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读书看“太重”了!
有人认为“读书无用”,他们列举很多名人的例子,以证不读书也能过得很好;有人认为“读书有用”,又总是强调自己“没有时间”。
当我们把读书看得“太重”,往往会因为过分强调仪式感而与之疏远,读书不应该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它和音乐、绘画、运动、刷剧、打游戏等众多爱好一样,是取悦自己的一种方式。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库叔联合B站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二季,给大家讲几位读书人的故事,他们在自己的阅读体验中打开了一扇门,走着走着,就抵达了能够安放余生的心灵归宿……
文|王乙雯 瞭望智库观察员 王雨帆 实习生
本文为瞭望智库原创,故事来源于B站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二季,已获授权。如需转载请在文前注明来源瞭望智库(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则将严格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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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错图》,穿越时空的对话
《海错图》,出自清代康熙年间一位民间画家聂璜之手,它以生动的图画和文字,记录了三百多种海洋生物——鳖身人首的海和尚、身披火焰的鳄鱼、憨头憨脑的蟳虎、后背长鳍的中年秃顶人鱼……这些图画风清奇,又带有现代博物学的风格。
这本书曾一度在历史中失去踪影,直到雍正四年(1726年)被太监苏培盛送入宫廷,后来受到乾隆皇帝的喜爱被重新装裱,一直收藏于故宫中。
初中的时候,张辰亮去故宫博物院参观,看到了正在展出的几幅《海错图》,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当时就觉得,哎呀,太有意思了,就想把这个书好好地研究一下”。
张辰亮 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因为时代的限制,《海错图》中存在一些不太靠谱的地方。2015年,张辰亮开始了他的计划——还原一个科学版的《海错图》,从生物学的角度解读清代图谱中的生物密码。在接下来的6年时间里,他一次次踏上旅程,远赴辽宁、福建、广东、广西、天津甚至日本、泰国等地搜集素材、实地考证,编写成了《海错图笔记》。
厦门八市海鲜市场是他常去的地方,这里就像一个免费的海洋生物展览馆。比如犁头鳐,张辰亮在市场中找到了它的原型,还对比了图里画的、实际长的和切成肉的样子。
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据张辰亮介绍,《海错图》里边可以经常看到聂璜的“内心独白”,类似“这个东西我不明白”“我把这个画可画在这了”这样的话,在他看来,聂璜在等待博识者辨之。
张辰亮觉得,他就是聂璜等待的那个人。这个《海错图》的疯狂读者,还有另一个身份,微博知名科普账号“博物杂志”的运营者——无所不知的“博物君”。在考证《海错图》的日日夜夜里,本时空下的“博物君”完成了另一个时空里“博物君”未竟的事业,也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了很大改变。
他不想一味介绍古代人,而是关注现代人跟海洋生物的关系。“我们老说中国就没有什么海洋文化,海洋文化其实就一直存在于我们的沿海......人类的一场疫情,就能导致鲍鱼的食谱发生变化。”
张辰亮的考证记录,也在触动着他的读者。有《海错图笔记》的读者给张辰亮留言,说自己抱着考证古籍的预期去看书,结果发现内容鲜活,先是越看越饿,然后又越看越不是滋味,以前这么多动物现在一个一个都消失了。
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这种复杂感,张辰亮又何尝没有体会呢?“《海错图》的那个时候珊瑚资源非常丰富,甚至可以堆成假山,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张辰亮一次次看见海洋资源的衰退:野生鲎急剧减少,野生大黄鱼被吃到几近灭绝,带鱼连尾景象也不复存在……
在写完第4本《海错图笔记》后,这段长达6年的《海错图》破译之旅也将告一段落,但后人与前人、读者与作者的对话,仍在继续。
2
重历联大西迁,写书才能安放自己
2018年,作家杨潇花了两个多月时间,以徒步为主,从长沙到昆明穿越1600公里,重走了当年西南联大“湘黔滇旅行团”的西迁之路。
1937年7月,日本侵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随后平津沦陷。清华、北大、南开三校联合南迁,于11月在长沙设立临时大学。1938年2月,三校决定分三路再迁昆明。其中一支由近300名男学生和11位老师组成“湘黔滇旅行团”,历时68天,徒步1600公里,穿越湘西、贵州,最终抵达昆明,与另两路师生会合,组成日后的西南联合大学。
在当时,迁校之举被一些人认为是“逃命心理“,几经动摇,而学生们更是要面对内心的煎熬:读书还是参战?留守还是西迁?
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在这种历史背景下,杨潇带着当年西南联大数位同学(杨式德、林振述、蔡孝敏等)留下的日记片段走到了当年中国的大后方,体会着80多年前那代学子的心境。
“朱自清、闻一多他们坐了一个大公交车,从长沙一路开到南岳,然后搬到楼停云楼这里来。”在这座临时大学,闻一多继续他著名的《诗经》和《楚辞》课堂,英国诗人燕卜荪凭记忆为学生讲授莎士比亚和《奥赛罗》,钱穆为后来写《国史大纲》摘录了笔记。杨潇看着已经腐坏的地板、残缺的屋宇感慨到:“离开这个地方就又开始新的流亡生活了。要继续往昆明走了,那边就更艰险了。”
一路上,旅行团的师生们沿途考察山川地貌、记录风土人情,他们见到了壮丽的黄果树瀑布、遍地的罂粟和鸦片,也见到了沿途乞丐般的穷苦同胞。
杨潇讲述了一段趣事:刘兆吉是旅行团的学生,他沿途收集几千首民歌。其中有一首叫“斯文滔滔讨人厌,庄稼出汗爱死人,郎是庄稼老出汗,不是白脸假斯文”。刘兆吉当时就向闻一多提出质疑,认为其太过野蛮,结果被闻一多批了一通。当天行军结束之后,刘兆吉看到几个同学在喝茶,就凑过去跟他们吐槽“今天太倒霉了,被闻胡子给臭骂了一顿”。结果发现那几个学生不吱声,他再定睛一看,原来闻一多就坐在里头。见此,刘兆吉赶紧道歉,闻一多就说,“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杨潇认为,湘黔滇旅行团承载了当时知识分子内心转换的过程,“我去不了战场,但是我走1600公里的路,然后到后方坚持我的学业和研究,来日方长,这也是一种救国。”
杨潇 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重走这一路,也是杨潇在自我困境中思考人生道路的过程。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的杨潇,做过10年记者,2014年从美国访学回来后,看到很多同行都选择从传统媒体中出来,他也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那个时候,杨潇读到了湘黔滇旅行团的资料,加上平时也喜欢走路,就开启了这段旅程。
过程中,杨潇体会到“智力的乐趣”,“就是通过讲述、档案、回忆,把消失的一座城,或者一个面目全非的一座城给他重新建立起来。”回来后,杨潇不仅采访了多位湘黔滇旅行团的后人,还查阅了大量历史资料,用了两年多时间写成40余万字的《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
杨潇数次拜访旅行团还在世的唯一一位老人——毕业于西南联大机械工程系、如今已经103岁的吴大昌。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杨潇认为,自己度过了最满意的3年。投入了巨大的热情、经历、智力后,他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感,“你可以从他们身上看到在变革时代的知识人的如何自处的一个状态”。
在战火纷飞下,那代青年通过行走解决了内心困顿,而在现代快节奏的生活下,杨潇通过行走,解决了自己身处中年的种种顾虑与彷徨。
“最后发现,可能还是要写书才能真正安放自己。”
3
译一本诗集,渡过一场精神危机
面对人生困惑,杨潇选择在行走和写作中安放自己。包慧怡则通过翻译,来挽救自己的精神危机。
读书期间的包慧怡,成功申请到美国一家大电视台的实习,内向型人格的她时常在团队工作中自我消耗。为了疏解心情,她每天下班后都会在电视台底楼的沃登书屋逛上一小时。
正是在那里,她遇到了《爱丽尔》。这本美国“自白派”代表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的遗作,充满一种暗黑、暴烈的向死而生的力量,让当时正处于一场精神危机之中的包慧怡感受到强烈共鸣。
怀着一种近乎战栗的惊喜,包慧怡想翻译《爱丽尔》。早在在复旦大学读英文系时,她就已成为一名译者,陆续接一些翻译的工作。和以往任务式的、有截稿日期的翻译不同,这场翻译之旅让她无意间开启了一场自我救赎。
包慧怡经常把稿纸带在身边,比如坐火车、飞机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其中一些字句,也会拿出来改上几笔。在翻译《爱丽尔》的过程中,她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确认了她真正想走的那条路:一个人埋头于写作、翻译、阅读,才是她最自在的状态。
此前,研究现代文学方向的包慧怡因读到了“珍珠诗人”等中世纪作家的作品,决定远赴爱尔兰都柏林大学攻读中世纪文学。在那里,她需要每天至少花8个小时在地下室翻译、研究中世纪手抄本。一个人在图书馆的小隔间里,只有手稿和读书卡片为伴,包慧怡经常脑补自己就是中世纪缮写室里的一个誊抄工。她形容自己的工作,是从“字母汤”里捞字母,比如很多扇门组成的“mmm”,其实它是inimity(敌人)。
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博士毕业后,包慧怡回到母校,继续着古英语与中古英语文学研究这一几乎算是垦荒的工作。因为教学和科研的压力,翻译的工作只能退居末位,但她利用零碎的时间,以每天二三十行的龟速,译完了爱尔兰作家的短篇小说集、一本中古英语抒情诗选。
包慧怡常常问自己,“我的翻译可以为我的母语带来什么”?她说,“白话文还是一门非常年轻的语言,我们可以从文言文里为他汲取源泉,也可以从西方的翻译的文本里面为他汲取不同的风格,看看它可以在我们的中文里碰撞出怎么样的一个火花。”
包慧怡 图源: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2季截图
她想要确保每一个词都必须在它不可替代的位置上,不仅要倾注目光,有时候还会调动触觉。在思维碰撞与汲取中,包慧怡也会自己写诗,翻译与写作的交融,使她的诗歌带着一种独有的混合气质。
对包慧怡来说,翻译工作是发乎本心的专注,是对时间本身的克服。
4
80岁,她成为了畅销书作家
于专注中对抗时间的,还有一位老人。
今年82岁的杨本芬是一名退休工人,二十多年前,她离开江西老家到南京替女儿照顾年幼的孩子。
女儿章红从事出版工作,家里有很多书,杨本芬闲暇时间就喜欢沉浸在书本里。看完野夫的《江上的母亲》,她想起不久前去世的母亲,“不把妈妈记下来,她就消失了。”于是,她决定做一件从来没做过的事——写作。
杨本芬 图源:央视新闻
杨本芬这辈子做过很多事,种田、切草药、担沙子、从事会计工作、做县城运输公司的加油员,唯独没做过任何和文字相关的工作,也没有受过任何专业写作训练。但她会讲故事,记忆力也好,只要是读过的书都记得。
“灶台上、凳子上、饭桌上我都能写,那个事情就是嵌在心里,历历在目。电影一样的,在我脑子里放出来,还边写边哭,有时候伤心的时候眼泪也会哗哗地流下来。”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在等汤滚沸的间隙,杨本芬用两年的时间,足足写了八斤稿纸。
杨本芬的手稿 图源:央视新闻
写完后,杨本芬从未想过出版,女儿章红把文章以《妈妈的回忆录》为名贴到天涯社区,这个讲述一个普通中国人家在时代大浪中挣扎求生的故事,迅速在网上吸引了一大批忠实读者,众多网友的反馈和鼓励给了杨本芬很大惊喜。为了回复网友留言,杨本芬开始学习使用电脑。
当时有读者鼓励她出书,也有出版社联系过她,但种种原因没有做成。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回忆录被出版人涂志刚发现,他只读了一章便决定要出版这本书。2020年,《秋园》终于面世,这一年,杨本芬80岁。
在这本书里,读者们看到了杨本芬母亲秋园的一生。在动荡的20世纪前半叶,秋园“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命运多舛。在缺衣少吃、朝不保夕的年代,这个性情温和的女人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将孩子们拉扯长大。
杨本芬与母亲 图源:央视新闻
继《秋园》之后,杨本芬又写了《浮木》,不仅补全了《秋园》中主要人物的命运,还以大幅笔墨描绘乡邻的离合悲欢。两本书先后入选豆瓣年度读书榜单,《秋园》迄今印刷8.8万册,两万多人打出了8.9分的高分。
生活并不轻松,但杨本芬的写作一经开始,就难以停下。2022年2月,杨本芬的第三本书《我本芬芳》出版。“我不算是作家,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写的书能出版,我当然很开心,更开心的是,女儿告诉我,这些书有许多年轻人在看。”
张辰亮、杨潇、包慧怡、杨本芬......他们阅读他人的故事,也讲述自己的故事。最初写作的开始,也许是迫于生计或职业生涯空窗期,或许是处于人生低谷想要自救,或许是源于内心长久积淀的某种火焰,最终他们找到了阅读、书写和自己的连接。
专注,是他们身上一种可贵的品质。他们一边扎进火热的生活,一边在文字中探寻,于是那些新的自我、新的思想便顺着路途徐徐而来。
也许,你也可以在阅读中,遇到一些“灵感之光”。库叔准备了一个书单,并将它们赠予读者,希望这些细碎的智慧之光,可以在读者中不断被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