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小说《桑拿日记》——《第八章(1)：试着开始吧》

第八章：试着开始吧

（1）

正说着，总值程经理从按摩房那边匆匆过来，看到周涛，点点头，正要下楼，突然又转身，问：“周主管，这会方便吗？”

周涛说方便，程经理示意周涛和他一起走到一个空着的VIP房。程经理关上房门，说：“周主管，刚才发生这么件事，我先提前跟你说一下，你也好心里有个数。”

周涛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语气这么严重？

“刚才你们楼层翁帆部长报告我的，说她巡区时候发现按摩房不对劲，听着像是技师在哭。她就敲门，客人非常粗鲁，不让进来，但是技师却哭着要部长进来。她就直接开门进去了，进去后看到技师下身的裤子已经被客人扒掉了，客人上身也是光的，下身用被子包着，似乎也是光着的。她是女的，不方便，当时就CALL了我，我进去后，技师还在哭。我就先把技师安排到另一个按摩房，让翁部长陪着她，一方面是劝解，另一方面也了解一下情况。”

周涛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什么情况了。这一行，经常碰到醉酒的客人，来了就要特殊服务的，有的客人在技师婉拒并解释后还能克制自己，但有的就会胡来。

程经理接着说：“我问客人，客人一直不说什么，只是说正常按摩，自己没有做什么。至于为什么裤子没穿，他也只是说自己喝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掉了。”周涛心里有点乐，虽然乐得有点不合时宜。在他们会所，1字号开头的技师所做的推油养生项目，因为有肾保养这个程序，所以客人有时候没穿裤子也是正常的。程经理明显也知道这些，对于客人的说辞，他也有点可笑，因为在这一点上，客人实在是没必要掩饰的。不过既然掩饰，那就说明心虚，交涉处理的时候就更好办些。

“过了一会儿，翁部长叫我，告诉我168技师说客人强行扒掉她的裤子，要强奸她。她要离开，但是没客人劲大，脱不开身，又不敢大声喊叫，怕对公司影响不好。还好翁部长及时发现了问题。”

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程经理简单说完，看了看周涛。周涛假装思考，并不吭声，因为不合适。此刻，他是在休假，而且总值也已经介入处理，他再随便发表什么意见，说不定就得罪人了。

程经理看他不吭声，似乎不甘心，问：“周主管，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合适？毕竟，这是你的部门，各方面的情况比我更熟悉，考虑问题肯定比我周全。”

问到这个份上，周涛再装聋作哑就不可能了，他想了想，说：“这事其实我也是头一次遇见，以前也遇见过没素质的客人，以为咱们这里和街边的那种小桑拿场一样，什么服务都有。不过还好，技师告诉他们情况后，他们还知道尊重技师的底线。像今天这个客人，我也是第一次见。要说强奸吧，这个咱们是没有权利来界定的，这只能是司法机关定性的。可要说不是吧，毕竟，技师都这个样子了，也不可能说是假的。我想，关键还是在于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

“翁部长问过技师了，168说还好翁部长进去的及时，客人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哦。”周涛放下一大半心来。只要没有造成既定事实，或者只要技师是这么说的，事情就好办。他说：“这个还是看公司怎么处理吧，毕竟，我今天休假，不方便去掺和，而且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他还是沉不住气，直接了当地把皮球踢回给了总值。

程经理似乎有些疑问，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简单又聊了几句，就要走。临走前，周涛叫住他，说：“程经理，我个人意见，这事首先还是要尊重技师的感受，尤其一定要照顾到技师的自尊心，至于赔偿，还是尊重技师的想法吧。”皮球可以踢回去，但毕竟是自己的属下，他还是适当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似乎这才是程经理要的结果，他点点头，说要先去跟严总汇报。

周涛回到VIP房，彭冲已经睡着了。这家伙，就是能睡。

他在服务台让彭华给他找了间按摩房，改好房态。彭华笑着说：“周主管，你同学不是在VIP房吗？怎么不一起啊？”

周涛笑着说：“他打呼噜太响了。不信你去听听。”彭华走过去听了听，嘿嘿笑着回来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周涛在按摩房里仍然在想这事，他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在他看来，当事人的说法未必就是真相，比如，技师告诉翁部长，说客人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可是即便客人真的已经做了什么，技师出于自尊，也不一定就愿意说出来吧。当然，既然技师自己都这么说了，也不可能再去就这个细节去找客人核实，因为没有必要。如果按客人和技师目前所说的情况来处理，首先应该要求客人当面向技师赔礼道歉，其次再看技师本人的意愿，决定是否要求物质上的赔偿。

他拿出手机，拨通翁部长的号，响了一声他就挂断了，发了短信过去：“总值处理完，第一时间告诉我结果。”一会儿收到回信：“收到。”

等到翁部长来按摩房找他的时候，已经快凌晨1点了。中班1：30下班，惯例是提前15分钟集合点退的。这个时候才打给他，想必也是才把事情处理完吧。

周涛把灯光亮度调到最亮以避嫌，按摩房里就一张按摩床和一个床头柜，周涛盘腿坐在床上，翁部长便把床头柜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坐在上面。她刚开始讲，周涛打断了，让她先讲处理结果。翁部长说客人愿意赔偿技师3000块钱，技师不再追究此事，公司也会给技师放个长假，调整一下心情。

周涛心里一沉，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在他看来，也不会是技师内心真正想要的。他让翁部长从头到尾再详细说一下过程，翁部长便详细讲了一下，其实过程和程经理说的差不多，关键无非就是细节，而最核心的，就是是否真的已经发生什么。

“你和168当面谈过，依你看，客人是不是真的已经对她做了什么？”涉及工作，而且对方也不是小女孩，周涛对翁部长也不再避讳什么。

翁帆实话实说：“不好说。”

正说着，严总给他打电话过来，亲自跟他通报了一下解决方案。周涛说了自己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严总说事起仓促，总值可能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让他理解和支持。周涛只好表示理解。同时严总告诉他，可以给168技师以病假的名义放个长假，具体时间暂时不定，好好调整下心情和状态，等一切OK了再回来上班。周涛说自己马上安排。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要给中班开下班会了。他说：“你先去给中班点退吧。点完退先别急着回去，把老郭、钟房领班都叫到一起，找个VIP房等我一会，我先找168聊一下，聊完我们简单说一下这个事情。”翁部长应了，正要推门出去，周涛又说：“你跟中班讲一下，并且跟领班交待一声，就说这只是技师和客人之间出现矛盾，禁止乱议论，不管是公司以外的人，还是部门以外的人，仅止于本部门。如果发现乱讲的，直接开除！”

周涛平时是很随性的人，上班时间会比较严肃，新员工不熟悉情况，往往会有点儿怕他。但是老员工都知道，周涛面冷心热，这种严肃郑重的口气，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

翁部长显然也明白重要性，点了点头。

周涛亲自给2位技师组长打电话，让她们去VIP房等他，然后他去按摩房找到168，跟她沟通了一下。168也说自己很不满意这个解决方案，因为客人连个道歉都没有，她宁愿不要这3000块钱。她问周涛为什么不来处理这个事，周涛说自己在休假中，按规定是没权力去替总值处理的，而且既然总值已经报告严总批准，说明这是跟客人沟通后的最好结果，他让168想开点，好好给自己放个假。168擦擦泪，谢了周涛，调整下情绪，便去收拾东西了。

周涛直接给钟房打电话过去，告诉钟房168特殊原因临时请长期病假，严总已经批准，让钟房把牌位下掉，排班（注1）也暂时取消，直到休假回来再挂牌和排班。

他走进VIP房，楼层部长翁帆、夜班领班老郭、钟房领班小方、技师组长083、116都已经在了。另一个技师组长今天上早班，并不当班。

既然人多，那就不像刚才孤男寡女那样尴尬了，大家随便找地方坐下。翁帆跟大家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及总值的处理结果。截至目前，除了当事技师，其他的知情人还不超过6个，仅限于严总、总值、周涛、翁帆，以及刚知道事情经过的两个技师组长，个别服务员可能知道点儿大概，但是并不知道详情。刚讲完，老郭和小方还没说话，083已经开始不满了。

083是个老员工， 开业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稳重负责，所以从技师提升为组长，协助吴老师管理技师，但是实际上她跟周涛配合的反而更多。组长相比一般的技师，是有特权的，一方面是底薪更高，另一方面在排牌位时候优先安排。083也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心里憋不住，现在就是这样。

“总值怎么能这样处理呢？连个道歉都没有！钱算什么？在咱们公司做的，有哪个技师在乎那3000块钱？”

116性格温婉，但也忍不住点头赞同。

“你们俩什么意见？”周涛问老郭和小方。

“我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人都有自尊的嘛。不管钱赔多少，最起码的道歉应该不能少吧。”老郭笑笑，说。这就是老郭，非常善于看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