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索列国志(七)“绝境长城”大高加索(下)
巴统
翻越本廷山脉的路上有一个山口,山口两边有着显著的气候差异,过了山口就能一路下到黑海边的巴统。
巴统这座城市很特别,你会感受到一种在整个高加索乃至黑海地区独一无二的洋气。一边背靠着本廷山脉和小高加索山脉,森林覆盖率超过60%;另一边濒临黑海,有着一望无际的辽阔视野,两者相结合产生了一道非常惊艳的城市天际线。传统老城区与现代化高楼结合得相得益彰,整个城市色调明快鲜艳,街道干净整洁,有许多设计风格前卫的建筑,也有大量经典耐看的历史建筑;同时由于城区面积不大,不会有那种大都市的迷失感和压迫感。我得说巴统在我到过的城市里面,宜居程度名列前茅,并且消费低廉,将来可以考虑来这里定居一段时间。
巴统之所以会如此鹤立鸡群,主要是因为苏联解体之后,阿扎尔共和国这个地方在专制领导人的管理下维持了事实独立的状态,从而成功避免了被卷入格鲁吉亚的混乱和内战,并且还靠着政府许可的“自由贸易”——实际上就是走私——发了财。在“玫瑰革命”之前,格鲁吉亚总统谢瓦尔德纳泽(Eduard Shevardnadze)对这个地区完全束手无策,只能默许地方自治,结果反倒使巴统成为了格鲁吉亚最繁荣的地区。巴统有点像黑海地区的香港,苏联解体后内乱的十几年里,这个港口城市起到了连接内地的作用,自己也因此得到了发展。
即使是现在,阿扎尔共和国依然是个自治程度非常高的国中之国。巴统的博彩业很发达,被称为“黑海的拉斯维加斯”(The
Las Vegas of the Black
Sea),吸引了许多土耳其人过来放飞自我。这座曾经穆斯林化的城市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到伊斯兰教的影响,你可以在餐厅里大快朵颐猪肉、享用啤酒。城市里最高大的宗教建筑是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圣母主教座堂(Batumi
Cathedral of the Mother of
God),这种哥特式教堂在大高加索地区并不常见;另一座圣尼古拉东正教堂的外观风格也非常独特,是一种经由奥斯曼帝国重新演绎过的拜占庭风格。
哥特式风格的圣母主教座堂
拜占庭风格的圣尼古拉东正教堂
有个城市缆车可以坐到附近的山顶
巴统是格鲁吉亚重要的港口
巴统的海边很舒服
我觉得油腻中年的标准装扮就是把上衣卷起来露出啤酒肚,而且看来油腻中年是不分国界的
海边的摩天轮
港口附近禁止游泳,好多人在晒日光浴。有专门的划出来供人游泳的区域
以下是各种摆摊人生,后备箱摆摊在东欧地区很常见
俄语书籍在格鲁吉亚的保有量极高,这里的人基本都会说俄语,俄语是前苏联地区的通用语,统一的语言大大降低了沟通成本
夜色降临后的巴统——
巴统最著名的地标是海边的移动雕像“阿里与尼诺”(Ali
and
Nino),这座雕像取材自1937年的同名小说,这部小说翻译成了三十多种语言,再版了一百多次,然而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真正的作者究竟是谁。小说作者当时用了库尔班·赛义德(Kurban
Said)这一化名,而所有出版的相关文件又在二战中被毁和丢失了,因此成为了一个悬案。
阿里与尼诺的故事相当于高加索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是高加索地区家喻户晓的名著。阿里是一名阿塞拜疆的穆斯林,而尼诺是一位来自格鲁吉亚的基督教女孩,加上俄罗斯革命的动荡背景,大家可以想象这是一场怎么样的跨种族跨宗教虐恋……最终两人还是没能在一起。
“阿里与尼诺”通过巧妙的设计,让代表阿里和尼诺的两尊雕塑保持着移动的状态——越走越近、拥抱接吻、融为一体、分道扬镳,并周而复始。由于雕塑移动得非常缓慢,且静默无声,如果你只是匆匆一瞥可能不会发现其中的机关,既有雕塑的静态感,又有演绎的动态感。
(图片来源:网络)
(图片来源:网络)
巴统的海边有一个客运站,从这里可以直接坐船去俄罗斯的索契(Sochi),快艇只要5个小时,但每年只有夏季的几个月通航。乘坐黑海渡轮跨国旅行无疑是非常有趣的体验,我第二次计划从格鲁吉亚直接入境俄罗斯的时候原本是打算要坐船的,但由于俄罗斯的旅游签证只能呆30天,假如从巴统这边去索契和克里米亚的话,将不得不放弃掉俄罗斯的很多其他地方。这条线路准备留待下次,着重探索俄罗斯那边的大高加索和黑海地区。
美中不足的是,巴统虽然有海,却没有好的沙滩,只有一片石头海滩。第一次去的时候正值夏季,好多当地人在海滩边上享受日光浴,我也忍不住跃入黑海中畅游了一番。黑海的海水尝起来并不太咸,这是由于黑海是一座内海,洋流作用有限,上下层海水没有充分混合。上层的表面水来自于河流补充的淡水,多瑙河、第聂伯河、顿河等知名大河都会注入黑海;咸度高的盐水因为比重大沉在下层。由于上下层缺乏交流,空气中的氧气只能溶解在上层,下层严重缺氧,海洋生物尸体在缺氧环境中被厌氧微生物分解时产生了大量的硫化氢,这些硫化氢使得黑海的海水看起来颜色较深,这便是“黑海”名字的来历。但这种“黑色”在海边看起来并不明显,因为靠近海岸的地方水深不够,所以假如你看到的黑海并不太黑也很正常。
黑海的卫星图片,可以明显看出颜色的不同
斯瓦涅季
一路向西到了巴统的黑海之滨,差不多就到了格鲁吉亚的尽头,往南是土耳其,往西北是事实独立的阿布哈兹,因此大多数游客到了这里会前往巴统东北方的斯瓦涅季(Svaneti)地区,而这个地方正是格鲁吉亚最为精华的所在,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高加索地区唯一一处能够达到“世界级”水准的地方。格鲁吉亚有三个世界文化遗产,一是前面章节写过的姆茨赫塔,二是这章之前写到的格拉特修道院,第三个就是上斯瓦涅季地区。假如你到了格鲁吉亚却没有去斯瓦涅季,那只能说你白来了。
斯瓦涅季分为上下两部分,分别是山区和平原,入选世遗的是“上斯瓦涅季”
沿着山路驶入斯瓦涅季,很快就会进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假如按照我们国内惯用的景点宣传话术,这地方多半会被称为“大高加索深处的秘境”。即便在今天,这里最深处的一些村庄到了冬天仍会因为道路被冰封而与世隔绝。当年横扫外高加索地区的蒙古大军都没有进入过斯瓦涅季地区,因此许多8世纪以来的建筑和遗迹得以保存。封闭再加上高山地区生存压力,造就了当地斯瓦民族(Svani)凶猛彪悍的性格,一来不服管,二来确实也鞭长莫及管不到,长期以来占山为王高度自治。沙俄及苏联统治的时期,斯瓦涅季都曾爆发过叛乱。
这种彪悍的民风必然伴随着彪悍的传统,斯瓦涅季当地的一个重要古老传统就是部族仇杀(Feud)。比方说如果一个部族的某个人被另一个部族的人不小心打死了,结仇的不是两家人而是这两个部族,如果无法达成和解,两个部族便会直接开战。需要说明的是,这种部族仇杀倒也不是斯瓦涅季的特例,普遍存在于大高加索地区,后面章节会写到的北高加索地区的印古什、车臣、达吉斯坦等地都有这种传统。说实话整个高加索地区的民族都比较彪悍不服管,因此才造成了当地特别尖锐的民族矛盾。
19世纪拍摄的随身带刀的斯瓦涅季农夫(图片来源:网络)
部族仇杀、多民族聚居、频繁的外族入侵,大高加索地区作为一个“是非之地”的特点在斯瓦涅季地区得到了终极的体现。斯瓦涅季村落的一个重要特色就是有许多用来进行防御的碉楼(Svan Tower),外观和作用都跟四川丹巴地区嘉绒藏族的碉楼非常相像,相隔万里的两个地方居然发展出了如此类似的特色建筑,这大概就是山地民族的“趋同演化”。不过斯瓦涅季的碉楼最多只有四个角,不像丹巴碉楼发展出了六角、八角,甚至最多13个角。
斯瓦涅季现存最古老的碉楼建于8、9世纪,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最新的也至少建于18世纪。大部分碉楼高20到25米,下层的墙有1.5米厚,上层则有0.8米厚,坚固程度可想而知。最上层的作战平台设有箭孔,你在碉楼底部找不到门,因为入口修在塔身之上,要架设简易梯子才能爬上去。防御的时候把梯子抽去即可封闭入口,靠强攻的话很难进入碉楼内部——这样的设计也跟丹巴的碉楼是一样的。
进入斯瓦涅季首先抵达的是梅斯蒂亚(Mestia),这段路上的风光可以用壮丽来形容,差不多是我们国内康藏的级别。梅斯蒂亚的地理位置在整个外高加索独一无二,北边是大高加索的主山脊,而南边也有一排高耸的雪山,拥有360度的全景雪山。在特定的位置还能看到高加索最独特的雪峰乌什巴山(Ushba),这座双子峰虽然只有4810米,却因其独特的外观颇受瞩目,同时也被认为是高加索地区最难攀登的雪峰。
在格鲁吉亚传统神话中,这座乌什巴山是狩猎女神达利(Dali)的故乡,达利女神有着金色的头发和发光的皮肤,同时也是当地野生有蹄类动物的守护神,服从她众多禁忌的猎人就能狩猎成功,反之则会受到她的惩罚。
梅斯蒂亚南北各有一排雪山
背景里面远处的山峰即为乌什巴山
进入梅斯蒂亚路上看乌什巴山最清楚的地方
狩猎女神达利(图片来源:网络)
照理说格鲁吉亚这边的东正教不是只信仰唯一真神吗?怎么会有狩猎女神这种异教神呢?
斯瓦涅季地区虽然已经被基督教化,但由于这里的封闭,依然保留了大量前基督教时期的原始萨满崇拜,拥有自己的创世神话和世界观,直到20世纪初都一直保持着有组织性的萨满阶级,通过口头形式将这一古老的知识体系代代相传。根据一些民俗学家的研究,格鲁吉亚文化中这些古代民间传说的保留程度非常高,最早或许可以追溯到3300年前,这些古老的异教神话传说在漫长的岁月里与基督教逐渐相融合。
比方说在格鲁吉亚神话中,宇宙被视为一个球体,包含着三层不同的世界,最高的白色世界是众神之家(Zeskneli);凡人居住的是红色世界,分成前部(Tsina skneli)和后部(Ukana skneli),被海洋和山脉所包围;最低的是黑色世界(Kveskneli),住着各种妖魔鬼怪。这三个世界由一颗长在宇宙边缘的世界树相连(不同版本中也有说是铁链、塔、柱子),这三个世界之外是无尽黑暗的“遗忘世界”(Gareskneli)。
当地引入了基督教之后,白色世界对应天堂,黑色世界对应地狱,这不就融合起来了吗?于是包括斯瓦涅季在内的高加索山区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基督教文化,除了信仰上帝之外,依然保留了他们自己的旧神信仰。这种情况有点像藏传佛教,藏传佛教也是在外来的印度佛教基础上融合吸收了大量当地原始苯教的仪轨和元素。
丰富的文化底蕴和壮丽的风光造就了斯瓦涅季别具一格的景观,来到了斯瓦涅季我才真切体会到,为什么之前在舍基遇到的瑞士妹子会认为高加索才是欧洲最美的山。这里再说一个冷知识,欧洲第一高峰是高加索山脉的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海拔5642米,梅斯蒂亚距离厄尔布鲁士山的直线距离仅有20公里,但这座山峰全部在高加索主山脊北侧的俄罗斯境内,所以在梅斯蒂亚是看不到的。
在《冰与火之歌》小说的世界设定里,维斯特洛大陆的北境遥远而蛮荒,长期高度自治,有一批不愿受拘束的自由民,有自己的旧神信仰,守护自己独特的文化,紧挨着不可逾越的绝境长城——斯瓦涅季不正是一个微缩版的“北境”吗?如果说斯瓦涅季是“冰”的那部分,前面章节写到的阿塞拜疆,像不像“火”的那部分呢?斯瓦涅季的冰封北境和阿塞拜疆的烈火崇拜,正是外高加索的“冰与火之歌”。
梅斯蒂亚镇
亚洲的尽头——乌树故里
大多数的游客,都会止步于梅斯蒂亚,因为有路面的公路差不多只通到梅斯蒂亚附近,这片地区唯一的加油站也在梅斯蒂亚。梅斯蒂亚的行政级别属于市镇,有许多现代化建筑,这里甚至还有个小型的机场,要看真正原生态的斯瓦涅季,还得要再往里走,一直走到最深处的乌树故里(Ushguli)。斯瓦涅季之所以能被评选为世遗,正是因为乌树故里这个地方。
乌树故里就是我之前说的冬天会因为道路冰封而与世隔绝的村庄,即便是道路通畅的季节,前往乌树故里也很不容易,这里地质灾害频发,公路崎岖难行。我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在距离村子两公里的地方碰上塌方,不得不先徒步去村庄,等路通了再来开车。
2018年进乌树故里路上看到这座小木桥
2019年木桥被冲毁了
进乌树故里的路上危机四伏
乌树故里海拔在2060到2200之间,跟咱们藏区比起来那是相当的低,所以你们可能想不到乌树故里或许是目前整个欧洲海拔最高的有人永久定居的村庄。为什么要说“或许”呢?1989年之前,欧洲最高村庄是同为格鲁吉亚高加索地区海拔2405米的瑞斯村(Resi),这个村庄由于挨着叛乱的南奥赛梯边境,居民被撤空了,那里现在是军事管理区,我在后面的章节里会讲到;瑞斯村被清空后乌树故里成为了纪录保持者,而在2014年人口普查的时候,发现高加索地区另一个海拔2345米的废弃村庄博霍纳村(Bochorna)有一个76岁的老人搬了回来,于是在那儿之后,只有一个居民的博霍纳村成了欧洲最高村庄。不知道如今这个孤寡老人是否还健在,假如不在世的话,那乌树故里就又成为欧洲最高村庄了。根据2014年的记录,乌树故里大约有两百多名永久人口,地位稳稳的。
只有一个居民的欧洲最高村庄博霍纳村(图片来源:网络)
乌树故里是我在整个斯瓦涅季地区所见过的碉楼最为密集的地方,几乎家家有碉楼,甚至连教堂都有碉楼,你可以理解为这里的民风也是最为彪悍的。“乌树故里”这个地名的词源在当地语言里的意思是“无所畏惧的心”,一听就是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历史上曾有7位试图统治这里的诸侯被当地居民杀死。乌树故里山顶教堂的墓地里有一张大石凳,传说17世纪下半叶最后一位想要征服这里的诸侯富塔·达德什克里安尼(Futa Dadeshkeliani)就是在这把椅子上被处决的,当时整个村庄的村民一起拉动了那根绑在火枪扳机上的绳索,以共同承担责任——听起来是不是也挺像《冰与火之歌》里的情节?
乌树故里
村民在修补村里的道路
乌树故里山顶带碉楼的教堂
这张图片上可以看到碉楼的入口都在半当中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里的儿童还挺多
格鲁吉亚的猪肉很好吃,猪是散养的
高加索山区跟藏区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不缺木材
村里的一座小教堂
建在碉楼中间的另一座教堂
如此穷乡僻壤,教堂的门倒是精美考究
不知何年何月开进来的一辆卡车,看起来是前苏联遗物
乌树故里跟梅斯蒂亚最大的区别在于,有着大量这种石头建材直接暴露在外的民居。梅斯蒂亚一些老房子虽然也是石头的,但通常都有外墙涂料
用手机的流水快门模式拍的
相比梅斯蒂亚,乌树故里有一种真正的“遗世独立”之感。
在地理上划分亚洲和欧洲从北到南有这样几条界线——乌拉尔山脉、里海、高加索山脉、伊斯坦布尔海峡。由于欧洲听着比亚洲要高大上,土耳其跟格鲁吉亚这两个国家明明95%以上的国土都在亚洲,却非要硬挤进欧洲,理由是文化上更接近欧洲。格鲁吉亚自我标榜是欧洲国家,到处挂着欧盟的旗帜,大部分国家也接受这样的说法,所以我们权且认定格鲁吉亚是个欧洲国家;但如果从地理上看,既然欧洲与亚洲以高加索山脉为界,那么乌树故里应该算是亚洲的尽头。
乌树故里背靠着巨大的什哈拉山(Shkhara),海拔5193米,是格鲁吉亚境内的最高点,也是高加索山脉的第三高峰。沿着流经乌树故里村庄的那条河往上游溯源,走五公里左右就会抵达什哈拉山的冰川。什哈拉山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别津吉墙(Bezingi wall),我没有查到Bezingi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得说“墙”这个词真的非常贴切。别津吉墙是一道12公里长的巨大而陡峭的山脉,在乌树故里眺望别津吉墙会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这座“墙”绝对就是我们这个现实世界中的“绝境长城”,两边都有超过2500米的巨大落差,翻越别津吉墙被认为是整个欧洲最困难的冒险活动。不光是什哈拉山,整个斯瓦涅季北部的大高加索,都好像一道冰雪和岩石修筑的高墙,将另一个世界隔绝在墙的那边。
别津吉墙是绝境长城,那么遍布碉楼的乌树故里不就好像绝境长城边上的黑城堡吗?如果你想要感受《冰与火之歌》中的北境,来乌树故里就对了,就连这里泥泞的道路都跟《权力的游戏》剧集中的场景非常相似。
欧洲的几条地理界线
别津吉墙(图片来源:网络)
这张照片后面的“别津吉墙”看起来特别像绝境长城
不少游客会沿着这条小河徒步到冰川,一天之内就能往返
相比从梅斯蒂亚进入乌树故里,更艰难的是从另一条路离开。这里有条近路可以往南直接回到库塔伊西,但每年只开放三个月。我第一次9月来乌树故里是从这条路离开的,但第二次5月份来的时候路却还封闭着走不了。走这条路最大的好处是不用走回头路出去,但也非常考验车况和车技。路段整体上年久失修,极为泥泞坑洼,大多数地方非常狭窄只容单车通行,并且很长一段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人区,在狭隘幽暗的山林里穿行。我在路上看到一座冰川,冰川下面的村庄已经废弃。听说这边由于全球变暖灾害频发,雪崩、山洪、山体滑坡等灾害迫使不少居民成为生态难民不得不搬迁出去。在这条单车道的路上行车,我一直担心会在危险的地方遇到会车,结果一路上根本一辆车都没碰到,可见此地的荒芜。当最后终于开到村庄的时候,颇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冰川下废弃的房屋
大家感受下这个路况
从巴统到斯瓦涅季再回到库塔伊西的路线示意
每次在这种偏远的地方旅行,都会极为佩服人类开疆拓土无远弗届的适应能力,再怎么意想不到的地方都会有人定居,然而这其实就是前现代社会大部分人的生活方式。如果没有旅游业,像乌树故里这种地方唯一的产业是农牧业,大家种地养猪放牛,大雪封山出不去的日子只能猫冬,应该就跟以前中国东北很多地方类似。何况在前现代社会,即便不是与世隔绝,很多人一辈子的活动范围也都不会超过自己方言的使用范围。
乌树故里当地虽然开了很多家庭客栈,但商业氛围并不太浓重,为数不多的餐厅招徕客人也不太积极,点菜的时候要啥没啥。用我们中国人的观点来看,就是送上门来的钱他们也不想赚。一些村民还是从事原来的务农和放牧,他们并不指望着短短旅游季的这点收入支撑起他们全部的生计来源,而年轻人似乎也不汲汲于离开这里……总而言之就是当地人民群众似乎并不怎么热衷赚钱,所以尽管传说斯瓦涅季如何民风彪悍,至少我是没有体会到。我总感觉咱们东北雪乡那种才叫“民风彪悍”。
然而,我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这种粗浅印象显然是作不了数的。目前这里的平静祥和恐怕只是短暂和平时期的假象,高加索地区的历史与现状是如此的盘根错杂,从未实现过长治久安,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前不久才刚刚打过一仗。高加索人民的彪悍,自古以来就不是体现在做生意上的,这些战斗民族中的战斗民族,眼下大概只是处于一个休战期吧。
下一篇就来着重讲讲这里的超级战斗民族们。
【未完待续】
放一组乌树故里拍妻党
这张是从第比利斯出发自驾格鲁吉亚西部示意图,按照这样的路线可以不走回头,但只有夏季7月到9月能走通。
最后这张是我文章一开头设想的贯穿五国的“亚美尼亚三大海”自驾走法,供大高加索地区的深度玩家探讨研究。当然,眼下只能意淫一下,啥时候能再去还不知道……
网名随水,纪实摄影师,专注印度社会文化、喜马拉雅传统文化等主题。自2012年起深入印度社会拍摄专题,驻地印度田野调查。2018年迎娶拉达克姑娘为妻,目前定居南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