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生读《三体》1：为什么金庸是中国的，而刘慈欣是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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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慈欣又得奖了。

▲他说“没有太空航行的未来都是暗淡的。”

2018年11月8日，刘慈欣被授予2018年克拉克想象力服务社会奖，以表彰他在科幻小说创作领域做出的贡献。这是继2015年获雨果奖、2017年获轨迹奖之后，刘慈欣又一次凭借三体系列小说在国外获得大奖。再加上有奥巴马、扎克伯格这些铁杆粉丝的影响力，三体系列小说在西方各国实在是口碑销量双丰收了。

在国内获的奖就不说了。有人说，刘慈欣凭一己之力将中国科幻提升到世界水平。确实！更重要的是，近代以来，还没有哪位中国作家真正获得过西方读者的认可。就连享誉海内外华人社会的金庸先生都没有做到。金庸小说出版这么多年，也只有不多几本有英译本，而且还总面临西方读者“读不懂”的问题。其实，主要是金庸小说非常中国，很难让西方读者有代入感，所以西方读者很难感兴趣。

三体系列之所以能够同时得到东西方读者的广泛喜爱，在我看来是因为刘慈欣大佬仅在《三体I》中就熟练地化用了多个经典的西式套路。对于西方读者来说，亲切又不油腻；对于中国读者而言，震撼又不疏离。

今天我们就说一下《三体》中的悬疑设置为何能同时俘获东西方读者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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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穿《三体》的，是解开悬疑、破获ETO（地球三体组织）的过程。金庸的《侠客行》也是围绕着解开令武林闻风丧胆的侠客岛之谜展开的。

在《侠客行》中，赏善惩恶二使武功高强，能够轻轻松松地把掌门不愿去侠客岛喝腊八粥的门派团灭。但是，善恶二使真正露面时却被主角石破天的深厚内力碾压，一下子就让读者觉得侠客岛的使者也不过是比普通武林人士厉害一些，双方还是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即使在知道有人能碾压善恶二使之前，石清夫妇也觉得只要大家联起手来，对阵善恶二使并非没有胜算。

▲在用内力化解毒酒的善恶二使

最重要的是，即使打不过，只要掌门人愿意以“舍小我成大义”、慷慨赴死的心态去侠客岛喝腊八粥，就没事了。

这是最经典的中国式套路，想一想我们看过的小说、影视剧，绝大多数主角面临的最重要的矛盾都是小我和大我之间的抉择，也就是已经融入中国人民血液里的义利之辨。

孔老夫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孟子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荀子说：“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

朱熹说：“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

陆九渊说：“学无深浅，首在辨义利。”

面向中国读者的文艺作品只要套用好“义利”这对矛盾，最起码也能达到中等偏上的水平，很容易获得中国人民的认可。

然而，西方人的思维模式并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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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西方人的思维模式影响最深的是古希腊哲学和基督教,所以西方文艺作品最常用的套路就是“洞穴理论”。（详见前一篇文章《柏拉图，一个把欧洲人关在洞穴里两千多年的奇男子》） 口碑不错的科幻片很多都是这个套路，可见“洞穴理论”对欧美人的影响就像“义利之辨”对中国人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

这个套路的关键是，有上帝，人类社会就是上帝设计的，上帝对人类都不只是有碾压优势了，绝对是随手就能来个降维打击。按这个套路写的故事情节就是，主角在看似正常的生活中发现了BUG，经过探索发现有上帝，然后在实力存在天壤之别的情况下，悲壮地抗争、逃离，最后成功。

《三体》开篇就是多位著名科学家离奇自杀，各国军方高层在讨论如何应对神秘敌人。尤其是主角汪淼拍的照片上出现了神秘倒计时——不管是用胶片相机还是数码相机，只要是汪淼拍的就有，而且还会随着背景调整颜色和形状。真是令人汗毛倒立！更可怕的是，这个倒计时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不管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倒计时都幽灵般无法摆脱。再后来，这个倒计时还以宇宙背景光的形式出现，让宇宙为汪淼闪烁。

▲这是话剧中游戏里秦始皇那段同时出现三个太阳吸走三体星的场景。我去年在北展剧场看到墙上闪烁着倒计时也是非常震撼！舞台剧不能拍照，所以网上也只能找到官宣照片。

这一切对于科学家汪淼来说都是神迹，无法用已有的科学解释，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存在超自然的力量，存在上帝。

刘大佬不仅在情节设置上很好地套用了对欧美人民屡试不爽的“洞穴理论”，还借想搞乱地球科学家思想的ETO成员之口说了两个小故事，点明了一下，就在第三章《射手和农场主》里。

“射手”假说讲的是，有一个神枪手兴之所至在靶子上每隔十厘米打一个洞，靶子上生活着很小很小的智慧生物，他们的科学家发现了一个铁律：宇宙每隔十厘米就有一个洞。

“农场主”假说讲的是，农场主每天中午十一点准时喂他的火鸡，火鸡中的科学家经过长期观察，发现了这一定律：十一点有食物降临。感恩节早上他宣布了一个发现，然而，中午他们就被抓去杀了。

这两个假说就是非常明显的“洞穴理论”的变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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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的科幻小说和电影大都在化用这个套路，为什么中国人刘慈欣用了就能的大奖呢？

因为刘大佬用了这个套路，但又跳出了这个套路。在欧美作家的设定中，这个洞穴是真实的，主角面临的真的是让人无能为力的绝对控制者。比如《黑客帝国》，主角尼奥就是矩阵中的一个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人，甚至历尽千难万险的反抗也是被设定好的。这样的剧情越看越加深人的无力感。

而在《三体》中，尽管三体人在科技上碾压地球人，但是，他们只是强大的敌人，而不是设定我们命运的万能神。所以，抗争是有意义的，哪怕在三体人眼中，我们是虫子，哪怕我们的科技被锁死，可能一直都是虫子。但是，正如《三体》结尾处所说：“虫子从来没有被真正战胜过。”

▲教一教欧美人什么叫“自强不息”！

——END——

其实应该是《地球往事I：三体》《地球往事II：黑暗森林》《地球往事III：死神永生》，但可能是跟三体人的纠葛太多，现在大家似乎都叫成了《三体I、II、III》，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