很熟悉？民进党上台之后将大量肥差进行赏赐，而最广为人知的则是把台北农产运销公司总经理职位赏赐给“自己人”，把广受好评的韩国瑜给赶走，继任者却搞得怨声载道。对比这次华航罢工事件，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众多绿营媒体攻击飞行员工会罢工没有事先通知，无视公众利益让人措手不及。然而1月8日开始的磋商失败后，就在2月1日宣布将重新进行罢工，并在2月5日进行了罢工演习，2月7日宣布即将罢工，可见华航早已知道罢工即将展开，却毫无作为。笔者也注意到绿营媒体揪着工会的一些诉求进行攻击。

在工会五项核心诉求之外还有一项诉求：酒精测试标准从0mg改为小于10mg。这被绿营媒体攻击为：工会支持成员酒后驾驶飞机。然而工会改动酒精测试的标准意图为：0mg极易产生误测。以0mg为标准的话，喝了酒酿圆子汤，吃了酒香草头都会被当做“酒后”。以酒驾的标准为例，血液酒精含量大于20mg/100ml为酒后驾驶。我国民航局对于酒精测试的标准是小于4.2mg/100ml。工会要求10mg/100ml虽然大于大陆标准，但10mg/100ml对饮酒而言也仅100ml的啤酒。虽然要求的测量值有些宽松，但华航的0mg可以说属于挑刺了。同时工会的要求是若成员对气体呼吸测试结果有异议，可以去医院进行血液测试，可以说更改酒精测试标准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请求。

台湾各行各业对于此次华航飞行员罢工也纷纷持支持态度。2016年6月罢工的空乘协会最早支持罢工，台北医师协会、中华航空企业工会、火车驾驶产业工会纷纷支持罢工。高雄市产业总工会、台南市产业总工会也呼吁乘客对罢工理解。越是专业性强的工会，对此次罢工越是理解和支持，可见大家苦民进党久已。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罢工领导者之一，被誉为“罢工女战神”的飞行员陈蓓蓓其经历颇为传奇：1988年加入华航成为空乘，三年后通过考试成为飞行员并在1993年正式成为华航飞行员，2003年两岸首次春节包机飞行的机长就是她。其经历可以说非常传奇非常励志了，以陈蓓蓓的资历来说可以说是华航的功勋飞行员了，然而这次罢工她作为工会发言人站在了罢工斗争的第一线。是什么使一个功勋飞行员不得不采用罢工这一绝望的举措呢？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华航传奇女飞行员陈蓓蓓为此次罢工工会发言人

陈蓓蓓早年的照片

笔者与台湾朋友聊起此次罢工时，台湾友人和笔者说“为什么以前没那么多罢工，蔡英文自己也说了，会罢工的都是没其他办法了。我以前也是支持绿色的，但几次轮替，看穿啦！你看PTT，够绿了吧？这两年也开始有没那么绿的声音了。”

想想台湾同胞真是挺可怜，自己选的政党，自己选的“总统”，含着泪也要再忍两年。而华航目前减少航班飞行机组来应对罢工，不由让我想到，这“四年大限”啊，好像也要到了吧？（2015年2月4日复兴航空235空难）

罢工新闻下的部分台湾网民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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