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直管县的难度在哪里,为何难以在全国推行开来?
自秦汉以后,中国行政区划的主体就是郡县制。
但同样是自秦汉以后,郡县制无一例外都会渐渐变成州、郡、县或省、府、县之类的三级行政体制。
这种演变通常都是这样的。比如,一开始全国设立了几十个郡或者同等级的行政区,下面管县,皇帝一开始雄心勃勃特别勤政,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忙不过来了。于是,就会设置一些临时的官员,每个人去管几个郡、几个府。最后,本来是负责监察的“刺史”渐渐实权化,成为了所谓的“州牧”,形成了实际上的又一级行政单位。
而从管理的角度来说,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而言,层级少了也意味着缺乏合理的晋升机制。假设省可以直管县的话,河南、山东这些地方一个省有100多个县。那么,从概率上说,一个县的领导人想要再晋升一级,概率还不到1/100。但如果中间多设一级行政机构,让一个市管10个县,那么他们晋升的概率就到了1/10。
当然,现实中来说,还可以通过增加相关职位的方式来给下级官员提升一个晋升渠道。但不管怎么说,一个省的省长只可能有一个,100个县长VS1个省长,这个晋升几率怎么都太低了。而如果一批官员长期得不到晋升,也并不利于社会的稳定。
所以,在现实中,几乎所有在创业初期以“扁平化管理”所标榜的公司,在做大之后无一例外都会科层化。这就是因为“扁平化管理”听着爽,看着效率也高,但是规模一旦大起来,晋升概率过小就会成为公司稳定运行的障碍。一个公司老板直接管员工,效率当然高——可员工又成不了老板,你总不能让他当一辈子基层员工吧?一个在你公司里干了10年的员工,跟一个刚入职的员工,都是普通员工,那前者觉得公平吗?
在中国而言,如果取消省一级单位改为市县二级制,那意味着中央要直接管理几百个地级市。如果取消地市一级的行政单位,改为省县二级制,意味着一个省少则要直接管理三五十个,多则要直接管理100多个县。而如果强行增加省的数量——现在中国的省级行政单位有30多个,要是想要省-县的管辖达到合理的比例,那么省的数量必然要达到100多个,这等于又回到了当年的郡县体制下,晋升体制窄的问题依然还会显现。
咱们就说个直观的例子——李广。李广在汉朝先后担任过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上郡等郡的太守。你不能说汉朝不重用李广,毕竟中央之下就是郡,太守就是一地的最高长官。可李广在几个郡之间担任太守,就是提不上去,搞得李广也一直觉得自己壮志难酬。假如李广所在的时代就有州牧这个职位,那么以李广的功绩未必不能做个州牧。
当然,如果你自己做过管理的话,也会发现这其中的困难。假定说你就管10个人,每个人每天拿出10分钟给你汇报工作,加起来不过是100分钟的时间,你完全应付的过来。但假如你管着100个人,哪怕每人只说5分钟,这也是500分钟的时间,差不多是8个半小时——你一天到晚什么都别干了。而如果你觉得这100人太多,每天只挑那些看着顺眼的人来听汇报,长期下来也会事实上给管理体系创造不公平。
说到底就是,很多东西之所以存在着弊端但却能形成传统,是因为其在当下利还大于弊。特别是类似社会制度、行政制度这些东西,从来不存在“完美”,只能看在某一个具体的时刻,它有多大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