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耀星:信息社会的共产主义雏形 | 二、工业社会的遗产——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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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系列文章发表后,有朋友或读者反馈(都是围绕美国的):1)要想实现共产主义,首先要考虑的是能不能全面超越美国,“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无产阶级自己”,否则就买免谈;2)在西方国家,共产主义有被认为是邪恶的,中国应进一步淡化意识形态色彩,这样才能让中美“战略竞争”发展成为“良性竞争”。

在此,我想先回应几点:1)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的命运如何,不在于其他人怎么说,甚至也不在于其他人怎么做,资本主义的命运是由其内在因素决定的。本质上说,源于工业社会的、摆脱不掉路径依赖的资本(特别是垄断资本)的逐利本性及其无止境的蔓延,决定着资本主义过去、现在和未来。资本主义是它自己最大的掘墓人,是共产主义的母体,而共产主义则是资本主义的胎儿;2)在西方,即使共产主义≈邪恶(其实我并不认为如此,即使有一部分国家如此,也主要受苏联模式的影响),那就怎么说都无所谓了,也许最终物极必反,根据笔者长期与西方老外打交道的经验,主张“中国威胁论”的原因,共产主义的标签只是其一部分,而且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更多的是政治、经济因素——俄罗斯改旗易帜了,不一样被认为是“邪恶”的吗?3)更重要的是,笔者作为长期研究信息通信产业的学者,无意写政治外宣,主要是想着重从生产力(特别是信息生产力)发展的维度,论述信息社会形成共产主义雏形的技术、经济客观逻辑,讲“初心”只是一个引子。

(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历史性事件——《巴黎协定》

有一事件,在普通读者眼里或者不起眼,或者看不太懂,但在笔者看来,却具有极为重要的里程碑意义,那就是——《巴黎协定》(Paris Agreement)。

2015年11月30日至12月12日在法国首都巴黎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获得了全世界的高度关注。就在不到一个月前(2015年11月中旬),巴黎发生了举世震惊的恐怖袭击事件,伤亡了几百人,应该说恐怖威胁并没有完全消除。但包括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内的195个国家的领导人,以及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等国际组织的领导人仍然按期出席了大会开幕式。会议通过了经历了20多年艰苦谈判和曲折的、具有历史性意义的《巴黎协定》。

当时的评论纷纷认为,《巴黎协定》的签署与生效彰显了中国在当今世界的影响力和领导力。然而,不为大部分人所意识到的是,这更意味着:世界从此将在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的影响下,发展模式产生根本逆转,整体上结束工业社会的发展模式,加速进入信息社会。即今后全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其发展方式,将从工业社会的以过分消耗自然资源和污染环境的、以要素投入为主的外延式发展模式,转到信息社会以创新、效率提高和智力投入为主的内涵式发展模式。

《巴黎协定》谈判的最大困难在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关于“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的分歧,即发达国家强调的是单纯减排,其直接结果将是阻碍发展中国家的发展,而发展中国家强调的是自身的生存权和发展权,强调的是发达国家的责任。由于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在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煽动下,中国的处境曾经一时很被动。《巴黎协定》的成功签署,与以中国为主的发展中国家既坚持原则、又妥协让步的策略不无关系。有评论指出:在谈判过程中,中国“难以置信”的转变,确实“功不可没”。问题是:中国做出巨大让步的根本原因什么?是来自于外部的压力吗?不!事实上,中国的让步,与其说是来自于外部的压力,不如说是来自于中国自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内在动力,以及来自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国际责任。

去年(2020年)12月,习近平主席代表中国政府在联合国气候峰会上进一步郑重地向全世界承诺,到2030年,中国的二氧化碳排放要达到峰值(碳达峰);到2060年,中国要完全实现碳中和。这个目标的实现过程,将会长期伴随我们的工作、生产、生活。

2009年哥本哈根会议,我国曾经承诺,到2020年单位GDP的二氧化碳排放下降40%—45%,但这仅仅是“相对指标”。而我们承诺的双碳目标,是“绝对指标”。

要知道,我们现在的碳排放量占全球的28%,还没达峰,经济规模占比(注:2020年我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比重达到17%)远远小于碳排放量的占比,说明我们的经济发展质量不够高,单位GDP的能耗比欧美高很多。承诺双碳绝对指标,显示了中央的坚强决心:“双碳目标”既是压力也是动力,将倒逼整个经济的升级。

尽管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宣布退出《巴黎协定》(美国退出气候变化公约的谈判已不是第一回了,凸显了美国的没落和不负责任),但除美国的所有国家均宣布维持对《巴黎协定》的承诺,足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国际潮流。

既然工业社会整体上行将结束,信息社会全面、加速到来,那么伴随着工业社会产生的资本主义制度,其命运会如何呢?

(二)关于《共产党宣言》的故事

尽管资本主义有曾经的和现实的罪恶,但无论如何,资本主义作为一个财产不公平的社会,相对于以往的身份不公平的社会,是有巨大进步的。就在资本主义还在鼎盛时期,还远未发展到帝国主义的没落时代时,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这一对30岁、28岁的年轻人,发表了著名的《共产党宣言》,预言了资本主义及其掘墓人——无产阶级的命运。

关于《共产党宣言》在西方的地位,可以讲这样一个故事:经历了二次世界大战,美国的企业家发了财,但是这些企业家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发现:他们失去了做企业的所有意义。因为他们觉得所有的文明和企业的关系丧失了。为了补这一课,重新审视文明,帮助这些企业家重新认识做企业的意义,1950年代初,美国芝加哥大学决定出版一套他们认为是经历过整个西方世界(从古希腊开始,到二次大战后)、影响西方各个层面发展的、一流思想的著作,全部是经典,大致一卷以一个人为主,或者2-4人共享一卷。1954年出了第一版(共54卷),这套书就叫:《西方世界的伟大书籍》(《The Great Books of the Western World》,1960年第二版时约60卷)。他们不敢说这些书是全世界的伟大书籍,估计至少还要顾忌东方还有一个有5000年文明史的中国,尽管中国当时还比较弱(不知道当时的朝鲜战争对此是不是有影响)。这些经典作家(共70多位)有:荷马、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牛顿、黑格尔、达尔文、……等等,当然还有马克思、恩格斯,最年轻的作者应该是弗洛伊德。马克思的作品共有两部:《共产党宣言》、《资本论》。——这就是《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在西方的地位。

关于《共产党宣言》的内容,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建议大家熟悉如下两个原理,即“两个不可避免”原理、“两个决不会”原理:

(三)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两个不可避免”原理

这个原理说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简单理解就是:资本主义必死

《共产党宣言》论证的“两个不可避免”原理是:“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也称“两个必然”)。从将近200年的实践来看, 基于生产社会化与资本私人占有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即马克思主义所揭示的工业社会/资本主义本质的核心逻辑)依然成立,即随着工业化大生产自动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作为工业劳动者的人不断被边缘化,生产从为人谋福祉的手段变成了奴役人的工具(或称人被“异化”)。近年来,在生产领域以及部分服务领域,有机器人取代人工的趋势,甚至有智能机器人取代白领(如记者、甚至金融分析师)的报道。尽管马克思,特别是凯恩斯之后,资本主义有了很多改良,但是它的内在危机始终是存在的。甚至通过科技、资本市场的手段还放大了。

长期以来,资本主义的发源地——欧洲,连同日本,经济低水平徘徊。2008年发生的,号称是19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大的经济危机,发源于美国,波及世界,使世界经济在挣扎、徘徊中前行。关于这场经济危机的起因,说法很多,但有一种看法是比较一致的:那就是资本的贪婪!这种贪婪,和马克思所描述的资本贪婪是一脉相承的。

爆发于2020年初的新冠疫情,更是进一步造成了更大的经济危机,引发了社会危机,甚至政治危机。无论新冠的发源地是哪里,从一开始的西方的控疫决策,到现在的疫苗发放的全过程,无不可以看出资本利益最大化的身影。对比中国的“这边风景独好”,一个是“以钱为本”,一个是“以人为本”(人无论老幼、无种族区分),高下立判!

全球化以及信息化、数字化、人工智能等科技手段,对于西方世界来说,是通过资本手段放大贫富差距,向发展中国家转嫁危机。而对于社会主义中国来说,则意味着向高度内涵式发展方向转变(双碳目标是最明显的例证),其发展成果,已通过全面脱贫攻坚战惠及了全国,并将通过“一带一路”惠及全球。

上述结果,从表面上看,与一系列的政治、战略决策有关,但实际上,我们不得不深究制度等深层次的原因。回顾党的百年历史,开始于一百年前(1919年“五四运动”)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具有帝国主义时代的国际性。联系到我们面临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不得不感叹:历史有多么惊人的相似性。

(四)资本主义为何“垂而不死、腐而不朽”?——“两个决不会”原理

简单理解“两个决不会”原理就是:在条件成熟之前,资本主义决不会会轻易死去,共产主义决不会轻易出现

在上个世纪(20世纪),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第一次世界大战诞生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社会主义国家增加了一个数量级。“第三次世界大战”虽然没有爆发,但实际上可以说已经结束了,这就是冷战。苏东易帜表明:不属于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原理的、苏联式的政治上专制、经济上僵化的社会主义,没有竞争力。

这就引发了为何资本主义“垂而不死、腐而不朽”并似乎有所发展(或者说“回光返照”)的问题。关于答案,有很多种说法,如:科技创新、制度创新(包括缓和社会矛盾的制度)、经济的全球化等等。直接回答资本主义延续原因的问题,不是本文研究的重点。只需指出的是:1)苏东易帜,不能说明西方模式是“终结历史”的永恒,只能说明社会主义自己走一段了弯路;2)在与社会主义制度竞争的过程中,不能排除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隐含着共产主义的萌芽。

马克思主义预言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宿命,但并没有明确指出其灭亡的形式和过程。事实上,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第一个再版序言(即24年后的1872年的德文版序言)中就指出:“……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社会主义发展的曲折历程,并没有改变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原理。

在《共产党宣言》发表11年以后,马克思在1859年著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提出了“两个决不会”:“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根据上述“两个决不会”原理,资本主义在其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之前,是决不会灭亡的;共产主义在其存在条件成熟之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既然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过渡是一个长期的、逐渐演变与替代的过程,则最终资本主义灭亡的形式问题(即是不是以革命形式),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资本主义的灭亡,即使是以革命的形式,也不一定是暴力革命的形式;即使是以暴力革命的形式,在战争手段以网络战、信息战为主的今天,也不一定是流血的形式。

如果我们一定要谈革命的话,那不妨关注:正在悄悄发生并快速发酵的信息革命。

(敬请期待下文)

(原文2021年6月24日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信息社会》)

(作者简介:金耀星,数字经济学者,中国联通研究院管理咨询委员会原秘书长、高级经济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硕士,瑞典皇家工学院(KTH)访问学者;中国通信学会会士;担任全球移动通信协会(GSMA)政策组专家近10年;长期从事信息通信产业发展战略与政策研究。

本系列往期文章:

金耀星:信息社会的共产主义雏形(建党百年“初心”系列谈)|一、再谈“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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