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倚剑白云天?——《过五原胡儿饮马泉》的体验之旅
昨天为女儿讲解了中唐诗人李益的《过五原胡儿饮马泉》:
这诗的创作年代,我之前读过的一本《唐诗精品》认为是唐军收复盐州五原时。考之史籍,那就应当是唐德宗贞元九年(公元793年)。786年吐蕃军攻陷唐朝西北重镇盐州,毁其城而去。此后七年间,盐州一带是唐与吐蕃争夺的战场,惮于吐蕃士马精强,驰突无当,唐王朝一直未能恢复盐州城防。贞元九年,灵州大都督,兼灵、夏等州节度使杜希全奏请复筑盐州城,德宗准之。唐军先后发兵7万人(一说3万5千人),以一半兵力(一说6千人)筑城,其余分道深入吐蕃境内袭扰牵制,使之不能妨碍盐州筑城。二十天后,盐州新城筑竣,成为唐对吐蕃防御体系的重要支撑点。
当然,据有的学者(如王胜明《李尚书诗集编年校注》)考证,此诗当作于780年李益在朔方节度使崔宁幕中巡行辖境时,学界似亦多以此说为是。不过我读诗并不全信这类考证,而是更倾向于我对诗的感觉。我在诗中读到了一种收复失地后的欣喜与隐忧交织的感觉,而780年及其以前,并无盐州失守的记载:代宗大历十三年即778年,吐蕃军寇盐州,为刺史李国臣击退;次年整军再犯,为唐将李怀光所败——此二役盐州始终在唐军之手。盐州第一次真正沦陷,就是786年那一次。
你读过太宗年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故事,这堪称千古佳话,但毋庸讳言,文成公主所带来的和平并不长久,她逝世后不久,吐蕃就与唐开始了长期剧烈的战争。现在的汉藏两族是团结和睦的兄弟,但在古代生产力不发达且发展极不平衡,尤其是双方都存在剥削制度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冲突与战争。中原王朝所进行的抵御周边族侵扰的战争,客观上有保卫中原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和中原先进经济文化的作用,具有进步性和正义性,当然,这不是说中原王朝对周边的战争都是正义的。
民族之间的战争并非毫无积极意义,它客观上也激发了各民族自强不息,昂扬进取,力争上游的雄心与活力,而且“不打不相识”,战争也增进了各民族间的相互了解和交流以至融合。如果没有在战场上见识匈奴骑兵的威力,很难设想赵武灵王会“胡服骑射”。而我国疆域的拓展与巩固也离不开民族之间战争的推动,例如新疆——只是这种拓展一般不是中原王朝去灭国夷族,而是由于战争中形成的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敌对、征服、联盟、朝贡等等)而越走越近。
我们今天回顾这些历史,感到就像几十个血气方刚生龙活虎的小青年打着闹着就打成一片了。兄弟民族之间过去也打架,打架当然也有是非,要问是谁先动手伤人,谁摔了抢了人家东西——我们不需要刻意回避这些,不必为了“民族团结”而只讲文成公主,不讲唐和吐蕃此后200年战争的事实。
现在让我进入当年李益的“人设”,来谈谈我的所见所闻:
一清早,灵夏节度使麾下掩护筑城的部队向盐州城西的原野开拔了。
这里邻近大漠,沙土俱备,筑城并非难事。然而春天终于从江南来到了塞上,刚下过一场春雨,筑城军怕是要费些工夫把土蒸干了,但对我这寄身幕府的文士来说,倒是幸福的烦恼。随着赭衣玄甲的大军行进,一路青野弥望,晨露未晞,碧草如茵,我能感觉到胯下的紫骝马也拉长了胸廓,在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清新湿润的空气。
空气虽好,但战马吃带露水的草会生病,所以大军得到有水源的地方才能下寨安顿。行军约五个时辰后,又饥又渴的大队人马忽然从前往后传来一阵低语:
“前面有水!”
再走了会儿,果然看见前面的坡坨起伏间有一汪半亩见方的琵琶形状的清泉。泉畔生着新绿的杨柳,枝条在微风中轻拂水面,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消失在对面水气氤氲如烟似雾的绿草滩中。
和我并辔而行的游骑营陌刀手小武见我看得入神,笑问道:
"李大人可知这泉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看形状很像我在丰州见过的䴙鹈泉。要我说,就叫䴙鹈泉好了。”
“李大人那么想念丰州啊?听说那儿的酒肆茶楼,待客的都是回鹘、突厥的美女,跳的胡旋舞是天下一绝呢。”
我想起丰州,是因为十几年前在朔方节度使崔宁帐下,巡行北疆到过那儿。那是我初投军幕的青春岁月,怎么能忘记呢?如今崔宁被缢杀已经十年,功过是非一言难尽,这话头还是不要再提了,于是对小武道:
“你还是说说这泉吧!”
“您是大诗人,可得好好写写这泉”小武兴致勃勃地谈开了,“过去它叫琵琶泉,后来从西京来了位诗人路过这儿,说泉边这柳树让他想起长安灞桥,又给取了个新名,叫灞柳泉。您听听这名字,让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感到盐州就成了长安似的,多美气!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安什么样儿呢!”
我心头一震:盐州扼西北之冲要,倘若有失,吐蕃兵马直下关中,不要说三秦震动,很可能重演广德元年蕃兵攻陷长安,皇驾出奔的耻辱。但我好像从未想到过:铁衣远戍,浴血边关,让长安真正“长安”的,是小武这样出身乡鄙,从未见过神都气象的士卒。
小武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兀自说下去:
“后来蕃兵攻破盐州,方圆几百里地,就以这一眼泉水最大,水质也清甜,他们在这儿放牧羊马,给它取了个蕃名,叫“乔达曲米”,就是汉话“饮马泉”的意思。”
“你还懂蕃语?”我来了兴致。
“你別看我20岁,在这儿是打了几年仗的老兵了”小武颇有些自豪地说,“我们游骑营经常伏击小股蕃兵,也到他们境内烧毡帐,抓舌头,男女老少我们都抓过,要审俘虏,要化装刺探军情,当然就会点儿蕃语了。”
“你小子行啊!”
“唉!行什么呀。和我一起入营的兄弟,几年下来几乎都战死了。现在到盐州这几万人,大都是从朔方、陇右征募的新兵。有不少人来的时候比我当年还小,父母哪里舍得?但这些年西北一带的成丁,有几个没征发,有几个没做了异乡之鬼?不征这些小孩子征谁去?皇命难违,只能上枷给锁了来。这些娃娃兵骑马射箭耍大刀一样不会,可上了战场,吐蕃人会陪你闹着玩儿吗?几个月不到,人也是一茬茬地没啊……”
“你恨吐蕃人吗?”
“怎么不恨?烧杀打抢,坏了多少汉人性命,害得我们回不了家……”小武沉吟片刻,又说,“可怎么说呢?我们到吐蕃境内的时候,看到他们那日子过得也真苦。吐蕃很冷,而且吸口气都困难,那地里长不出多少庄稼。你说放牧吧,牧草又远不及突厥回鹘那边茂盛,养活不了多少牲畜。湖泊不少,但水大多又咸又苦。你说他们不抢又怎么办呢?光为了这“乔达曲米”,就不知道和我们拼了多少次——盐州城他们可以不要,水源和草地可是吐蕃人的命根子呀!说实话,我们烧毡帐,抢牛羊,抓他们的人,也是为了让他们远离水草,困乏而死,这法子是够绝也够黑的,逼得他们没活路了,个个和我们玩儿命。你知道我们征发娃娃兵,可你不知道吐蕃人有不少兵还是女的呢!”
“啊?”我只听过汉地的花木兰故事,没成想这在吐蕃不过平常小事。
“我们杀了也抓住过不少这样的吐蕃兵。抓住的那些,一打落头盔就是一头长发,哇哇乱叫。问她们女的怎么当兵,回答说男的都叫你们唐兵杀了,我们能不报仇吗?所以我说,吐蕃的兵虽然能打,可架不住咱们大唐人多,这么打下去,他们非灭种不可。”
“可是咱们大唐百姓连年征发,也遭了殃了。杜工部大人诗云“君不见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你读过吗?”
“听过。我爷爷是守安西的军人,现在杳无音信。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阵亡在关陇战场,我从小就听父亲他们传唱杜大人的诗。大家都说杜大人是为我们老百姓说出心里话的人。李大人,我知道你也是少年才子,要是像杜大人一样为我们老百姓说话,那该多好啊!”
20岁年轻士兵被朔风胡霜吹打出来的紫红脸膛上恳切的神情,让我无法拒绝,也说不出什么客套话:
“我一定要把大家在边塞从军的苦况都写出来,让圣上、朝廷、天下官民黎庶都看到大家的艰辛。”
“不,李大人”小武神色郑重起来,“你不要只写我们的苦,只写那些哭哭啼啼的东西。我们穿上这身披挂,就是大唐的军人。我听爹说过,玄宗皇爷想学太宗皇帝做个天可汗,又有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年年发兵四夷,逞他自个儿的威风,打了不少不该打的仗,让爷爷和父亲那两辈人不知白白填了多少条命进去,到头来却便宜了安禄山那老贼。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有咱们先皇爷的不对。可现在呢?是吐蕃无端地连番入寇,洗劫州府,杀人放火,我们不跟他打,能行吗?现在就是放我回去种田,能种安稳吗?杜大人写《兵车行》为那些稀里糊涂被抓去南诏送死的兵士鸣不平,写得好,写得对。可杜大人也写过“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夸赞保国杀敌的战士,是弟兄们最爱唱的军歌。我没见过长安,可我知道咱们这儿要是守不住,七百里烽火一夜就能到骊山,那时吐蕃的兵马可就要见到长安了。所以我们在这儿人不解甲,马不离鞍,刀枪林子里杀进杀出,可不是为的逞强斗狠,为的是保皇上,保大唐,保家乡父老,保天下百姓。到吐蕃打探军情,我也见过不少被吐蕃掳去的汉人,有些还是老兵,在那儿熬了几十年汉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大唐营的人,都盼着大唐军队打回去救他们回家乡哪!别说汉人,吐蕃人又是怎样呢?吐蕃人也是人啊,可连年打仗,过的哪儿是人的日子?我亲眼见过一个二十几岁的吐蕃小伙子饿得没法,偷了口吃的,这就是盗窃军粮,就被当官的砍掉右手;一个吐蕃老爷爷不让抓他十几岁的孙女去当兵,被挖了眼睛。和吐蕃牧民聊天,他们也偷偷议论说:“我们为什么要和汉人打仗?文成公主时代我们不是过得挺好吗?现在的赞普和论,狠毒得像蛇,贪婪得像狼!”这时我想,就算为了这些可怜的吐蕃百姓能活命,咱们也得在战场上打败他们的军队!”
我惊诧于这位士兵的见识,一直静静听着,但听到这般奇论,也不禁问他为什么这样讲。
“很简单。他们的赞普也好,国相(就是刚才说的“论”)也好,每次要是在战场上占了便宜,一定得寸进尺,决不收手;只有碰了大钉子,被打得丢盔弃甲,才会求和啦,请盟啦,客气起来,两边的百姓这才能喘口气儿。每次看到战场上堆满了断头破腹的尸体,听到家乡那些狗官催租逼税,乡亲们走投无路的消息,说实话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儿,有时在想这仗还打个什么劲儿呀?可转念一想,我们不在前敌打胜,乡亲们的罪不但白遭了,日子也会更难过。所以李大人,我们当兵打仗,苦是真苦,可要是只替我们叫苦,不写大唐将士们那股子气,那股子劲儿,把当兵的都写成了窝襄废,也是在往弟兄们脸上抹黑呢。我是粗人,不会说话,请您见谅。”
我无辞以对,只觉得这个兵深明大义,见识卓绝,许多想法我闻所未闻,真愧煞朝堂上多少士大夫。
小武一笑,指着前面已经立好的军幕,拱手道:
“大人您得去中军帐报到了。我们游骑营还得往前去侦察警戒。就此别过。大人保重!”
“保重!”
夜幕降临了,明月高悬中天,在营栅内投下望楼高大的影子。原野上满是挂着灯笼旌旗招展的营帐。
我合上帷幕回到帐中,听到远远近近浑厚悠长的胡笳声。胡笳本是北地胡人的乐器,音色宏亮,也为汉人所喜,尤其军中不但用来宴乐,也作为一种号角。当年祖咏到范阳,听到军中的胡人乐器,曾有“一去燕台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之叹,如今的军营是处处笳鼓,完全不用“惊”了。小武他们游骑营还驰骋在百十里外,牵制和袭扰吐蕃军,这就是草原上的交战方式:两军都是在数百里的正面铺开,机动性很强,要想不被敌人袭扰,就得不断出兵轮番袭扰敌人。游骑营的这种任务有很大风险,因为他们是前锋之前锋,前面再没有部队为他们探路,经常会在不明就里之下遭遇十几倍几十倍于己的敌人,虽然他们弓强马快,武艺精熟,仍是兵凶战危,大意不得。
不知不觉中过了许多时,听到了梆子响——三更天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我走出营寨,远远望见原野上有三五成群的战马在吃着草料。走近些看,还有许多士兵解下甲胄放在草地上,围着架起来的兵器坐成一圈圈在休息,有的头枕双臂躺在地上,望着白云舒卷的蓝天。
这是小武他们的左游骑营回来了。
小武在里面吗?
“小武呢?”我看到了小武队中的一位伙伴。
“挂彩了,送到医帐里去了。”
“伤得重吗?”我的心悬起来了。
“箭伤。应该还好吧。”游骑营的士兵已经不大把受伤当回事儿了。
“怎么回事呢?”
“我们昨夜放火箭烧一个蕃将的营帐。火点起来后,蕃将带着卫兵上马就跑。可是有个吐蕃婢女身上着了火,满地打滚,想把火压灭。但营帐里打翻了酥油桶流了一地,她越滚火越大。小武叫我们别动,他从马鞍上解下几个水囊,从隐蔽处冲到营帐那儿浇水灭火。人是救出来了,但他也暴露了自己,吐蕃人回射过来一阵箭雨,小武手臂上中了一发。我们继续放火箭射退吐蕃人,把他和烧伤的吐蕃姑娘都救回来送到医帐去了。”
这确实是小武能做出来的事。吐蕃军队看到本族女子被困火海,不但见死不救,还要射杀去伸出援手的唐兵,可见真如小武所言,他们从没把这些奴婢当人看。
我想去看看小武。我在洛阳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他们都不像小武这样懂事,明理。我希望他平平安安,以后不但能回乡种地,成家立业,还能有机会好好游览一番他和弟兄们浴血保卫的西京长安和东都洛阳,看一看真正的灞水、灞桥,也给我那些不成器的孩子讲讲边关上发生的事情……
哦,灞水……对了,小武不是津津乐道那个“让诗人想起长安”的“灞柳泉”吗?他水囊里的水想必是在那儿打的。那水都用来救人了,我不能空手去看他,还是也给他灌两个水囊去,让他好好品品这“灞柳泉”吧。
我提着两口羊皮囊向泉边走去。
春风和煦,春光如画,这是塞上难得的好景致。
冬天里我也曾经过这儿,从盐州的破败城垣直到这儿,严冰封冻,一片惨白、肃杀,分不清哪是草地,哪是道路,哪是水流,哪是亭障、关塞,哪里还看得出什么灞柳泉。可现在春风随着我们的大军吹拂过这片原野,山水道路,历历分明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忽然觉得也该去看看那位吐蕃姑娘。我们从她的族人手里夺回了这片草原和这汪清泉。可我得告诉她:就像春风会从汉地吹到吐蕃,江河会从吐蕃流到汉地,在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和平年代,我们虽然管理着这片原野,驻扎的兵马却很少,也从来没有不让吐蕃和其他民族来放牧居住。现在双方集结重兵,战云密布,你争我夺,势不两立,是为什么?昨天晚上的遭遇,她应该想上一想。
到泉边用皮囊汲水时,我是侧脸对着水面,因为不愿意看到自己映照在清澈平静的水面上双鬓飞白,憔悴苍老的样子。春天对草木来说是重新开始,对我却只能意味着老了一岁。
所以我更希望这次筑城完竣后,吐蕃军知难而退,边境的战事能够止息,不再有那么多军令战报要起草传达,我就能多留在洛阳陪陪亲人——总不能让我的小女儿从记事起,看到的爸爸就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子吧。
可是能做到吗?
大唐的国力也像人到中年的我一样,今非昔比。太宗朝那种所向披靡,犁庭扫穴,一举成擒的气势一去不返了。这次筑城和大唐自安史乱后在边境的许多行动一样,都是劳师縻饷的治标之策,而且全靠朝廷诛求百姓在勉力支持。“煌煌太宗业,树立甚宏达”,应该说大唐的底子还在,但大唐还能有恢复贞观、开元盛世的中兴之主吗?像小武这样智勇仁俱备的人,明明是大将之才,在太宗朝早该像征高丽时的白袍小将薛仁贵一样有机会崭露头脚,封侯挂印了,可现在他还是个普通不过的陌刀手,别说朝廷,可能连刺史、节度使都没听说过他。这岂不令人深思吗?
角声响起,惊飞了柳林中的大雁。
又有军队离营出征,又会有小武们的行进、疾驰,嘶鸣的战马、耀眼的鳞甲、攒射的火箭、翻飞的大刀……
琵琶泉、灞柳泉、饮马泉、乔达曲米、还有我随口从丰州搬来的“䴙鹈泉”……不知道将来的史家还能不能弄清楚这是同一个地方。也不知我们这个年代的大唐边塞,还有多少这样你改来我改去的地名。
以后一定还会有太宗那样对夷狄中华爱之如一的圣明君主,会有汉胡一体,唐蕃一家的时候。
不过我还是想让后人记住,今天这就是小武他们这样的大唐将士豁出性命,从胡人手里夺来的“饮马泉”:
过五原胡儿饮马泉
【唐•李益】
绿杨著水草如烟,
旧是胡儿饮马泉。
几处吹笳明月夜,
何人倚剑白云天?
从来冻合关山路,
今日分流汉使前。
莫遣行人照容鬓,
恐惊憔悴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