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悲欢并不相同,有人把象群当做有趣时事新闻,但云南被人象冲突困扰十年了

6月4日报道:​《没有继续向北,象群今日向西南迁移

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有趣的时事新闻,权当一笑,对于当地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生态灾难,人类的悲欢从不相同。

云南的人象冲突是一个已经持续了数十年的课题,是一个已经造成了巨大财产损失和社会负担的治理难题,可不是什么逗人一乐的花边新闻。

对人象冲突问题的研究和防治问题已经让云南特别是版纳州困扰了许多年,相关研究极其丰富,自从野生亚洲象由于濒危而列入1级重点野生保护动物,享受重点保护之后,人象冲突愈演愈烈。

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被野生亚洲象破坏的人居地带甚至有一个专业的学术名词,叫“象损点”,云南当地的保险公司甚至有专门针对人象冲突设置的保险险种,从2016年开始,云南财经大学,云南省林业调查规划院,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森林生态环境与保护研究所联合在版纳州划定了人像冲突地区的风险等级划分,仿照类似于美军在伊拉克划定的红区绿区等区域划分方法,划定了无风险区域,低风险区域,中风险区域,高风险区域等,甚至设立了专门的人象冲突灾害实验室,研究并着手处理人象冲突问题。

人象冲突灾害远不想很多人想象的那么有趣,亚洲象记忆力好,智商高,报复心强,智商高到什么地步知道吗?有些成年亚洲象生病之后会自己寻找药草进食,体表受伤后会自己针对性的混合由石灰,干土和水做成的混合泥敷裹伤口,能按照农作物的成熟季节定时进村打劫。

这种高智商动物在获得了法律保护之后事实上就没有天敌了,又由于亚洲象群居生活,没有固定巢穴,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因此活动范围极大,一般而言,每头亚洲象需要10-12平方公里的采食范围,每天取食150公斤以上,这导致很多亚洲象野生保护区的亚洲象存活量实际上已经超出了环境承载能力,例如西双版纳勐养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按环境承载能力来看只能容纳100头亚洲象,但是到2006年就超过了130头,现在据估计已经超过了200头,勐腊子保护区只能容纳120头左右,现在已经接近饱和,曼稿和尚勇子保护区的亚洲象更是因为环境早已超载而把活动范围扩展到了保护区之外,例如曼稿当地亚洲象的活动范围甚至向保护区东南方向的勐海县城扩展,2015年曾经发生过县城周围的茶园被亚洲象大面积破坏的严重象损事故。

亚洲象跨地域活动时还会形成一种叫亚洲象通道的现象,前面说过,亚洲象记忆力好,智商高,因此亚洲象在去一个已经去过的地方时会重走旧路,世上本没有路,走的象多了,也便成了路,久而久之就形成亚洲象自己的固定道路,而这些固定道路有时候会与人类的交通线发生交叉,早年亚洲象畏惧人造公路,后来逐渐产生适应性之后,一些亚洲象通道也开始穿过人造公路,而版纳地区的公路山高林密,崎岖复杂,视野不佳,这导致车象相撞事故时有发生。

版纳的亚洲象分布在勐养,尚勇,勐腊三个子保护区,2010年,为了促进不同保护区之间亚洲象种群的交流,保护区之间基于原亚洲象通道划定了若干生态走廊带,当地修建高速公路,高铁等重要基础设施时往往必须绕过这些走廊带走远路,形成巨大额外耗费,

根据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统计,从1991年到2013年,亚洲象肇事共造成粮食损失约5万吨,直接经济损失2亿元,超过200人遭到亚洲象袭击,30多人直接死亡。

人象冲突高发于破坏农作物,闯进农村破坏基础设施和财产等形式,亚洲象尤其热衷于袭击玉米和甘蔗,其次芭蕉,辣椒和橡胶再次,偶尔袭击茶叶和菌棚,水稻受灾最重,当地居民已经形成了水稻收获季节搭棚防象的生活习惯。

由于法律保护,亚洲象逐渐不再畏惧人类,活动范围越来越靠近人口聚居区,例如对缅战备重大基础设施糯扎渡水电站施工时,曾发生过亚洲象闯入工地推倒施工机械事件。

另外象损事故由于亚洲象的高智力还表现出鲜明的季节性,雨季多采取农作物,旱季采取野生植物,特别是当地村寨农时处于水稻生长时间段的6-10月,玉米生长的5-8月和11月到次年的5月,亚洲象往往会针对性的前往人居点针对性的获取农作物,特别是8,9月水稻玉米成熟时节,形成季节性象灾的局面,甚至于在新生代亚洲象种群的生理习性中出现了依赖人类种植农作物,以至于非玉米水稻不吃的现象。

另外亚洲象还有一个习性,即昼伏昏出,由于亚洲象皮肤不能出汗,因此太阳强烈的白天躲藏在山谷林荫处,气温下降后的清晨或者黄昏时分出行觅食,此时又往往是人无法看护农作物的时期。

某些亚洲象在袭击人类时甚至出现过惯犯现象,例如勐满地区一头独牙雄性成年亚洲象曾在2000年代初,先后袭击一对兄妹,造成两人身受重伤,2005年9月又闯进村寨,踩死一位60多岁老太太,拱翻种菌窝棚和猪圈,打翻明火引燃房屋,此事在当时引起极大公愤,肇事独牙象随后被设法诱捕,强制送往其它保护区中心地带,以免其外出。

版纳州首府景洪市的6个乡镇,25个村委会,202个村寨,5年内发生的人象冲突达24000多起,且逐年增多,近年来已经达到每年6000多起的频率,甚至多次发生人象争夺河流上游清澈水源发生冲突事故,按当地干部半开玩笑的说法,人象冲突已经开始逐渐具备土客械斗性质。

为了对付亚洲象,当地政府群众与亚洲象斗智斗勇,政府曾大量开挖防象壕沟,设置电网,亚洲象随后甚至研究出推倒树木压垮电网的办法,后来当地政府又想过从村民手中采买作物设置食物基地的方法,但是象群内部多次为了争夺政府食物基地而发生冲突,冲突失败方又跑出来袭击农作物。

当地居民使用多种手段驱赶大象,吼叫,放鞭炮,点火恐吓,朝天鸣枪,高压水枪,大车鸣笛,敲锣打鼓,高音喇叭等手段,亚洲象一开始恐惧,久而久之习惯了之后这些办法逐渐失效,甚至形成条件反射,一听见哪里在敲锣打鼓,就知道那里有农作物,来的更多。当地居民改变方法,转为种植大象不吃的作物,例如茶树,大象随之改变,直接踏过茶园袭击村寨中的存粮,曾导致多起洗劫所有存粮导致居民只能吃政府救济的事故。

损失更大,反不如初。

有村民发现大象对群起飞舞的鸟群较为恐惧,因此针对性饲养鸽子,一遇到大象来袭就放出鸽子恐吓大象,此类手段现在也因为大象逐渐适应而失效。

和城市居民对大象的取乐态度及好感不同,当地居民对大象极度反感,完全是一种害兽,当地调查显示有77%以上的当地农民极度讨厌大象,甚至有工作人员采集大象粪便同时访问当地村寨时,当地居民表示“你们保护老象(当地对亚洲象称呼),就送到别处保护去,不要来祸害我们”有工作人员在当地普及环境保护和法律知识的时候,当地村民极为愤怒“我们已经选好了去打老象的人,他如果被抓去坐牢,我们全村人供养他们家”。

上面提到的独牙象踩死60岁老太事件发生后,当地村民极为愤慨,一度成立打象队进山追猎独牙象,后来是州委派工作组去做工作,发钱安抚,又派出官方抓象队抓走肇事大象送进深山老林然后才息事宁人。

早年还有村民先斩后奏,使用古人类征服自然的传统方法,在农田周围放火烧林制造隔离带,等到工作人员到时往往为时已晚。

前些年还出现过投毒现象,管理人员去调查时村民群情激奋,男女老少都表示是自己做的,要抓就抓,当地干部无奈,只能安抚教育批评,给点粮油食品和钱了事。

每年人象冲突造成的财产损失不计其数,自2009年出现针对人象冲突的保险理赔项目之后,每年象损事故理赔款项都高达数千万元,例如2012年就达到2780万元,2016年直接翻一番。

每年版纳州,普洱市都要花大笔钱补偿当地因象损事故而出现的财产损失甚至生命损失,再加上自然保护区的管理维护费用,这已经成为了当地财政的巨大负担,这还是计算在内的损失,有大量日常损失由于金额不大,当地居民甚至懒得上报了,就连当地管理人员在理性上认为应该保护亚洲象,同时认为退耕还林是解决人象矛盾根本出路的同时,还是认为应该偏重农民利益,同时认为农民受损程度已经超过了承受能力。

当地进行补偿时往往出现对农民损失的低估,补偿不足,一方面有大量单笔小额损失没有上报,另一方面财政困难且有骗补现象。

就连自然保护区的很多管理人员都对大象较为不满了,他们只是理性上在执行国家政策,情感上巴不得把大象全部赶走,有管理人员甚至说过“全国动物园一家送两头,全部送走”这种气话。

这次大象北上,最怕的就是无遮无拦又一路吃,形成经验记忆后定期往来,最终形成亚洲象通道,考虑到此次大象多次穿行交通干道甚至铁路,这种情况是极其危险的,以至于当地交管部门要发布正式通知。

但一方面亚洲象确实珍惜,总共也就那么几百头,抓不得打不得,另一方面不能让他们形成经验路径,日后定期往返,这就是一个两难局面。

这种局面,我认为是完全笑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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