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纪》：重述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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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梁嘉烈
编辑丨张风屹
“制作越来越彪悍，一看就没经费困扰。”
6月初，《西行纪》第三季“宿命篇”开播，南海一战后，孙悟空被成功解救，但“西行小队”又迎来了新冒险，孙悟空踏入阴界、敖雪被带回龙族进行审判、大分队面临着妖怪大道上的重重危机，与此同时，帝释天对奇经的争夺加剧，世界的光暗平衡也摇摇欲坠。
第三季开播不久，《西行纪》IP的累计播放量便达到32亿，在众多动漫粉看来，这一IP已成为“国漫崛起”的又一代表作。
《西行纪》能在国漫中突围，在于它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国漫”。《西行纪》有两大“新”，一是它独特的“狂放美学”，如战斗力爆表的唐三藏、毒舌暴躁的白龙马、优雅冷酷的杀心观音，他们的画风都是狂野的，且都不同于传统西游故事的人物形象。
二是它的脑洞足够新。《西行纪》中，原本造福万民的取经变成了一场阴谋、高高在上的众神背后隐藏着腐朽，在这些大胆设定下，宿命与因果将人、神、妖牵扯进一个巨大的博弈场，众生皆苦，反击成为“西行小队”唯一的救赎之道。
可以说，《西行纪》是一次反常规创作，是一次对古老神话的“重述”。这种反常规，正是当下国漫市场需要的“新意”。
狂放美学
“人物肌肉丰满且线条硬朗，色彩浓厚却艳而不乱”，是多数观众对《西行纪》的第一直观印象。
唐三藏化身肌肉猛男、杀心观音一头漂染粉发、猪八戒顶着金色西瓜头、紫贤金刚扎起了双马尾、土地公头顶小花伞，初看《西行纪》，人物画风带来的视觉冲击太过强烈。这部带有港漫特质的作品，与多数国漫的“东方婉约”气质全然不同，它的画风既狂野，又豪放。
动漫画风的突破，需要不拘一格的想象力支撑，毕竟多年来，很少有作品会将唐三藏塑造为铁血战士，甚至给慈悲的观音安上高冷人设。但这显然是契合现代思潮的，比如肌肉猛男就是新世代受众的“萌点”，弹幕中，不少观众大喊“想在唐三藏和杀心观音的腹肌上蹦迪”。
“狂放美学”，是《西行纪》的鲜明特征，也是它能在国漫中形成高辨识度的关键。《西行纪》的“狂放之美”不仅体现在视觉元素上，也体现在人物魅力与故事魅力上。
千百年来，唐三藏、猪八戒、沙悟净这些神话人物在国民心中的形象已经定型，但《西行纪》打破了常态。以唐三藏为例，在诸多西游作品中他都是“心系天下的圣人”，圣人是伟岸的，但却不是触手可及的，因为缺乏烟火气，观众很难与圣人共情。对此，《西行纪》的选择是让唐三藏“走下神坛”。
《西行纪》中，唐三藏会在战斗中“放狠话”刺激对手，会在与持国天的较量中“耍小心机”，利用其好面子的弱点反将一军，也会高频吐槽徒弟们，这种人设的“狂放”，让圣人也有了血肉。此外，“西行小队”中的白龙马，在《西行纪》中也并非传统的温顺形象，他亦正亦邪、乖张邪魅，亦是“狂放”的代言人之一。
在故事魅力上，《西行纪》的“狂放美学”首先体现在它的世界观构建上。“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故事曾被无数次演绎，但多数作品都是对原始文本的一再重复，相比之下，《西行纪》的脑洞堪称狂野，它将“取经”设定为了一场阴谋，将天界最高统治者设定为了反派，甚至让“奇经”修炼成了人形。
此外，《西行纪》也脱离了传统西游故事的世界框架。它引入了佛教中的龙神八部，除人类外，《西行纪》将妖分为了光与暗，将神界分为了天众、龙众、夜叉、阿修罗、迦楼罗等八股势力。这些势力独立存在又相互勾连，在中国神话故事的基础上演绎了一出中式魔幻故事。
可以说，《西行纪》受认可的原因之一，便在于它抓住了观众需要刺激、新鲜、新潮的美学需求。“最初是被杀心观音和如来一招定胜负的片段吸引来的，千手浮屠和睡意禅的对决，宏大、震撼、惊艳。但《西行纪》能让人一直等下去，是因为路子太野太好玩了，你不知道它的脑洞还能开到哪里。”
“人”的故事
当然，仅有美学创新是不够的，对“新国漫”而言，价值内核的创新也是必不可少的。
90年代横空出世的《大话西游》，一直是一代人的经典记忆，《大话西游》的成功，便源于它的内核之新。神力无边、普护众生的孙悟空，无疑是中国神话中的盖世英雄，但《大话西游》讨论的是“成为英雄的代价和英雄身后的孤独”。
如今，《西行纪》能在一众西游故事中脱颖而出，原因与《大话西游》是如出一辙的。
首先，《西行纪》和《大话西游》一样，乍看与西游故事的关联度并不高，如《西行纪》讲述的是“取经后的故事”，且它并非由《西游记》改编，但是，它和《大话西游》都具有《西游记》的“神魂”。
《西行纪》的故事里，“西行小队”寻找的是正道之光，追求的是普度苍生，从始至终，“西行小队”对信念和初心的坚守一直未改，这是《西行纪》与《西游记》的“同”。
不同之处在于，《西游记》的母题为反对封建强权、反对暴力、蔑视统治阶级的权威，这种顶级的思辨与批判，是《西游记》封神的关键所在。相比之下，《西行纪》的主题更为现代化，它探讨的核心议题是“人性的欲望”及“自我寻找之旅”。
《西行纪》的故事，本身便是由“欲望”一词开启并支撑的。若非天宫创始人帝释天为了满足私欲，企图将奇经的能量化为己用，那唐三藏最初的奋斗目标，即“依靠奇经为众生带来福泽”便能实现，后来的一系列变故也不会发生，如孙悟空惨死、天羽山龙族被血洗等。
“你越聪明，欲望就越多。”这是土地公对白狼的告诫，道理浅显，但世间永远不乏被欲望掌控之人，帝释天屈从“私欲”，因此跌入深渊，重视传统与荣耀的龙族屈从“权欲”，妄图借助天众力量压迫其它龙族，为此不惜成为帝释天的走狗，甚至残杀同族。《西行纪》里，反派作妖的动因皆源于欲望。
站在帝释天反面的，是《西行纪》中的“西行小队”。天羽山龙族遭受重创后，白狼成为了奇经的拥有者，但他的信念唯有守护二字；十六年来，唐三藏与灭门仇人敖雪朝夕相处，但他却生生克服了自己的“复仇欲”，惟愿敖雪能重新做人。不同立场代表的不仅是善恶博弈，也是《西行纪》对“面临欲望如何自处”给出的解题。
《西行纪》的第二大议题，是人如何对“自我沉沦”进行反击。本质上来说，《西行纪》讲述的其实是个体如何重拾本真，在救赎与被救赎中寻找自我的过程。
唐三藏因不敢质疑权威，间接导致孙悟空死于天庭、魂魄被囚于南海，此后唐三藏便长期被悔恨折磨；敖雪幼年时因力量弱小，被信奉强者的龙族众人欺凌，因此产生逆反心理，借助虐杀实施对龙族的报复；猪八戒因被恐惧占据内心，即便伤已痊愈仍长不出獠牙。故事开篇，《西行纪》的主角几乎都是残缺的个体，他们迷茫、挣扎，又不得其解。
正是有了这一残缺的底调，“西行小队”后来的一路反击才得以热血无比，直击人心。后来，唐三藏不愿再做天界眼中“安分守己”的大功臣，他为自己争取了一条悔过和重来之路；敖雪不再畏惧龙族的目光，他从“放弃自我”转向“相信自我”；猪八戒重拾自信，再次举起了自己的九齿钉钯。这些角色内心信念感的释放，比壮阔的打斗更具冲击力。
《西行纪》的故事孕育于中国古典文化背景下，但它的思考孕育于当代社会语境。在物欲横流的当下，在被条条框框束缚的现实世界，个体如何面对欲望和自我，都是当代人关心的议题。
《西行纪》通过唐三藏、敖雪等人物展示的或许并非“绝对答案”，但它是具有参考价值的，是能为在现实中挣扎的人带去鼓励的。
“新国漫”
《西行纪》的破圈，再次向市场证明了一个道理：大胆创新是国漫称王不可或缺的。
近几年，“国漫崛起”一直是行业热词，纵观被冠以“国漫崛起”荣光的作品，都离不开大胆创新。如电影领域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前者脱离了哪吒剔骨还肉的神话传说，探讨个体认同感与价值的实现，后者让姜子牙走下“封神台”，探讨苍生与个人、神与人之间的矛盾，这都是创新所在。
《西行纪》能成为番剧领域的高分作品，同样在于它完成了对神话故事的母题改造，实现了对神话故事的“重述”。所谓“重述”，指的不仅是《西行纪》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后西游故事”，也是它讲述的所有人物都是“去神格化的”，是更接近普通人七情六欲的。
在国漫领域，中国神话故事和古代传说一直是内容创作的“素材库”，但家喻户晓的故事，永远是横在创作者面前的一道难题。循规蹈矩注定难以带来惊喜，唯有做到对“原始设定”的突破，国漫才能借助中国传统IP实现破局，可以说，创新是“新国漫”必备的基本素质，也是创作者应有的基础认知。
2005年，英国坎农格特出版公司曾发起“重述神话”项目，中国作家李锐、叶兆言、苏童等皆参与了此项目，并改写了白蛇、嫦娥后羿、孟姜女哭长城等神话故事。李锐基于白蛇传说创作的《人间》中，讲述的不再是白蛇与法海的对抗，而是白蛇这个“想成为人的妖”，以及人性的良善与残忍这两大对立面。
当时，“重述神话”系列作品能在全球引起热议，便在于它们都不是对远古神话的简单改写，而是新视角下的全新创作，这其实也是当下动漫产业对神话题材的创作要求。《西行纪》做到了这一点，它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全新的创作风格上，对神话故事进行的“重述”与新编，为“新国漫”创作带来了启示。
“《西行纪》惊艳到了我，因为它让我看到了想象力，你看美漫的超英，日漫的海贼王、火影忍者，哪一个不是顶级想象力才能铸成的？我一直觉得中国动漫行业缺乏想象力，《西行纪》打破了我的认知，告诉我西游故事还可以这么玩、这么讲。都说技术在阻碍国漫进步，但技术提升只是时间问题，只有国漫制作者愿意付诸诚意和想象力，国漫才能真正崛起。”有观众如此道。
《西行纪》背后的出品方及播出方腾讯视频，曾打造了《斗罗大陆》《魔道祖师》《全职高手》等一系列高知名度国漫IP。如今，腾讯视频的动漫频道正在向“打造国创动漫强厂牌”的目标前进，对腾讯视频的动漫生产而言，创新是使命所在，也是生命力所在，当然，这对其它厂牌同样适用。
如今，《西行纪》已经行至第三季，“西行宇宙”也在逐渐成型：“西行小队”还经的因果正在被一步步揭开，天众、龙众、夜叉、阿修罗、迦楼罗等八股势力陆续登场，孙悟空的“阴间副本”也已开启。随着故事和世界观的展开，《西行纪》的内容张力也在随之提升，第三季中，《西行纪》的人物形象就更加立体饱满，剧情纠葛也更为牵动人心。
在《西行纪》IP开发之初，腾讯视频就为其定制了漫画、番剧、游戏、真人剧等多领域拓展的目标，如今，《西行纪 燃魂》手游已确定今年上线，《西行纪》真人影视剧也进入了创作阶段。番剧的持续进击和多元产品的联动，都将成为《西行纪》更快成长为国漫领域“新标杆”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