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敌为友”:法德的欧洲“统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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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再回头看历史、看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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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伦敦举行反脱欧大游行

  中国国家历史编者按:

  2016年6月24日下午2点(北京时间),英国宣布“脱欧”公投的最终结果:“脱欧派”以3.8% 的微弱优势战胜“留欧派”,英国将正式和欧盟说“再见”。

  2016年12月4日,意大利又举行修宪公投,最终反欧盟的五星运动党获胜,他们并不排除未来就脱欧举行公投的可能性,这很有可能成为引爆欧盟分裂的另一导火索。

  那时的欧盟,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在众多欧盟国家中,法国和德国无疑是最“受伤”的。两国从千年仇家到当代盟友,一路走来,筚路蓝缕,恩怨情仇,同为欧洲一体化的“奠基者”。面对“统一成果”可能毁于一旦的危局,他们情何以堪。通过追溯法德延续千年的恩怨情仇,我们可以感受到欧洲走向联合的不易,或许能理解欧洲人民面对各种脱欧公投的那种“心碎感”。

  危机中的欧洲,如何面对当下的俄乌关系恶化以及俄罗斯的“特别军事行动”,将是一场更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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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同根生,奈何相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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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曼和他的臣子

  法国与德国之间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欧洲法兰克王国时期。加洛林王朝的查理在战胜了来自东北亚的游牧民族匈奴和柔然人(即阿瓦尔人)之后,建立了囊括西欧大部分地区的“查理曼帝国”(又称法兰克帝国或加洛林帝国)。其领土西至埃布罗河、比利牛斯山和大西洋,东迄易北河,北至北海和波罗的海,南迄意大利,包括了现今的整个法国和欧洲中部国家。819年,查理大帝之子路易去世,长孙罗退尔、日耳曼人路易和幼孙秃头查理之间争夺帝国领地的大战一触即发。842年2月14日,日耳曼人路易和秃头查理率先结盟,他们率领两支部队汇集在斯特拉斯堡。两位领导者站在高台上,面向各自的队伍,先后宣读结盟誓言:“为了上帝与基督之爱和我们共同的拯救,今日以降,迨上帝赐予我智慧与力量,我将竭力保护我的兄弟,双方竭力保护对方,我永不故意与罗退尔达成会伤害我的兄弟的任何协议。”随后双方军队发出一片欢呼,仿佛胜利已在眼前。843 年8 月,罗退尔、日耳曼人路易和秃头查理签订了《凡尔登条约》。按照条约,加洛林帝国被一分为三,罗退尔保留皇帝头衔,兼领意大利国王,其领地为“中部法兰克王国”;三弟日耳曼人路易统治长兄罗退尔领地以东地区,成为“东法兰克王”,这成为后来德国的前身;秃头查理为“西法兰克王”,领土在长兄领地以西的地区,边界轮廓近似中世纪的法国。这是意、法、德三国在历史上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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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退尔

  855 年,罗退尔去世。他延续了家族作风,又将中部法兰克王国的领土再次一分为三:长子获得南部的意大利部分,次子获得洛林(北部),三子则得到勃艮第和普罗旺斯(北部)。这严重削弱了中部法兰克王国的实力,并让日耳曼人路易和秃头查理再次蠢蠢欲动,静待佳机。863年和869年,继承中法兰克王国北部领土的两位王子相继去世了。心痒难耐的秃头查理与兄长兼老搭档日耳曼人路易觉得时机已到,并达成了秘密共识:联手夺取夹在东、西法兰克之间的罗退尔领地。870年8月,二人签订了《默尔森条约》,私自瓜分了中法兰克王国的北部领土。这些“来路不正”的领地,特别是阿尔萨斯—洛林,正是日后法德长期争夺、争议不休的对象,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仍没有得到解决,埋下了两国千年战乱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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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托大帝的皇冠

  法兰克帝国的不同部分渐渐衍生出独立的封建国家。10世纪前后,西欧的社会政治形势逐渐稳定下来,这些国家开始步入不同的发展轨道。962年,德意志国王奥托挥兵意大利,进入罗马城。德国将帅们在罗马教皇约翰十二世和主教们面前,挥舞佩剑,齐声呐喊:“请陛下(奥托)成为奥古斯都(皇帝)!”宗教领袖们被吓得面如土色,只得同意。随后,教皇便在圣彼得大教堂为奥托加冕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2世纪中叶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鼎盛时期,其疆域包括近代的德意志、奥地利、意大利北部和中部、捷克斯洛伐克、法国东部、荷兰和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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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圣罗马帝国及其诸侯国的代表徽章(中间带着皇冠的双头鹰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象征)

  虽然该帝国的后继者们一直号称他们是加洛林帝国的直接继承者,并高举西欧统一的大旗,但事实上,这些后继者没有能力维持强大的王权,只是急于与法国就两国交界处的地盘反复争夺。随着德皇权力的不断萎缩,诸侯实力的日益增强,整个国家逐渐成为一盘散沙,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近代。


  与德国相反,英法百年战争(1337—1453年)期间,法兰西人民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日渐凝聚,百年战争后的法国实现了民族国家的统一,并建立了西欧最典型的绝对君主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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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金库尔战役发生于1415年10月25日,是英法百年战争中最著名的战役之一

  法德虽同出一脉,中途却分道扬镳。双方对意大利这块“肥肉”的执念,以及德意志分裂所激发的法国扩张之野心, 让二者之间的敌意与仇怨进一步生根发芽,由此进入“冤冤相报”的怪圈。但两国通过战争陷入了欧洲均势局面,虽有一方短暂独大,但总会出现与之相抗衡的几方弱小力量的联合,再也无法回到真正“统一”的帝国时期。

  弗朗索瓦一世(法国国王)与查理五世(西班牙国王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间的战争是古代法德纠葛的“绝佳”写照。从1515年起,两位年轻的国王就为争夺意大利进行了几个回合的战争。总的说来,法国败多胜少,尤其是1525年,弗朗索瓦一世一度成为阶下囚。他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我现在除了荣誉和生命之外,已经一无所有。”到他的儿子亨利二世继位时,法德之间的斗争仍未结束。1559年,法国和西班牙签订了《卡托堪布累济和约》——法国以收复加来港、占有洛林的麦茨和图尔的凡尔登为条件,放弃对意大利的领土要求,这场持续四十多年的战争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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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38年,查理五世和弗朗索瓦一世会面,签订了暂时停火协议

  欧洲大陆上的和平并未持续太久。从1618年到1648年,欧洲又爆发了“三十年战争”。法国成为这场战争的最大赢家——不仅夺得了阿尔萨斯—洛林地区,更确立了其在欧洲的霸主地位。另一方面,战争所造成的深重创伤和分裂局面,使德意志民族在很长时期内都无法恢复强者的风采,“德意志有200年不见于政治积极的欧洲国家之列”(恩格斯)。

  法国利用德意志的分裂夺取欧洲霸权,使德意志的领土被步步切割走向衰亡,这无疑加剧了法德之间的仇怨。这种敌对状态在近代再次发酵升级,让“欧洲统一”的历程显得更加暴力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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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冤相报,没完没了的战争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由拿破仑统帅的法国军队先后打败了奥地利和普鲁士军队,攻占了维也纳、柏林。1806年8月6日,在拿破仑的强迫之下,奥地利皇帝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宣布放弃德意志皇冠,神圣罗马帝国就此覆亡。法兰西第一帝国在拿破仑的带领下,逐步“统一”了欧洲的广阔区域,面积一度达到86万平方公里(不包含殖民地)。法兰西第一帝国共拥有130个省,包括荷兰的9个,北海沿岸德意志各邦的9个,东南瓦莱、皮埃蒙特、热那亚、帕尔马、托斯卡纳和教皇属地10个郡。拿破仑还通过家族关系,控制了意大利王国、莱茵联邦、威斯特伐利亚王国、那不勒斯王国、西班牙王国、华沙大公国等区域。德意志的两个最大邦国奥地利和普鲁士则先后六次组织、参与反法同盟,以求实现对法国的复仇,而他们也的确做到了——拿破仑帝国在反法同盟的围攻下最终宣告瓦解。

  欲夺欧洲霸权,必先“统一自身”。1862年,俾斯麦被任命为普鲁士首相兼外交大臣,开始施行“铁血政策”,德国统一的征程由此开启。在统一战争的最后阶段(普法战争)中,德国人俘虏了拿破仑三世,攻陷了巴黎,法兰西第二帝国也因此被推翻,成立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

  谁能想到,之前想方设法分裂德意志的法国,最终竟亡国于对方之手,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巴黎和约》。和约规定法国不仅割让阿尔萨斯一洛林地区,赔偿50亿法郎,还要忍受德国人的刻意侮辱。1871年1月18日是普鲁士王国建立170 周年纪念日,在凡尔赛宫的镜厅——这个让法国人引以为傲的王宫中最奢华、最辉煌的地方——普鲁士国王兼北德联邦主席威廉一世由德意志各邦君主选举为德意志帝国皇帝,在法国王宫中宣告成立德意志帝国,统一大业得以完成。法国人好似被扇了一耳光,此等亡国之辱法国人始终铭刻于心,并在此后的一战中加倍奉还给德国。

  德意志的统一大大推动了其现代化进程。之后的30年,德国在经济、军事、科学方面取得重大成绩,一跃成世界强国,拥有了和欧洲大陆其他强国叫板的资格,进而间接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一1918 年)。傲慢的德国人声称,要让德皇在法国的领土上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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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一世在镜厅宣布成为德意志帝国皇帝

  但德国未能如愿。战争促使德国国内爆发了民主革命,德意志帝国被推翻,1918年11月11日,德国临时政府代表团来到法国东北部贡比涅森林的雷道车站,在一节车厢里开始停战和谈。会议开始没多久,德国代表团团长埃尔茨·贝尔就开始抱怨,战胜国所提条件过于苛刻。但是福煦站起来打断他说,德国人必须在三天内无条件接受这项协议,否则后果自负,随后径直离去,谈判被迫中断。几小时后,德国最高司令部传来消息,要求德国代表在协议上签字。第二天凌晨,双方代表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在这项停火协议上签了字。至此,第一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

  战争结束了,法德的恩怨却远没有了结。法国人将签署仪式安排在这列车厢上,完全是精心为之。因为这节编号为2419D的特殊车厢,据说是拿破仑三世的御用车厢。拿破仑三世曾在1870年普法战争中被俘,是法国历史上最屈辱的一幕,如今在这节车厢里接受对德作战胜利的签字仪式,正是无声地宣示法国才是能够领导欧洲的真正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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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法德在车厢中进行谈判

  1919年6月28日,同样还是在凡尔赛宫的镜厅,举行了对德和约(即《凡尔赛和约》)的签字仪式。根据和约,法国重新获得阿尔萨斯一洛林,并取得萨尔煤矿区的开采权;德国东部大片领土被分割给他国,军备也受到严格限制,几乎成为一个不设防的国家。过于苛刻的条约激化了德国的民族复仇情绪,为后来希特勒利用民族复仇情绪,在德国建立法西斯专政创造了条件,也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埋下祸根。德国总理谢德曼曾说:“谁签署这个条约(《凡尔赛和约》),谁的手就要烂掉。”仅过了20年,这句话就得到了应验。1939年9月1日,德军入侵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拉开帷幕。随后,德军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占领了法国首都巴黎。

  1940年6月17日,迁都波多尔的法国新政府宣布投降。得知消息的希特勒下令将受降仪式安排在22年前德国签订投降协定的那节车厢中进行。很明显,他是希望为德国一雪当年之耻,加重对法国人的羞辱。德国人将车厢从法国的博物馆中拉出来,放在1918年他们签署停战协议的位置,将内部包厢改建成会议室。在车厢不远处,竖立着一块法国胜利纪念碑,记录了1918年法国对德国战争胜利的历史,上面雕有一只跌落的德国鹰——被“卐”字旗盖住了。1940年6月22日中午,希特勒本人也来到会场。负责希特勒人身安全的奥托·京舍事先已接到命令,如果法国代表团中有谁对希特勒举止失当,他可以直接开枪。


  下午2点左右,法国代表团进入车厢。当他们看到以希特勒为首的全套德国领导班子时,不由感到惊慌——德国是如此重视这次投降仪式。当双方交换完停火协定后,希特勒先行离开,守在车厢外的乐队立马奏响德国国歌。留在车厢内继续谈判的威廉·凯特尔等人随即跟着大声唱起来,而法国代表团的成员只能默默含着眼泪,等待任人宰割的结局。德国人再次用“铁和血”完成了对法国的复仇。

  根据当时参加签字仪式的一位记者回忆,“我曾多次在重大场合看到过希特勒,但今天,他的表情前所未有,那是轻蔑、愤怒、憎恨、报复和满足……”仪式结束后,那节车厢被运往德国,放置在柏林市中心的卢斯特公园公开展览,赢得了市民的欢呼。二战后,这节车厢已消失无踪,据说是被党卫军销毁了。今天位于法国贡比涅森林的停战纪念馆中,仍然陈列着一节车厢复制品。至于那座在1918年树立的胜利纪念碑,在谈判后被一队德国士兵奉命炸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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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仿造的福煦车厢

  截至1942年,希特勒的纳粹德国几乎“统一”了整个欧洲。除苏联和英国保持主权独立,西班牙、葡萄牙、瑞典、瑞士保持中立之外,其余欧洲领土全部沦陷于法西斯政权之下。然而,这个建立在血腥屠杀和残酷战争基础上的帝国,根本无法引领欧洲成为强盛的统一联合体,注定了其走向瓦解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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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仇怨,携手推动欧洲一体化

  近代以来,战争的破坏性越来越强,造成的灾难越来越大,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昔日称雄世界的欧洲列强纷纷降为二三流国家,整个欧洲已是支离破碎。不论是重夺国土(包括阿尔萨斯和洛林)的法国,还是被分区占领的德国,双方都认识到不可能通过征服对方而独霸欧洲。当然,化解千年积怨,并非一朝一夕。法德最终能化干戈为玉帛,促成战后欧洲一体化,源于国际形势的变化和两国领导者务实的外交战略。

  20世纪40年代后期,随着“杜鲁门主义”的出台,冷战局面日渐形成,西欧各国由于日益依赖美国“马歇尔计划”所提供的经济援助,不可避免地被纳入美国阵营中。但是,美国的“小伙伴”并不好当。来自美国的经济渗透和政治控制让欧洲政治家们清醒地认识到,如此下去,“欧洲将不再是欧洲人的欧洲”,欧洲人开始发出了“欧洲统一”的呼声。这一次绝非某一国的独霸称雄,而是整个欧洲实现联合,共谋和平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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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战结束后的城市废墟(华沙)

  历史上的法德战争不断,积怨颇深,它们能否和解将直接影响欧洲联合的成败。时任联邦德国总理的阿登纳考虑到,只有法德两国走出冤冤相报的历史怪圈,建立和平友好的两国关系,法德以致欧洲的发展才有前途;德国需要借助与法国和解以消除长久以来欧洲大家庭的“恐德”情绪,逐渐恢复国家主权,完成两德统一。为此,1949年11月3日,阿登纳在接见美国《时代》周刊记者时发表了著名的“破冰解冻”演说:“我决心要以法德关系作为我的政策的一个基点……和法国的友谊将成为我们政策的一个基点”,由此表达了与法国重建友好关系的愿望。法国对双方和解也持有积极态度。二战后,在美国的扶植下,联邦德国经济迅速复兴并快速发展,这让法国感到了新威胁,所以法国迫切希望能探索出一条联合之路,防止德国东山再起,再次报复自己。

  在双方领导人的密切接触和积极推动下,两国逐步达成了和解。1950年3月,阿登纳建议建立德法联盟,从“关税和经济着手,使两国结合”。两个月后,法国政府响应德方,提出了著名的“舒曼计划”,建议将两国的煤钢资源联合起来,在此基础上联合西欧各国的煤钢工业部门,由一个超国家的管理机构实行“联营”。罗贝尔·舒曼之所以提出欧洲煤钢联营计划,一是考虑以经济手段医治法德的“战争后遗症”,缓解彼此的敏感神经,也让横亘在两方之间的鲁尔与萨尔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二是“联营”使各国不再具有独立的重工业,消除了发动战争的物质条件,能够有效避免成员国之间发生战争。联邦政府欣然接受了这项计划,并在实际行动中作出了让步。这样,早期的欧洲一体化便以基础工业为突破口,渐渐将欧洲各国紧密联合起来,并推动法德关系迈向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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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高乐(左)与阿登纳(右)

  1958年8月14日, 法国总统戴高乐与阿登纳在科隆贝双教堂举行了历史性的会面。在来之前,阿登纳依旧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刚刚(当年6月)重掌大权、曾一度仇恨德国的戴高乐是否会阻止法德和解。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会晤相当顺利,双方首脑对未来两国关系作出了展望。阿登纳首先谈到,“欧洲不可以落到只能仰赖美国的地步”,在两极格局下,欧洲必须团结一致,首先要“加强法德友好合作”。随后,他询问戴高乐,“阁下对法国未来的政策指向是什么?”戴高乐是一位很务实的国家首脑,他认为要真正“克制”一个不断崛起的德国,不能仅仅是压制,而是要把它纳入到欧洲一体化的国际机构中去,更好地监督它。他对阿登纳说:“欧洲联合将由法国和德国完成,法国是赶车人,德国是马……”双方会谈异常热烈,彼此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阿登纳知道戴高乐非常在意自己的年龄(重新执政的戴高乐已67岁),中途便开玩笑地说,自己比戴高乐大了14岁,算是跨越了“年龄障碍”,一旦跨越了这个障碍,就可以无限地活下去。这些话说到了戴高乐的心坎里,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逢人便说:“我已经越过了年龄的障碍,可以无限地活下去了。”1962 年7月,戴高乐在爱丽舍宫接待阿登纳时说:“在您光临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在庆祝使我们两国从过去世仇,变成坚定的朋友这一巨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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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沙之跪

  1963年1月22日,联邦德国与法国在爱丽舍宫签署了《法德友好合作条约》(即《爱丽舍条约》),形成了两国就外交、防务、教育、科技等方面的合作条款。条约的签订标志着法德两国长达千年的敌对状态的结束,在国家制度层面达成了和解与互信。有人甚至认为,该条约“从根本上消除了西欧国家之间的战乱祸根”。法德和解与欧洲一体化的紧密结合,使得该条约直接推动了欧洲联合的进程。

  除了两国领导者的主观努力,德国对战争罪行的深刻反省,也让欧洲各国能够放下戒心走向联合。1970年12月7日,联邦德国总理维利·勃兰特冒着寒风来到华沙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前,他在献上花圈后,双腿下跪,为在纳粹德国侵略期间被杀害的死难者赔罪。三年后,他在接受意大利著名女记者法拉奇时,提及了当时的感受。他坦言,把纳粹的罪过完全归咎于德国人民是不公平的,罪过应当由希特勒等发动二战的战犯去承担。但他作为一国总理是有责任替纳粹时代的德国认罪、赎罪的。“那天早晨醒来时,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自己不能只限于给纪念碑献一个花圈…… 献完花圈后我突然感到有下跪的必要,这就是下意识吧?”

  经过各方近五十年的努力,欧洲联盟终于在1993年11月1日宣告诞生,欧洲进入一个新的历史发展时期。

  当然,欧洲的联合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冷战结束后,德国的经济和政治地位不断提升,渐渐渴望在欧盟体系内与法国拥有同样的话语权。这让法国感到不是滋味,危机感倍增,也让法德关系再次进入到一个较为紧张的阶段。不过,双方虽有矛盾分歧,但是两国关系始终保持在《爱丽舍条约》的框架下,通过协商达成妥协。

  当代法德关系在复杂的国际局势下不断磨合,随着欧洲一体化程度的加深,包括法德在内的欧盟国家之间也再无发生战争的可能。不过,他们依然要共同面对各种现实问题,比如:“不靠谱”的英国人,头疼的难民问题,努力让“欧洲大家庭”能够维持下去,等等。对欧盟各国来说,前路虽艰险,但回顾历史,上千年积怨都能化解,目前的困难相信也终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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