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纵横海疆36年的无畏气概,来自敢对美机开枪的首任舰长
5月19日,在军地代表们的共同见证下,053H1型导弹护卫舰543“丹东”舰在南部战区海军某护卫舰支队所在军港降下军旗,结束了她还有11天就满36年的服役生涯。根据《解放军报》报道,在这场退役暨移交仪式后,她将回到“第二故乡”辽宁省丹东市,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继续为祖国的国防教育事业发挥余热。
▲和很多近期退役的军舰类似,退役前夕的543舰被涂掉了舷号,不过在完成整修并对外开放时,会重新涂上舷号
▲比如555舰在4月26日退役移交时也涂掉了舷号,在接舰揭牌仪式上就恢复了
5月18日,同属053H1型的555“昭通”舰接舰暨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揭牌仪式,在青岛银海国际游艇俱乐部码头举行,目前053H1型中只剩下553“韶关”舰,还没有正式退役的官方报道。由于543舰入列比553舰早4个月,如果553舰在上半年退役的话,那么在退役前已经是我军服役时间最长的现役战斗舰艇的543舰,也会成为10艘053H1中服役时间最长的一艘。
▲其中9号舰556“湘潭”舰于1987年12月入列,1988年参加南沙3·14海战,1989年转售孟加拉国海军后更名为“奥斯曼”,于2020年退役
作为丹东人,我虽然没有机会亲眼看见543舰,但自从知道有这样一艘以家乡命名的军舰开始,就对她的故事分外关注。1983年12月23日,543舰作为053H1型的第三艘在上海沪东造船厂开工建造,1985年1月25日下水,同年4月17日开始航行试验,并于5月30日交船,1986年8月被命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丹东舰。
▲543舰下水现场盛况,本文大量历史图片来自543舰老兵李秀清的美篇文章,非常感谢!
就在543舰下水前后,基于中美双方前期的探讨磋商,美国海军通过外事系统向我军通报,计划于1986年派出编队择机访问我北海舰队青岛军港。对于美舰首次访问新中国这一政治意义重大的事件,人民海军进行了详尽周密的准备。作为即将交付北海舰队的新舰,543舰届时将是迎接美舰来访参观的主要舰艇,要展示出当时人民海军最好的舰容舰貌。
▲航行试验期间,在吴淞码头停靠的543舰。和其他姊妹舰一样,此时舰桥上方仍缺装343炮瞄雷达和“球50”主炮指挥仪(90年代改装后完成主副炮系统配套)
1985年上半年,根据海军要求,沪东造船厂对543舰上的灯具、内饰等设施进行了升级,并对舰上的电路、管路等再次进行检查,“能用优质的就不用及格的”,确保工作可靠。“出嫁”前的精心“梳妆”,使得543舰一时间成为了053H1型导弹护卫舰里的“精品舰”。
▲1985年夏季,人民海军副司令员聂奎聚(1988年被授予海军中将军衔)在上海市副市长刘振元的陪同下,前往沪东造船厂指导543舰接舰工作。这种对于一艘护卫舰来说有些“超规格”的待遇,也反映了海军对543舰工程质量的重视程度
“娘家”给了543舰一副好筋骨,未来的服役生涯如何度过,更多就要看“夫家”——接舰部队的表现了。1985年,刚满30岁,担任053H型导弹护卫舰(北海首舰)519舰舰长不到一年的尉伟,接上级命令改任刚下水的543舰首任舰长。这位被下属们评价为既从严治军、又以情带兵,从日常维护保养到执行海军舰艇条令都一丝不苟的年轻指挥员,甫一上任就为这艘年轻的“精品舰”奠定了“标兵舰”的气质。
▲1985年春季首批接舰的543舰机电部门指战员在上海外白渡桥合影留念,此时部队尚未换发85式军服,因此仍身着74式军服
1985年8月19日,刚刚入列不到三个月的543舰,与053H型导弹护卫舰520舰同在旅顺羊头洼锚地防台风。当8509号台风强势来袭时,尉伟果断决定更换锚地,下令由舰上经验丰富的大队教练舰长和副长操舰,他本人则和两名年轻力壮的水兵绑着绳子、顶着狂风一步步爬到前甲板锚机前艰难起锚,543舰立刻全速冲出了羊头洼锚地,此时大家回头一看,520舰已经被台风卷上了礁石……
▲520舰因此提前退役,报废拆解。此事后来也是北海舰队多年来防台(风)工作必提的重大教训之一
1986年11月5日,青岛。躲过一劫的543舰,和1984年12月底入列的051Z(指挥舰)型导弹驱逐舰110“大连”舰共同迎接三艘来访的美舰。记得有出版物如此记载美军参观543舰的场景:当了解到543舰是刚刚入列一年多的新舰,31岁的舰长尉伟也是该舰首任舰长时,一位美军将军对尉伟说,“年轻人,这是你最大的光荣”。
▲在美舰直升机甲板上合影的543舰干部与美军军官(左三为尉伟),1979年完成英语自学考试的尉伟,也是当时人民海军中少见的,能与美军直接用英语交流的驱护舰舰长
1987年8月底,人民海军在黄海海域组织代号为“8709任务”的海上激光、电子模拟战术对抗实兵演习。543舰发挥出色,被评为北海舰队的标兵舰,赢得了“远学一护大,近学543”的美誉;尉伟本人则荣立个人三等功,被时任海军司令员刘华清将军评价为“标兵舰的标兵”。
▲“8709任务”后,543舰主炮区队全体合影
▲1987年9月,法国海军军舰访问青岛,543舰再次担任陪访舰,图中是参加中法海军篮球友谊赛的543舰队员合影。另外,543舰还是我军最早组建舰艇军乐队的军舰
1988年3·14海战后,543舰前往南沙增援,在海情复杂的岛礁区域执行了长达50天的战斗执勤、巡逻警戒任务。当时美国海军的P-3C海上巡逻机经常从菲律宾起飞,以超低空几乎擦着桅杆的高度侦察我军舰艇活动;尽管上级有规定“不要理睬美机”,但在摸清了美机活动规律后,当美机再次掠过543舰上空侦察时,性格刚烈的尉伟舰长用信号枪对着P-3C打了一发红色信号弹,吓得美机当即爬升脱离,此后再也不敢掠过543舰侦察。
▲如今已经从美国海军退役的P-3C,冷战期间其足迹几乎遍布全球各大海区,堪称“阴魂不散”。对付这种对手,就得有这样敢于担当、临机处置的舰首长
带领全体舰员圆满完成南沙战斗值勤任务的尉伟,履行了出发前“毫发无损地把全体同志带回来”的诺言,其狠抓战斗力建设的事迹还被《人民海军报》以连续两个头版头条报道;老兵们回忆,其中一篇报道的标题是,“军规如铁、航道弯弯”。此后尉伟升任051型导弹驱逐舰108“西宁”舰舰长,参加多项重大任务;后来他升任南海舰队某驱逐舰支队副支队长,1997年随166“珠海”舰访问美洲四国,2000年随167“深圳”舰出访亚非三国,担任湛江基地副参谋长,2004年转业至地方工作。
▲1994年完成现代化改装后到21世纪初这一时期,543舰参加了包括“和平使命-2005”中俄联合演习在内的诸多重大任务,黑色舷号也是543舰在网络图片中最为常见的状态
不幸的是,2016年9月27日尉伟老舰长因车祸逝世,此时几经转隶改装的543舰,已经再次驰骋在老一代舰员们曾经战斗过的南海深处。当年首次访问新中国,和543舰打过照面的那批美舰也早已退役,强敌的装备换了一茬又一茬;30年后,在南沙与543舰较量的对手,已经是美国海军最新的“伯克”ⅡA级宙斯盾驱逐舰和濒海战斗舰(LCS)。
▲从面对强敌敢于回击、到抗击台风时的沉着果断,无不体现着543舰从服役生涯开始就迅速形成的光荣传统;当然,这些美舰上的指挥员,很可能并不知道543舰的往事,也不会知道她有一位既曾与美军谈笑风生、也曾拔枪怒射的老舰长
543舰老而弥坚的背后,是这几十年间“不怕苦不怕累,特别能战斗”的丹东舰精神,不断感召着一代代舰员们以舰为家,“爱护战舰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让它在服役末期仍然保持着极佳的状态:2020年年初,543舰创造了053H1型导弹护卫舰最长的海上战备记录——103天;2021年1月,543舰在该舰所在部队的舰艇全训合格考核中又率先进入战斗状态,成绩优异;直到今年3月,543舰在其最后一次出海航行中,又将已经超过32万海里的总航程再次刷新。
▲在全训考核中开火的543舰前主炮(79式双管100毫米舰炮)和副炮(76式双管37毫米舰炮)
能以依旧整洁如新的姿态,迎接那一道命令的到来,对于一艘服役36年的战舰来说,是一种体面。作为一艘在和平时期同样屡立功勋的“英雄舰”,543舰能在退役后回到她的命名地——因抗美援朝而为人所知的“英雄城”丹东,同样是一种体面。从它当年战斗过的黄海出发,沿着流经丹东市区的中朝界河鸭绿江,完成整修后的543舰有望逆流而上,来到市区附近的河段停泊开放。
▲如果停放在老城区的中朝友谊桥(老大桥)和鸭绿江断桥附近,虽然交通食宿条件便利,游客众多,但附近泊位均被游船码头占据,且附近道路狭窄、停车及后续开发空间不足
▲如果停放在位于新城区附近,现基本闲置的浪头港,则地理条件明显开阔,码头上甚至可以摆上点战机坦克之类搞个国防教育园区(图中右侧还可见停泊的“致远”纪念舰)
▲虽然由于中朝鸭绿江大桥(新大桥)尚未开通,新城区人气上必然不如老城区,不过码头下游几百米有一座本月刚开业的儿童乐园(红框处,卫星地图尚未更新),便于引流
关于543舰具体的停放位置和开放安排,自然还要等权威部门的公告信息。但无论她停在哪里,只要开放参观,我们都不会错过第一时间“朝圣”的机会。而这艘在36年服役生涯中荣誉等身的战舰,也必然会有新舰继承它的舰名和舷号——再贪心一点,要是新舰能同时继承舰名和舷号,那就太完美了。
▲看到543舰圆满完成任务、即将回到第二故乡,未来还将有更强的后辈继承她的舰名和舷号,尉伟老舰长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