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家：黎巴嫩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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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Hussein Malla/AP

电影《何以为家》让许多人重新认识了曾被誉为“中东瑞士”的黎巴嫩，意识到黎巴嫩底层社会的真实情况：幼童无法上学，年轻女孩被迫嫁人，家庭缺乏安全用水。2018年电影上映至今，黎巴嫩内忧外患并无丝毫好转，爆炸、疫情等一系列原因使得黎巴嫩的经济和社会动荡雪上加霜。

黎巴嫩贝鲁特港区在2020年8月4日发生大爆炸，承担着全国60%海运的港口瘫痪。170多人死亡，6千多人受伤，30多万人无家可归，20多家医院诊所和120所学校被毁。因为政治纷争，对于大爆炸的调查仍未结束，目前还没有官员被定罪。今年2月17日，黎巴嫩政府宣布授予法国公司达飞海运公司（CMA CGM）在未来十年管理、运营和维护贝鲁特港口的集装箱码头的合同。达飞海运表示他们计划投资3300万美元来翻新码头，包括购买新的港口设备和建造一个新的存储设施。这可能是黎巴嫩迈向经济复苏的第一小步，但是内忧外患仍然不断。

经济危机

2020年8月首都贝鲁特港口爆炸之后。图源：Sky News

黎巴嫩的金融危机从2018年起初现端倪，产生负增长，迄今为止，黎巴嫩还没有走上一条可信的经济和金融复苏之路。黎巴嫩的国内生产总值从2018年的近550亿美元骤降至2020年的330亿美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下降约40％。货币和金融动荡正在加剧黎巴嫩的社会矛盾，外汇市场由于黎巴嫩磅和美元纸币汇率剧烈波动受到巨大压力，该汇率曾突破了15,000黎巴嫩镑/美元。总体而言，自2020年以来，该货币贬值了129%。同时传导效应导致通货膨胀率激增，在2020年平均达到84.3%。因此，高技能的劳动力将会离开黎巴嫩，寻找在发达国家的机会，这将对它构成永久性的社会经济损失。金融部门正在进行的调整集中在较小的储户、当地劳动力和较小的企业身上，但并没有显著成效。

多重经济危机加剧了失业。自2019年10月以来，五分之一的工人失去了工作。41%的家庭报在获得食物和其他基本生存需求方面存在挑战。医疗保健方面，有困难的家庭比例上升到36%。

贝鲁特港区爆炸给制造业带来了巨大损失。仍在营业的制造企业平均以35%的产能运营，22%的公司因为爆炸而不得不暂时关闭，17%的公司经历了供应链的中断。对于产品和服务的实际需求下降了74%。需求不足对制造业的影响最为严重；81%的制造业企业面临销售额下降的问题。自金融危机开始以来，55%的企业经历了现金流的下降，大约75%的企业减少了赊销和采购。

由于世界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等能源价格在2021年下半年大幅上扬，已经缺少外汇的黎巴嫩更加难以支付海外能源供应商。原本就缺乏燃料的黎巴嫩电力公司更难以维持供电。黎巴嫩国有电力公司在2021年夏季已经将居民的电力供应减少到每天2到4个小时，但最终在2021年10月出现全国性停电一天。由于供电不足，抽水系统也受到影响，黎巴嫩全国有400多万人面临着严重缺水的前景。

内政混乱

黎巴嫩新任总理米卡提。图源：Reuters

黎巴嫩信仰族裔盘根错节，政府力量分散，人民缺乏对政府的信任，导致恢复国内经济政治正常运转十分困难。2019年10月，大规模的反政府示威活动爆发，主要抗议天然气和烟草价格的上涨以及新针对WhatsApp征收的税（后被取消）。但随后示威很快变成了一场反对经济停滞、失业、腐败和世袭政治制度的革命。

2021年9月，经过13个月的政治僵局，新总理米卡提成功组建政府。由于黎巴嫩是中东地区教派、 族裔构成最为复杂的多族群国家之一，该国的政治格局也考虑各个族群的利益。国家总统和军队总司令由马龙派出任，总理由逊尼派出任，议长由什叶派出任，军队总参谋长由德鲁兹派出任。黎巴嫩政治生态本意用来防止宗教失衡和某个党派势力过大,但却导致派别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腐败日益严重，人民对政府建制失去信心。2021年的民调显示，只有4%的黎巴嫩居民表示对现任政府满意，10%的民众表示对现有的政治体系满意。

地缘政治

中东地缘政治一向错综复杂，黎巴嫩的地理位置更使得它受到近几十年来中东战乱的影响。黎巴嫩位于亚洲和欧洲的交界处，被叙利亚环抱，南部接壤以色列，西边临着地中海。由于地理位置，黎巴嫩在过去饱受阿以战争之苦。而在最近十年里，又首当其冲地承受着叙利亚战争的冲击，约有150万叙利亚难民进入黎巴嫩。黎巴嫩乱局也为中东地区大国地缘政治博弈提供了温床。中东地区的沙特和伊朗这一对宿敌长期对黎巴嫩有着不同的影响，主要通过远程“代理人”进行什叶派和逊尼派的博弈：获得伊朗支持的真主党在黎巴嫩政治舞台上逐渐活跃，对影响该国什叶派的核心思想；而沙特担心真主党在黎巴嫩日益具有威信，使得伊朗在黎影响力增强，此前曾重点支持黎巴嫩逊尼派力量哈里里家族。

2021年10月，由于不满黎巴嫩信息大臣有关也门的发言，沙特、阿联酋、科威特和巴林陆续招回其驻黎大使，并且沙特和科威特要求黎方大使在48小时内离境。尽管今年一月份时海湾国家和黎巴嫩重归于好，但是海湾国家对黎巴嫩政党真主党作为伊朗工具的影响力依旧存在更深层次的担忧。双方紧张的关系并不会立即消解。真主党主张让中国在黎巴嫩发挥更大的作用。该组织曾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让黎巴嫩摆脱危机的计划，担心它将附带政治条件。

前景展望

2020年4月，时任中国驻黎巴嫩大使王克俭与黎巴嫩卫生部长哈桑签署文件，转交一批抗疫医疗物资。

图源：新华社

从黎巴嫩的角度来看，面对不断恶化的经济危机，西方国家或海湾国家提供大量援助的可能性变小，黎巴嫩现金短缺的政府希望能从中国获得投资。同时，黎巴嫩民间反美反伊反沙情绪日渐高涨，黎巴嫩政府选择中国可以避免与民意直接冲突。民调显示，只有四分之一的公民对美国有好感，而支持率随着拜登政府上台并未提高，比较而言，中国比美国更受欢迎。同时，对于伊朗和沙特的情绪与伊斯兰教派别息息相关，逊尼派和什叶派分别更加支持沙特和伊朗，处在夹缝中的黎巴嫩仅能勉强维持平衡。

在大爆炸之前，曾有政府官员透露中国已提出通过其国有企业帮助结束黎巴嫩长达数十年的电力危机，黎政府正在考虑这一提议。同时，中国还提议建造一条穿越山区的隧道以缩短贝鲁特和东部贝卡谷地之间的行程以及一条沿黎巴嫩海岸的铁路。但随着前总理辞职，这些项目的前景尚不明朗。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在黎巴嫩站稳脚跟将巩固中国对东地中海海上贸易路线的主导地位，符合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中国公司已经在管理黎巴嫩的的黎波里港、埃及的亚历山大港、以色列的海法港和希腊的比雷埃夫斯港。

黎巴嫩分别于2017年和2021年加入“一带一路”倡议和“亚投行”。但是中国目前在黎巴嫩的重大投资项目仅有黎巴嫩国家高等音乐学院项目。该项目与2020年12月18日在首都贝鲁特开工，是中国援建黎巴嫩的第一个成套项目。未来，考虑到黎巴嫩基础设施和自然资源的短缺，中国企业应关注黎电力、电信、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领域的大型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