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预报为什么这么难

这是过去 120 年发生在全球的地震记录，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地震发生，平均每天发生万次以上。其中超过 6 级的破坏性地震，每年达到 100~150 次。超过 90% 的地震分布在活动断层、活火山等地质构造活跃的地区。

面对这种强大且快速的地球能量释放，我们是否可以预测它的到来，避免灾难降临？

人们常说的地震预报，是在地震发生之前就准确预知地震的时间、地点和强度。也就是「时空强三要素」。但想要预测未来，要先搞明白过去有什么规律。

比如在这个地区，这些点代表着历史上发生地震的地方。点越大，地震越强。

我们在这条断裂带上框住一段区域，再选定一个参考位置，将距离它 1000 km 的地震记录提取出来，将它们按时间序列排序，得到这样一串数据点，代表这一地点的地震历史。

你似乎还看不到规律，但当我们将框内的每一个区域都按照上面的办法处理，就得到了这样一张图。在这些空白区域之后，就会紧跟着一场超过 7~8 级的大地震。

这似乎揭示了地震的规律：地下能量释放的节奏，依次经历漫长的孕震期、急促的发震期和震后调整期。这些「空区」可能代表着正在蓄力将要发震的地方。

但利用「空区」预报地震，赌的成分太大。大笔一挥，你就可以圈出一大片土地。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年年处在待震状态吧？

于是人们想到了更加精确的预测方法，地震前兆法。

在蛤蟆上街、地震云、气功偏头痛、电视机雪花点、易经八卦预测地震等众多「民间偏方」中，找到更科学更靠谱的地震前兆，有赖于我们对地震物理机制认识。

其中一种比较经典的物理机制是膨胀-扩散（Dilatancy-Diffuson）模型，它将一个地震划分为 5 个物理过程。

地壳岩层受外力作用，不断积累能量并产生一些细微裂纹。当能量积累达到岩石强度的1/2~2/3 时，裂纹开始不断扩大、张开，导致岩石体积膨胀。周围的地下水灌入这些裂隙中，导致岩石抵抗剪切的强度骤降，直到突破岩石破裂的强度极限，能量瞬间释放，地震发生。震后地下力场被重新调整，地下水扩散诱发余震。

整个过程将带来一系列宏观震兆，并被仪器捕捉。

例如，在第二阶段岩石膨胀造成地面出现起伏和倾斜，在第三阶段临震时期，地下水灌入裂隙，将岩石中的放射性气体氡带出，造成氡含量骤升。

利用这些科学的前兆观测，1975 年 2 月 4 日，中国提前数小时成功预测了 7.3 级的海城大地震，避免了巨大的生命和财产损失。一度为人类攻克地震预报，特别是临震预报带来曙光。

不过事后看来，海城大地震还是太特殊，经验难以复制。次年的唐山大地震又给地震预报浇了盆冷水。

美国加州也在 1985 年采用相同的思路，预测下一场地震将大概率发生在1988 年 1 月的帕克菲尔德地区。其后数年，大量人力财力被投入该地区，但等待中的超过 6 级的强震直到 2004 年 9 月才姗姗来迟。

为什么还是测不准？

这是因为地震的物理过程远比想象中复杂的多。比如，科学家们发现岩石圈并不是钢板一块，而是在 30~50 公里深处呈塑性状态，就像两层面包夹果酱的三明治一样。其中的塑性物质甚至还在流动、撞击。

在这篇《Nature·地球科学》的论文中，研究者利用仪器得到了如下 4 条切穿横断山区的断面图像。这些红色的区域对应塑性流动的物质，进而发现青藏高原东缘存在两条规模巨大的「地下暗流」。并指出 2008 年 5 月 12 日的 8.0 级汶川大地震可能与这个「地下暗流」相关。

所以，极端复杂的地下结构和物理过程使地震预报，特别是临震预报到现在仍然是世界难题。

既然目前无法预报地震，但我们仍然可以通过地震预警，赢得宝贵的避险时间。

比如 2019 年 6 月 17 日 22 时，四川宜宾长宁县发生 6 级地震，成都提前 61 秒就启动了 110 个社区大喇叭广播预警倒计时。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发震时刻，震源激发或次生叠加，会产生以下四种地震波类型。其中 S 波和两种面波对地面建筑的破坏性更大。

因为 P 波传播速度最快，当台站探测到 P 波时会立即报告给预警中心。预警中心随即通过公共通讯部门，向电视、手机、社区大喇叭等终端广播预警信息。赶在其他地震波到来之前通知远处的人们避险、火车停车、工厂停工。

但是，想要实现地震预警并不容易。必须先知道发震时间、地点和震级。即「时空强三要素」。

在传统的地震速报中，地震台要等 P 波、S 波依次到来之后才能得到「三要素」。例如在这个台站中，记录了 P 波和 S 波初到的时刻。通过计算二者的时间差，以距离等于速度乘以时间为基础，就可以得到台站到震源的距离。

这就是经典的「大森公式」。

基于三个台站对同一场地震的记录。以 R 为半径画出三个球面并交于一点，就是震源的位置。将震源投影在地面得到震中，计算台站的震中距离代入这个经验公式，进而估算出震级。

但是，地震预警可等不了这么久。台站必须在探测到 P 波的时刻，就立即给出「时空强三要素」。这就需要对算法做出调整。

这篇论文介绍了一种「最大交集法」，只需前 3 秒 P 波数据就可以迅速给出「三要素」，实现预警。

研究表明如果提前 3 秒收到警报，伤亡人数可以降低 14%；提前 10 秒获得警报，伤亡人数可以减少 39%；提前 20 秒，伤亡人数可以降低 63%。

预警算法不断迭代，针对 2011 年 3 月 11 日 9.0 级东日本大地震暴露的新问题，这篇论文引入了数值模拟方法，无需提前计算「三要素」也可以实现地震预警。

随着各种新技术和新方法的落地，如今的地震预警技术也日臻成熟。2022 年中国地震局将建成全球最大的地震预警系统「国家地震烈度速报与预警工程」，「一张网」覆盖全国。共计 15391 个台站，实现重点地区台站间距 10~15 km 加密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