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特快:《异形2》与美国的白左主义
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本期《亚洲特快》,上次节目咱们说了沉重的阿富汗话题,本期啊,咱们轻松一下,说说游戏和电影的话题吧。
最近新游戏《异形:火力小队》上线,虽然也有不少朋友对于这个游戏感觉不好呢,但至少列车长觉得挺喜欢,毕竟列车长玩游戏最喜欢的往往不是游戏本身,而是从游戏延伸伸展开去的更多东西。
所以,那咱们就来聊聊这些吧。
《异形:火力小队》基本模式让人想起《求生之路》,三人小队面对蜂拥而来的无数异形,游戏后期又会出现维兰德公司的合成人部队,又变成了掩体射击游戏,类似《战争机器》。
游戏里提供的各种武器,改装件,作为特殊技能使用的哨戒炮,单兵火箭发射器,以及作为游戏背景出现的空中支援等等这些玩具陆续出场。
可以说是充分反映了当年卡梅隆为《异形2》电影设计的完整的一套“未来写实风格”的小分队作战的感觉。
游戏剧情过程当中你能听到指挥官不时提醒你各种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的周围的情况,感觉这才是卡梅隆当年电影里希望表现的未来作战系统的感觉嘛。
说起来当年美军搞“陆地武士”单兵作战系统的时候还曾邀请卡梅隆为顾问,这就和《异形2》里面这套当时看来很合理的系统有关。
其实美军对于用汤姆森冲锋枪套塑料壳改的“M41脉冲步枪”啥的没什么兴趣,把M60机枪装在摄像摇臂上改造出来的自动瞄准的 “智能机枪”也一直到今天才有类似的装备开始出现。
当时美军真正最感兴趣的还是影片中单兵信息化系统部分。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地方看得出为何80年代技术水平实现不了信息化单兵作战,别的不说,影片中模糊一片的战场电视信号就让人觉得每个士兵带个摄像头,然后军官坐在指挥车上冲着一堆240i的电视画面,别说注意到现场士兵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了,根本连基本情况也看不清好吧。
苏联早在50-60年代就曾尝试在T-55坦克上使用电视系统取代潜望镜和光学瞄准镜,以改善坦克的视野,提高安全性,但是结果发现那时的电视画面过于模糊,反而降低了观察能力。这就和异形2电影里实际表现的战场电视系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不过从这些细节也可以看出,《异形2》能引起正在研发单兵作战系统的美军注意,它不是没有道理的,卡梅隆在技术和机械方面是真的有一套。
有意思的是,这个游戏的英文标题,“Aliens:fireteam elilte”,而卡梅隆的电影《异形2》英文版里其实也没有这个2,就叫“Aliens”,也就是“异形”的复数形式。
这其实是当时的一个双关语,因为当年雷德利·斯科特的《异形》当中只出现了一只异形,而《异形2》当中出现的那就是一群异形了,所以用这个复数名词,来取代了表示续集的“2”。
而如今的游戏用Aliens作为标题,也就意味着这个游戏是以《异形2》的设定为蓝本,这就要涉及到异形之父雷德利·斯科特和为商业化而生的《异形》系列影视、游戏作品的关系问题了。
实际上雷德利·斯科特本人对《异形》2、3、4也没说过啥好话,这三部风格差异极大,互相之间关联不多的电影显然也没被“异形之父”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后来的《普罗米修斯》、《异形:契约》明显也就完全和这些作品无关,可以说,这几部作品与斯科特的系列片,都是在各自的平行宇宙里,除了都有异形之外别的没啥关联了。
其实说起来,20世纪福克斯在《异形》这个IP上是非常急功近利的,从电影到游戏、漫画,商业考量从来都是第一位,所以除了雷德利斯科特的系列电影和卡梅隆独具特色的《异形2》,其他的并不值得太深入的去说。就不评论异形3和异形4这两部电影,以及《异形大战铁血战士》这样对外传片了。
其实雷德利斯科特的第一部《异形》里面是带着一点欧洲“68革命”带来的味道的,涉及了反抗父权、反抗资本主义这些要素。同时雷德利·斯科特本身又是一个“艺术片里面最商业”、“商业片里面最艺术”的带有艺术、哲学思辨的导演,所以这部影片里面实际上还带有一个潜在的概念,就是异形是高于人类的存在,是一种近乎于神的完美生物,人类根本无法控制它。斯科特的这些电影中最大的“恐怖感”其实也就就是来自于这里——人类是有极限的,而宇宙没有,所以宇宙中必然存在人类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人类最好还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听着有点克苏鲁味儿了?
在《普罗米修斯》、《异形:契约》以及被大家认为是和异形系列有关系的电视剧《异星灾变》中,都讨论了类似的话题。
这也是这些影片让人感觉怪异,难以理解的原因,它已经上升到哲学高度,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和单纯的感官刺激,观众感到难以理解是很正常的。
从这一点来说《异形:火力小队》游戏当中,游戏中后期开始出现的操控合成人与主角小队交火的人工智能也一再强调,这个行星的深处藏着人类无法控制的东西,一旦释放出来,将给人类带来灾难,然后后面果然就出现了感染工程师产生的异形,非常厉害。这就有点斯科特故事的味道,当然了,作为一个商业作品,游戏的故事剧情肯定深不到哪里去,顶多能达到让你觉得这个游戏的编剧"还挺懂”就差不多了,这是异形2的宇宙,没有大当量氢弹消灭不了的神……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相比之下,列车长当然还是更喜欢卡梅隆的《异形2》,因为相比斯科特,卡梅隆的《异形2》直球的多,是一部非常典型的“美国故事”,基本上,就是属于“用猛烈的火力治愈所有恐惧症”的类型片吧,不过这里,咱们拿它来分析美国式思维,还是很有意思的。
啊,顺便说一下,下面的分析不代表我不喜欢这部电影,只是从更深一层的角度去分析自己喜欢的文艺作品,最近那么多人都喜欢无限分析《让子弹飞》,那咱们今天换个东西来说说,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任何现象级文艺作品都必然是与社会思潮产生共振,那就肯定可以拿来做类似的分析嘛,哪怕是《上海堡垒》,也能拿来分析的嘛,希望大家格局打开点,思路开阔点,别再迫害姜文老师了。那也希望我不要被喷成反对二次元,要求围剿流行文化的老榆木脑袋哦,哈哈哈。那么下面开始。
首先我们看这部影片,它基本上是一个“西部故事”的框架,遥远的宇宙当中,存在着一大片正在开拓的区域,这里无法无天,法律和正义只能通过一艘联邦的战舰来完成,从这个角度讲,《异形2》里面的陆战队,实际上就是西部片里的联邦法警。
而在新的《异形:火力小队》游戏里,还进一步完善了设定,汤古·维兰德公司就像是西部片里的美国铁路公司,为了商业利益,不在乎任何的道德和法律。所以维兰德公司肆意探索危险的外星遗迹,乃至故意让人感染异形以进行实验。
而《异形2》里,出现的的公司代表,就是典型的“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的“人格化的资本”。
不过在典型的美国文化里,是不能深入探讨资本的丑恶本性滴,或者说,你可以批评资本家,但不可以批评资本主义本身。所以这位“人格化的资本”最后就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死于异形之手了事了。相比之下《异形1》里,资本的恶没有一个具体的载体,而是通过“体制的力量"无处不在,这就深刻得多了,当然,也会隐晦得多。
我们觉得这是肤浅,这是“反贪官不反皇帝”,但美国的社会文化也只能接受到这个程度。当宏大叙事、深刻的思辨必然导向声讨资本主义的时候,那么绕开它们,只讲个人故事,那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了嘛。
在对资本之恶的思辨只能做到这里,所以电影里的坏人也只能这么肤浅,那么英雄这边呢?
电影里的陆战队,是一支典型的越战时期的美军的感觉,基本上融合了所有越战片应有的元素,从军校刚刚毕业,成绩优秀却毫无经验的少尉;训练有素的士兵;看不清面貌的敌人,慌乱而残酷的战斗……以及看起来十分先进但在实际战斗中“不顶球用”的武器装备……
这里面没有坏人,只有无能的好人……注定只能成为“美国英雄”的陪衬。
最后一切都要靠女主角雷普利,一帮陆战队员端着机枪扫射都打不完的异形,可以被她单手端着小冲锋枪打得砍瓜切菜,蠢笨无用的叉车机器人,在她手里就能和异形女王大战八百回合……一帮越战大兵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厂房里被神出鬼没的异形杀得落花流水,最后美国女英雄为了爱与正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突突异形杀出重围。
这样一个不能用常理解释的英雄人物是所有美式英雄幻想的主角。
其实这恰恰是美国式逻辑当中必须存在的东西——只有这样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英雄,才能在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的对抗中,获得虚幻的胜利。
分析过了英雄和坏人,那么我们来说说异形,异形在卡梅隆这里不是一种高于人类,具备神性的造物,它更多的是和狮子老虎一样的一种野兽,是一种外来威胁。
在80年代的语境下,那就是苏联的具象化,或者说,美国在全世界各地敌人的具象化。
在这个时代的美国流行文化想象当中, 其实没有把苏联当做一个从意识形态上能够颠覆和侵蚀美国的对手,更多的是将他们妖魔化成为另一个宇宙,不通人性的怪物了。
在《异形2》的剧情中,异形本身并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不讲原则的资本家们”玩火“和异形接触,结果被无孔不入的异形钻进了人类殖民地,利用人类的身体来快速的繁殖,并且产生了能够自主繁殖的异形女王,对人类造成了巨大的危险。
那么如何对付他们呢?首先干掉那些不讲原则的接触派,斩断异形获得更多人类用于繁殖的桥梁,这叫封锁;其次让英雄杀进异形老巢,烧掉异形的卵,干掉异形女王,这叫颠覆破坏;最后在异形繁殖的基地里引爆核反应堆,把一切夷为平地,这叫核威慑。
好吧,这有点牵强,但是,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至少这里面妖魔化“他者”,推行遏制与封锁战略这些要素,确确实实是有这个意思的。
总之在《异形2》所代表的80年代美国流行文化视野中,全球扩张的苏联已到穷途末路,只是如同老虎狮子一样的危险,只要继续封锁和遏制,它就没什么危险,就和《异形2》里的弱鸡异形一样。
《异形2》,和大部分美国英雄电影所代表的这种意识形态,实际上就是美国今天最主流的意识形态。
在中文网络上有一个新名字,叫做“白左”。
这个词儿可能难以明确的定义,但我对它的基本理解就是,“绕开所有哲学思辨,将一切问题简单化的解释为二元对抗,追求看似‘真善美’的事物,追求‘自由意志’,并企图用直接而鲁莽的手段对付一切矛盾。”
之前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说法,卡梅隆是“美式白左”的上限,我觉得这说的还挺对的。因为卡梅隆的电影确实就是一个“白左教科书”,在《异形2》里,异形是一个邪恶的危险存在,但要利用异形的坏人被英雄击败之后,异形就不过是猛烈炮火中的一堆碎肉;在《终结者》里,不尊重人类自由意志的机器人不论如何最终总会被人类的英雄所击败;而到了《阿凡达》……邪恶的人类竟敢破坏潘多拉星上的‘真善美’,那最后也会被击败,而击败人类的英雄,还就是人类的一员。
这种直球思维,有时候你也很难评价它,毕竟美国也出现了斯诺登和阿桑奇这样的“白左”,他们的行为就很有点《阿凡达》里主角们的感觉是吧。
“白左”就是这样一种自相矛盾,似是而非,糊里糊涂的意识形态,它本身可能就是美国的“深层国家”的实际操控者们塑造出来的东西。只不过美国人很多时候把自己国家的强大、富裕和繁荣,归因于这种意识形态,从而不断的加深了对它的信仰而已,但“花无百日好”,这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深层国家”当年可能没想到,这种自相矛盾、糊里糊涂的意识形态,有朝一日会对美国社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反噬,而这种反噬的一个重要原因,恰恰就是当这种意识形态充分发酵之后,它反过来绑架了“深层国家”的决策。
当美国人从阿富汗狼狈撤出的时候,他们又到了追问“谁丢了阿富汗”的时候,美国前驻阿富汗大使麦金利最近的一篇文章里写道“别问谁丢了阿富汗,人人有份”,从这个意义上讲,《异形2》这部电影背后的美国社会文化思潮,或许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了。
网络上有个说法,中国是世界上唯一在义务教育里普及“屠龙术”的国家,而世界上大部分国家,是不会主动给民众普及社会学知识的,毕竟你只要正确运用这些思想武器,就会意识到社会问题的真正症结何在,这对于他们来说可就太危险了,是吧?
好了,本期节目我们就说到这儿,一如既往的欢迎各位争议和讨论,咱们,下次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