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帝给呼韩邪单于的回复堪称外交史上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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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王国说的起源与发展过程,是复杂和重要的学术课题,也许能一直上溯到阿拉伯与波斯古代文献,更不要说需梳理欧洲汉学的脉络”这一段,简单举个例子讲一下,西方的这套叙事并不是空穴来风,我们中国古来的“帝国范儿”也确实是49年新中国建立以后力图去除的“大国沙文主义”的一部分,毛主席和周总理主持外交的时候对“大国沙文主义”一直非常敏感的,不论是对苏俄与我打交道时所体现出来的,还是我们与朝鲜、越南等兄弟党打交道时所要注意的。
文中讲到电影中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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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敏锐地反问:“那么长城的目的是什么呢?”
皇帝回答:“是为了保证我们所掌握的文明、知识和艺术能够安然存续,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规矩得体,是让人们留在其内。”
铁木真一惊,喃喃道:“把我也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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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这一段话,明显能看到《论语》“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的思想,而“远人来服”也确实是历史上统治者借以标榜自己的乐事。
历史上,以长城为代表的边塞,其目的是“让人们留在其内”,这也有实例,古人并不隐瞒。
昭君出塞的时候,呼韩邪单于一时兴起,“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
“天子下有司议”,议的结果呢,都觉得这事儿“可以有”。唯有一个郎中叫侯应的,列举了十条理由,认为“不可”。
侯应的“罢边十不可”十分有名,全文网上一搜便是,这里仅列举跟本文论述有关的部分:
“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觊欲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四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戚,六也。又边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然时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
瞧,十条理由竟有四条是防止边塞内的百姓外逃的,尤其是里面居然还有因“闻匈奴中乐”而思逃亡的愁苦奴婢,我估计是追慕“虽远必诛”、“汉唐雄风”的现代热血青年所不乐见乐闻的,大概是现代青年们觉得自己读过几年书,穿越回去一定不会是被卷的那个吧?
据此,元帝给呼韩邪单于的回复堪称外交史上的典范:
“单于上书愿罢北边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单于向慕礼仪,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此长久之策也,朕甚嘉之。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敬谕单于之意,朕无疑焉。为单于怪其不罢,故使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晓单于。”
嗯,十条理由,挑一挑针对性不那么强的,不那么让单于伤自尊的,“防中国奸邪放纵”,承认自己的统治也不是那么完美,哪怕削一点自己的面皮。
呼韩邪单于作为一方雄主,显然不会那么不上道:
“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语,甚厚!”
当然了,这算不算“帝国主义”的表现,“只能留待专家学者们去着手”了。
八十年代沙特使团访华,有外媒问为什么选在中国春节的时候?使者言,因为这是历史上朝贡的时候。有时候,我们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此文的逻辑是,西方歪曲了我们的历史,并套用在当今的中国,而中国的历史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自然西方的“套用”是荒谬的。这固然不错,然而此文却没有涉及到更深的问题——即便我们对自己的历史史实有足够的把握,又能“套用”到当今的中国么?作为接受新中国历史唯物主义教育的新青年,我得说,西方的歪曲固然要纠正,但本国历史的继承延续也需要批判地扬弃,不然无法走出一条新路来,这应该是我们的“文化自信”的一部分。
但为啥我又要说汉元帝的回复“堪称外交史上的典范”,拔得这么高呢?我们看看当今世界第一大帝国的统领,在这种场合是怎么表现的。
苏师傅曾讲到,普京和小布什掌权之初,相晤甚欢,虽然不至于好到穿一条裤子,但确实同穿过一件皮夹克。酒酣耳热之际,普京当面向小布什表达过两千年前呼韩邪单于向汉元帝所表达的一模一样的意思!但是……“奈何明月照沟渠”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