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只盯着胡锡进,一线打工人们有话讲

上海封城两月,东南列强省市4月财政收入腰斩,毕业生就业数据膝斩,谁人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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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传上海某大学毕业生就业统计)

胡锡进说:“关心中国经济的岂止老胡!”而我实在不想再听公众号里一群书生借着打工人发自己的牢骚。前天晚上,我邀请一堆打工人在线聊天,四十多号人,有工人,白领,医生,公务员,也有几位企业主。话题就是封控期间各行各业遇到的困难,大家讲讲自己的故事。

聊了4个多钟头,总体听下来,可以分为制造业和服务业两大阵营,观点有差异。

服务业肯定太难了。难在哪儿呢?

北京的孙同学是做企业会议会展的小业主,年景好的时候能做到1000万年产值。今年没啥生意了,搞线上会展,就失去了物料这个大赚头,最多整点背景板和易拉宝。

前两天他出小区去竞标,要办各种出门手续,斗智斗勇狡兔三窟神出鬼没,终于出了小区,你猜他这么努力去竞标的标的是多少钱?区区8000块,不够手下美术设计师一个月的工资(13000元)。

我说你之前赚的不少,为啥不直接退休?他说还是想坚持下去,一个是喜欢干这一行,再一个是只要度过最困难的时候,回头还是能抢先起色的,也希望能多带来一些工作岗位。他说8000块的标基本也是去陪跑的,但是这个关系不愿意断了。这就是艰难时期的羁绊呀。

泽仁导游唉声叹气,已经在家赋闲很久了,说你们还可以搞线上会展,我他么能给别人搞线上导游吗?2021年上半年,旅游业还恢复过一阵子。因为全国基本磨出来一套办法。但是到10月西安事变之后,各地都收紧了,各有各的政策,各种一刀切,各种堵点,文旅部政策也不管用,好多旅游公司倒闭,他也失业了,朋友里面卖房还债的一大堆。

那就转业吧,问题是能转什么行业呢?旅游行业相关岗位有8000万(2019年文旅部数据显示直接就业约2800万,间接就业近5000万),转到哪个行业和大家拼命内卷?

我就感觉最近这段时间喊躺平的人没之前多了,毕竟连企业都躺平了,小年轻再喊躺平就不够时髦了。孙老板自己也是个腼腆的喜欢二次元的年轻人,你和他要福利,他说你直接把我挂路灯好了。

你要躺平是吧?往边上挪挪,还有好多人要躺下,说不定就铺天盖地直接砸你身上。能喊躺平的时候还是一种自由宣泄,真被风刮倒了,你想的就不会是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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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今年携程学者梁建章特别急,急得不谈生人谈死人了,说经过他的计算,如果像香港那样放开了,全国最多因为新冠死15万人。看来15万人这个数字是他满意的。

不过和我聊天的几十位行业代表,包括三位医生一致认为,梁建章这个计算不科学,甚至复旦华山医院那个论文预测放开会死155万人的数字,都是非常保守的,按照香港的感染率,内地放开了死亡人数怎么也得翻倍吧……还是要面对事实。

让我比较惊讶的是,都这么难了,绝大部分聊友都反对开放共存,支持动态清零。

制造业的朋友最坚决,说我们不可能带病上班的,最怕流水线上有一个工人阳了,一下子就传染开了,就得停产。

昆山的苋菜君是电路板企业的一线工程师,他说面对病毒,供应链每一个环节都是脆弱的,少一个环节就做不成。

我说封城不也打击了供应链吗?他说躺平共存更会打击供应链,全世界的供应链现在都不好,他觉得只有中国坚决的动态清零可能产生更好的后果。

浙江梁先生是今晚聊天室的另一位一千万先生。年景好的时候,一年可以生产一千万条内裤,全都销往非洲J国。他说经济都是被吓死的,要是放开了,感染数字一上去,就会各种风吹草动,非洲J国和病毒共存了,有钱人都被吓得跑到欧洲去找医疗服务了。

服务行业,比如饭店,在上海的回又回不去,又没生计,怎么办?但是也不愿意放开,一个以前做过厨师的技工说,我服务员一天要面对几百个客人,肯定会染上,我工资低,医疗服务更别提了,我肯定怕啊。

B站UP主“王爷的杂货铺”也进来说话了:人在加拿大,刚搬完货,因为同事都阳了,只好自己一个人搬。

他铺子里来了一批货,从渥太华到多伦多,这么点距离走了三个月,就是因为新冠打击了物流。加麻大共存了,大家就轻松了?并没有,多伦多不少华人的老字号饭店都倒闭了,饭店里只要有一个阳性,你就不敢去吃饭啊。

我问:不是说那就相当于感冒吗?你会因为害怕感冒就不敢去饭店吗?他说:那玩意怎么就被媒体和砖家给包装成大号感冒了?那就不是嘛。当然西人相信的不少。

陈医生参加过援沪工作,说话一针见血,她说,你个人症状可能像感冒,可这是大规模传染病啊,你要关注“传染”这两个字,不能只盯着病字,传染带来的不确定性太高了。反正她作为一线人员,不愿意面对向病毒放开的世界,一线医护会累垮的。

我上月中了奥密克戎,虽然像重感冒一样暂时好了,但我是不愿意再中一次了,这玩意儿一星期就能把全家拿下,楼上楼下都拿下,而且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要感染,还是请共存派们先去感染吧。

大家也很有热心讨论防疫路线,产业变局,天下大势,但我就是想听听具体的故事,了解具体的痛点。这应该是为人民服务者要做的事情,然后才能切实解决恢复生产生活的问题。

胡锡进说要拿出震撼弹级别措施恢复市场信心,但真谈具体政策可就难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比如同样是旅游业,梁建章着急的和我们失业导游着急的也不一样。导游依赖旅行团,与自由行客户绝缘。携程这种平台,只要保住机票和酒店业务,自由行也是好的。

聊天室里,旅游业人士确实更悲观,觉得病毒无法消灭,但是也不支持放开,而是希望动态清零的成果能够转化为经济成果

江西等地上周刚出了恢复跨省旅游的通告,但是旅游公司都不敢动,“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之前已经发生过类似状况:旅行团都准备出发了,突然又来一个政府通告——本省出现一例阳性,各团就地解散。白折腾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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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业和物流高度依赖人的流动性,最检验全国体制,遇到各地不同政策就头大。聊天室里,一位公务员为地方政府辩解,说央地关系一直难处理呀,各地怕担责呀。四平八稳说了一大堆,像是能当科长的料。

我抛砖引玉给个建议,各省对核酸、绿码等通行条件的规定不一样,上海之后,高风险地区标识的标准也不一样,更增加流动困难。有些东西要全国统一,非常时期,文旅部的文件在地方不管用,就得中央出面,低风险地区人民可自由流动,统一审批标准,谁层层加码,谁就是破坏动态清零带来的经济果实。谁搞懒政一刀切,不许人爬起来干活,那就是变向躺平,违背防疫国策。

南京老张,过去做旅游业,看情况不好,转向旅游制造业,做户外用品,也是面向国外市场。疫情来了,供应链都是断的。他爱思考大事情,说感觉过去的周转模式不合适了。以前工厂想提高周转效率,总是压低库存,减少库存成本。可是一旦疫情把供应链卡断了,本来清库存高周转的优势,就变成了劣势。

疫情时代,看来管理学也要调整。以往的精益管理、产业集中遇到疫情未必就是好事,一封全断了。发达的全产业链分包模式现在也有风险,还是自己有上下游的企业能扛,而像各种零件外包的新兴造车公司就麻烦了。就像居民要买冰柜,企业要加库存。

西安托管班和重庆裁缝店的小老板都表示,看周围多少人南柯梦碎,还不起贷款,把车放到银行门口问银行收不收。还好自己是小本生意,托管班不是那种走量走贷款扩张的新消费模式,只收20来个学生,疫情来了线下改线上,只是收入每天少500元。裁缝说自己一直不玩贷款,这种时候倒是安心了。所以疫情对金融模式也是一次挑战。

我问大家:“网上说,疫情之后,年轻人都想去做公务员或者进国企了,你们想吗?”好几位连声说不想,还是想做现在的工作,这样更有意思。这让我感觉到油然希望,人生求得意思,没有这份心气,哪来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希望这份心气不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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