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铁血上甘岭(三)

军事铁血上甘岭(三)15小时前  

 

第三节                 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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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酥麻的电流传遍了他的全身,牛保才笑了 ——他知道,自己身体上有电流通过,说明电线接通了。

       小班长举起冲锋枪大声喊道:“狗日的上来了,快出来干哪!”

       敌人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像潮水一样退下去…… 

    

       应该说,范佛里特掩盖美军战役企图的行动取得了很大的成功。直到进攻开始的当天,志司总部和15军仍未判明美军的主攻方向,战役结束后秦基伟曾检讨道:

      “我们准备工作上有漏洞,对敌人用这样多的兵力攻击五圣山,我们未估计到。我们准备应付敌人三至四个师的进攻是在西方山方向。结果出乎意料。因此,开始有些被动,二梯队投入仓促,第一天炮火未能支援战斗。如果我们预料到敌人的进攻方向,那么敌人第一天就爬不上来,对敌人进攻的持续力也估计不足,因此,指挥上发生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笔者以为,这只是秦基伟将军作为一个胜利者说的客气话,也是对自己的严格要求,近于苛求了。把一马平川、敌人易于突破的西方山作为防御的主要方向,决不能说是一种“错觉”。

       道德洞,15军指挥所。

       从拂晓一直到黄昏,秦基伟和副军长周发田、参谋长张蕴钰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作战室。十几部电话同时开机,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有来自志司的,有来自兵团的,有来自各师的,也有来自友邻部队的,但就是没有来自上甘岭前沿阵地的声音。直到四十年之后,秦基伟上将回忆起上甘岭战役还说:“1952年10月14日这一天,是我一生中又一个焦虑如焚的日子。”

       美军的进攻一开始,坑道防守部队立即用步话机呼叫仅仅一千米之外的448高地营指挥所,然而步话机天线刚刚架起来就被炸飞,再架起来又被炸掉,短短几分钟,储备的十三根天线就给炸了个精光。

       战前铺设的电话线被炸成了一段一段,营部电话班副班长牛保才冒着密集的炮火冲出去查线,很快身上就插进了三块弹片,鲜血泉涌而出。牛保才咬着牙继续向前爬行,殷红的鲜血在他的身后一路延伸…… 

       到了最后一处断线处时,牛保才已经爬不动了,他用尽力气伸出两手,拉住了断线处的两头。酥麻的电流传遍了他的全身,牛保才笑了 ——他知道,自己身体上有电流通过,说明电线接通了。

      “没有通信联络,就谈不上军队指挥。”——这是二野主帅、后来的共和国元帅刘伯承说的。

       牛保才再也没有醒过来,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三分钟的通话时间,三分钟后,电话线又被敌人的炮火炸断,当天再也没有通过……。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述上甘岭战役第一天的情况时这样也写道:“我防御阵地全天电话不通,情况不明。”

       就靠这三分钟,135团副团长王凤江迅速传达了紧急作战命令…… 

       守卫597﹒9高地(“三角形山”)的是由连长高永祥率领的45师135团第9连,另外还有从第8连加强过来的一个排以及机炮连3排。

       45师把597﹒9高地编组为十二个阵地,正面是9号阵地和3号阵地,9号阵地背后,就是编号为3号阵地的海拔597﹒9米的主峰。其西边是10号阵地,东边则孤悬着一个前哨阵地7号阵地,那其实就是个微微隆起的小山包,但美军把它叫做桑德山。

       由主峰向西北方向延伸,依次是0号、4号、5号和6号阵地,而主峰东北方则依次是1号、8号、2号阵地。2号阵地是两个并立的浑圆小岭,从鸡雄山那边看过来,就像一对饱满的乳房。因此美军就以美国一部影片中那个丰乳肥臀的女明星的名字,将它命名为珍妮﹒罗素山。

       主峰左前方是11号阵地,再往前不远隔一条山沟就是537﹒7高地北山阵地。

       由于敌人的炮火极为猛烈,通往后方的电话线全部被炸断,阵地周围烈火弥漫,浓烟冲天,发射的信号弹后方也无法看到,9连和后方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络,只能依靠步兵和敌人拼杀。

       在11号阵地上,135团一个十八岁的小班长在坑道口的岩石缝中观察到,烈火浓烟之中隐隐有一排排钢盔在晃动,是敌人!小班长举起冲锋枪大声喊道:“狗日的上来了,快出来干哪!”

       全班都冲了出去,名垂中国军队征战史的上甘岭之战就这样拉开了大幕!!

       敌人的坦克由于无法爬上高山,就在远处射击我暴露的火力点。不到两个小时,两个高地上的表面工事就全部被摧毁,一人多深的交通壕被炸得只剩下一尺多深。约三个营的美军士兵端着冲锋枪、机枪一边扫射,一边猫着腰往山上一波一波地冲锋,从阵地上往下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全是戴着钢盔的脑袋在晃来晃去!

       这时,我军后方炮火终于支援了上来。由于我军对敌人的主攻方向未能及时判明,在长达八个小时的时间里,前沿部队未能得到后方有力的炮火支援…… 

       敌人将要爬上阵地时,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弹雨,手榴弹、爆破筒横飞,步枪、冲锋枪、轻重机枪的啸叫声交织在一起,敌人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像潮水一样退下去…… 

       敌人以成排、成营的兵力,采取多路多波的方式,进行了连续不断的冲击,战至七时三十分左右,11号阵地已经打退了敌人的四次冲锋。然而,在美军密集的掩护火力面前,1班的伤亡也很大,阵地上只剩下了一个名叫机德甫的负伤战士和三十发冲锋枪子弹,只好被迫退守坑道坚持。

       这是上甘岭战役中我军丢失的第一个地表阵地。一个半小时后,7号阵地又告失守。

       很快,每个阵地都进入了血肉模糊的白刃战,9连虽然顽强奋战,连续打退了美7师第31团的十一次冲锋,但是9连也伤亡过半,连长高永祥也受了伤。

       位置最为重要的9号阵地是主峰的门户,由经验丰富的副指导员秦庚武负责防守。秦庚武敏锐地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阵地狭小,兵力无法展开,如此猛烈的炮火,阵地上摆兵越多,伤亡就越大越快!秦庚武想出了办法,每次在阵地上只放三个人,伤亡一个才从坑道里补上去一个。就靠了这个办法,美军第31团的一千多名士兵倒在了9号阵地面前。

       美31团3营营长纽伯瑞向团长摩西报告:

    

      “战地打响三十分钟之内,L连所有军官非死即伤,攻击被阻滞。失去指挥官的L连被钉在敌人阵地下面的一个小洼地里。接着K连运动上去。”

       当K连连长查尔斯﹒马丁中尉进入阵地的时候,他看到L连的士兵们东一堆、西一堆地聚集在那个洼地里,茫茫然不知所措。于是查尔斯便把士兵们集合起来,率领两个连的士兵重新发起了进攻。

       美国军事历史学家沃尔特﹒赫尔姆斯先生在他所著的《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中是这样描述的:

      “598高地(注:美军将597﹒9高地约称为598高地)露天战壕里的敌人显然没有打算撤出主峰,他们更猛烈地向K连、L连投掷下无数的手榴弹、炸药包和爆破筒。”

       美31团的K连和L连攻击了一个多小时,伤亡惨重,在9号阵地前却始终没有进展。

       激战至中午1时,除了主峰和主峰旁边的9号阵地等几个阵地外,597﹒9高地其余的表面阵地全部丢失,我防守部队余部被迫退入坑道坚守。仅仅半天的时间,一个加强连就快打光了。

       利用战斗间隙,9连副连长苗怀志赶紧检查了一下连队现存的武器装备。查完后他不禁吃了一惊 ——还不到一天,战前储备的弹药已几乎耗尽,三十六支苏式冲锋枪打坏了二十九支,四十五支苏式步枪打坏了三十八支,六挺苏式轻机枪打坏了五挺。其中有一挺机枪因为连续发射时间过长,枪管都打弯了。还有两挺943型郭留诺夫重机枪、两支汤姆生冲锋枪、一支美式步枪、七支美式半自动步枪和一门八二迫击炮,全部打坏。

      “联合国军”方面,鉴于美31团已被打残,当天下午,范佛里特只好换上了美7师第33团继续进攻…… 

        …… 

       在597﹒9高地打响几十分钟之后,537﹒7高地北山(“狙击兵岭”)的战斗也打响了,战斗进行得极为残酷,双方很快就杀红了眼。韩国人著的《朝鲜战争》中写道:

      “第9连在坦克炮的支援下,用所有火器集中突击,双方展开激烈的火力战。激战一个多小时,我军没有多大进展,反而伤亡不断增加。” 

       攻击主峰的韩军第10连也难以前进,该连连长无奈,遂请求航空火力支援。

       韩2师第32团在大量地面炮火和航空火力的支援下,一波一波地往高地上冲锋,还极为罕见地和中国士兵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双方士兵用刺刀、枪托、铁锹相互砍击,甚至用牙齿撕咬、手指捅挖,死命地扭打在一起。铁锹劈断骨头时的“啪嚓”声、刺刀刺入身体时的“噗嗤”声、士兵们愤怒的狂吼声、垂死的惨叫声在阵地上响成了一片。韩国士兵像一群群蝗虫般不断地涌上来,不断地有负伤力竭的中国士兵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双方士兵血肉模糊的尸体躺满了阵地。每当敌人退下去,在炸弹、炮弹的密集轰击下,阵地上四肢和残躯带着鲜血飞向半空,又被重重地抛下,洒下一阵阵血雨。阵地变成了恐怖的地狱。

       防守537﹒7高地北山阵地的是45师135团1连,全连有二百八十余人,连长王二(后改名为王福新)。这个高地地形简单,高地的主峰在敌人手里,与北山最近点只有五十米,敌人从阵地上冲下来一溜小跑就能冲上1连的阵地,因此更加难以防守。

       在最前沿的8号阵地上,当身上已经负伤四处的战士孙子明从昏迷中醒来时,看见身边不远处有两个韩军士兵把着一挺机枪打得正欢,孙子明立刻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扑了过去。

       两个韩军士兵蓦然看见一个血人突如其来的向他们扑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把机枪一扔扭头就跑。孙子明吃力地转过机枪,搂头盖脑地就朝敌人打去。这时,从另一侧冲上来的十多个韩军士兵扑了上来,孙子明毫不犹豫地拉响了三颗手榴弹,“轰隆”一声巨响,十几个韩军士兵被炸飞向了半空中。

       孙子明,江苏高邮人,他是我军在上甘岭战役中以身殉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第一人。

       韩2师一个很老练的重机枪手,爬上8号阵地的半山腰,准确地将子弹贴着地面扫了过来,对1连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在7号阵地上,8班机枪班班长陈治国想从侧面敲掉敌人那挺重机枪,但高地上所有的机枪射台都已被炮火摧毁,机枪架的位置太低,与目标构不成射线。陈治国蹲下身子,操起滚烫的机枪脚架大喊道:“初盈江!副连长!快来射击!”初盈江副连长赶了过来,一看陈治国的整个身子都暴露给了敌人,急道:“这样不行呀!咱们再另想个办法。”话音未落,敌人的机枪子弹已将陈治国打倒在地。

       陈治国挣扎着起来,双手把住机枪脚架不放,大吼道:“快打,敌人冲上9班阵地啦!!”初盈江操起机枪猛扫起来,不久,陈治国再次中弹,疼痛难忍,已经坐不起来了,他就趴在地上,用背驮着机枪让副连长打……突然,一排密集的炮火打了过来,掀起的泥土和碎石将高地整个的覆盖了。

       在2号阵地主坑道口指挥的1连连长王二亲眼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 

       战后,战友们在阵地上到处寻找,但却始终没有找到陈治国的遗体…… 

       打到中午时分,阵地前铺满了敌人的尸体,1连已经打退了南韩军32团的十六次冲锋。韩2师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代价,终于得以攻上了主峰阵地。1连也伤亡惨重,到了下午两点,全连仅仅剩下二十多人,由于寡不敌众,1连也被迫退入坑道坚持,至此,537﹒7高地北山表面阵地全部失守…… 

       由于15军的炮兵主力都被用于准备反击注字洞南山和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方向,因此战斗打响后,炮兵完全处于措手不及的被动态势。

       整整一个上午,支援两高地防御作战的只有十五门老旧的75毫米山炮、野炮以及迫击炮,对敌炮火根本无法构成压制。

       山炮营营长王恩维不停地发出急速射口令。

       炮筒打得烫手了,用棉被蘸了水搭在炮管上一边降温,一边向敌人猛烈开火,支援步兵坚守。美军的坦克群冲到山下向炮兵阵地直接瞄准,把炮兵阵地的坑道口打得硝烟弥漫,碎石乱飞,一发坦克炮弹爆炸的气浪甚至掀翻了一门山炮,把炮手们的帽子也给掀飞了,但炮手们拼命射击,没有一个人离开炮位。

       前文中曾经提到过,在不久前志愿军开展的“冷枪冷炮运动”中,15军45师135团八二迫击炮连十七岁的小战士唐章洪曾在十五天内用九十三发迫击炮弹杀伤了一百零一个敌人,是志愿军的第一位“百名狙击手”。在整个狙击活动中,他总共猎杀敌人一百七十七名,竟然超过了一个连!因而他被战友们亲切地称为小“神炮手”。

       现在,正是这个十七岁的小“神炮手”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当美军向597﹒9高地展开成波次的步兵密集冲锋时,唐章洪在三分钟内竟连续发射了五十三发炮弹,支援597﹒9高地,将敌人的进攻队形打得七零八落。当537﹒7高地北山战况吃紧时,他又转向支援537﹒7阵地,他的迫击炮一会儿功夫就连续发射了创纪录的一百二十发炮弹。敌人的炮弹不断地在周围爆炸,当来不及架炮时,他就用左手扶着炮筒进行简便射击。一会儿功夫,炮筒就被打得烫手,他一急之下拉下炮衣朝上面撒了一泡尿,用湿炮衣卷着冒烟的炮筒继续顽强地进行射击。

       整整一个上午,45师就靠这几门破炮稳住了阵脚。

       真莱洞,45师指挥所。

       七八个总机员、步话机员声音嘶哑、满脸大汗地呼叫着:“李庄,李庄,听到请回答……”可是,前沿指挥所音讯皆无,没有任何回复。

       心急如焚的45师师长崔建功立即命令作战科长,马上让侦察连派出两个人去前沿阵地了解情况。

       然而,由于敌人的炮火极为猛烈,派出去的两个侦察兵先后牺牲。

       侦察连又派了个有经验的班长,带着一个小战士向前沿阵地前进。

       两人灵敏地规避着炮火,终于爬上了597﹒9高地6号阵地。上阵地后他们却发现,这个阵地上一个排的战士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了,而美国兵正分兵两路气势汹汹地从两侧围攻上来。

       班长立即操起冲锋枪,命令小战士:“你去对付那边的敌人,这边由我来收拾。快!”

       小战士一把拉住班长,说:“连长专门交代我们,把情况搞清楚就赶快回去向师长报告。”

       班长双眼一瞪,厉声喝道:“还有什么情况比丢了阵地更重要?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马上把美国鬼子打下去!快,跟我上!”

       两个人持枪迎着敌人扫了过去…… 

       45师指挥所,心急火燎的崔建功冲出坑道,跑上真莱洞山顶不停地用望远镜向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方向瞭望。仅仅一会儿工夫,连身经百战的崔建功也看得目瞪口呆 ——说实在话,跟小鬼子斗也好,跟蒋介石斗也好,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呀!炮弹和航空炸弹的炸点连着炸点,爆炸的闪光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在遮天蔽日的炮火浓烟笼罩之下,上甘岭就像一口巨大的、沸腾的铁锅!

       半天,崔建功憋出来一句话:“这炮弹多的就跟锅里下饺子似的 ——妈的,就是下饺子!”

       后来才知道,这两个面积加起来仅有三点七平方公里的小山头,仅第一天就承受了二十多万发炮弹。据45师作战科长宋新安回忆,最紧张的时候,阵地上每秒钟就要落下六发炮弹。这种炮火密度在当时是一个世界纪录。直到今天仍然是一个惊人的纪录。

       崔建功判断:看敌人这架势,绝不是一两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的小打小闹,必须准备和敌人展开更大的争夺。由于电话不通,情况不明,崔建功焦虑异常。黄昏时分,第135团团长张信元打来电话,告诉他前沿已有十多个高地失守了。崔建功一听就急了:“夜里反击,把阵地夺回来!” 兄弟部队都在向南挤占阵地,捷报频传,自己却在丢阵地,这怎么成?

       正是由于45师的这种心理,上甘岭之战初期一度急躁,使用兵力过大,伤亡亦重。

       14日黄昏时分,没有任何炮火掩护,45师的四个连,第135团2连、3连、7连和134团5连兵分四路,分别向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发起了纯步兵强攻。

       135团3营7连的任务是配合坑道中的8连,拿下597﹒9高地的2号阵地。

       6班首先向7号阵地突击,被敌人地堡里的一挺重机枪、四挺轻机枪火力所阻,伤亡大半,不能前进,此时,5班副班长李忠先挺身而出,他把两根爆破筒捆在一起,从侧翼冲向地堡,将要接近敌人地堡时,敌人的子弹击中了他。李忠先挣扎着翻身推出爆破筒,随着“轰隆隆”的两声巨响,敌人的地堡被炸毁,敌人两个班和五挺机枪、一门无后坐力炮、一门火箭筒全部被毁灭。李忠先也壮烈牺牲,以身殉国。战后,志愿军领导机关为李忠先追记特等功,追授二级英雄称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也追授他二级国旗勋章。

       满天的照明弹、探照灯把阵地照耀得如同白昼,当打到2号阵地下面的凹地时,突击队被敌人的火力压在地上抬不起头来。7连连长李世锁发现敌人的地堡都修筑在山梁上,他立即命令:“1排,拿下11号阵地!2排向2号阵地冲击,夹击敌人!”

       话音未落,一串子弹突然打中了他,李世锁当即中弹牺牲。

       指导员林文贵立即指定1排排长刘俊清代理连长。仅仅几分钟后,刘俊清也中弹牺牲。

       2排排长孙占元立即又代理了连长。孙占元,河南林县(今林州市)人,自幼家境贫寒,1946年2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48年2月入党,他虽年仅二十六岁,却已有六年多的作战经验,参加过南渡黄河、转战豫西、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两广战役和进军大西南等著名战役,多次荣立战功。因他能与战士们同甘共苦,被战士们亲切地称为“好排长”。2号阵地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自从8月9日以来,孙占元和他的战士们一直坚守在这里,直到一周前才奉命将阵地移交给了9连。

       敌人的地堡呈三角形的互相掩护配置,每个地堡中都有四五挺重机枪。机枪子弹像泼水一样疯狂地倾泻过来,把地上打得尘土飞扬。面对敌人的猛烈火力,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就会多增加一分伤亡,必须迅速打掉敌人的火力点。孙占元仔细一观察,有了主意,他对战士易才学道:“易才学,你看到没有,敌人的枪眼都是向北的。你带两个人从右边绕过去把它掀了,我用机枪掩护你们!”

       易才学,贵州省黔西县耿底乡(今耿底彝族乡)人,1930年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中。1950年15军45师在贵州剿匪时,易才学亲眼看到解放军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队伍,于是找到队伍积极要求参军,后来他被分配在135团3营7连2排5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

       抱着为副班长报仇的决心,易才学带着两个战士迅速冲了出去,趁着照明弹熄灭的间隙,机动灵活,滚跃前进,接连炸毁了三个地堡。易才学也被震昏了过去。孙占元提着机枪赶了过去。敌人火力点的机枪子弹疯狂地扫射着,孙占元的右腿被打断,膝下露出了白花花的骨碴,左腿也负了重伤,鲜血泉涌不止。孙占元咬紧牙关,以惊人的毅力忍住钻心的疼痛,继续猛烈的向敌人射击,掩护易才学。

       当易才学醒来后正准备继续前进,炸毁敌人的下一个地堡时,忽然听不到了排长的机枪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从后侧反扑的一个连的敌人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孙占元的机枪正在向反扑之敌拼命扫射,但却仍然压不住敌人的攻势。

       易才学连跑带爬向排长靠拢 ——他想过去支援孙占元。可还没等他靠过去,敌人已经漫到了孙占元身边。

       突然火光一闪,然后是一声闷雷也似的爆响,这位在千里追击、两广战役和贵州剿匪战斗中三次荣立一等功的英雄 ——孙占元拉响了最后的一颗手榴弹!

       易才学发疯似的扑了过去,他从侧翼迂回到敌人第四个地堡前,把爆破筒扔进地堡内,随即向下滚去。敌人的地堡被炸毁了,十几个敌人也随之被炸死。

       易才学急忙跑到排长身边,只见孙占元血肉模糊,已经与敌人同归于尽,他的身边躺着八九个美国兵,附近还有七八十个被他的机枪打死的敌人。易才学顿时红了眼,端起机枪就向敌人狂扫,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反攻。这时, 9连连长高永祥、副连长苗怀志也率领退守坑道的战士们冲了出来,漫山遍野响起了一片“为孙占元报仇!”的呼喊声,仅仅几分钟之后,597﹒9高地即被夺回。

       战后,15军党委追授孙占元为模范共产党员,志愿军领导机关为他追记特等功,追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孙占元并被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的荣誉称号,同时授予他金星奖章和一级国旗勋章,孙占元从而成为英雄如云的中国军队中为数不多的十二名“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之一。

       孙占元荣获的金星奖章、一级国旗勋章和他生前使用过的轻机枪,现在依然静静地陈列在北京的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在默默地诉说着那一段血染的历史。

       今天,在辽宁省沈阳市于洪区陵东乡上岗子村的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内,孙占元烈士墓与黄继光墓并列为一排,墓呈钢盔形,高约1﹒6米,周长约12米。墓前立有花岗岩石碑一面,碑上端刻有红色五角星,碑文阴刻“烈士孙占元之墓”七字,背面刻有烈士生平与战绩。

       易才学机智勇敢,战绩卓著,新华社记者赞誉他是“智勇双全”的战士,他也成为全军学习的榜样。他一人炸毁敌人七挺重机枪和五挺轻机枪,连续扫除敌人四个火力点,为反击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通道。在第二天的坚守战斗中,他又打退敌人的多次冲锋,缴获机枪十四挺,卡宾枪七十三支,火焰喷射器两具,歼敌一百余人。战后,易才学荣立特等功,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他二级国旗勋章。易才学成为135团在上甘岭战役的十二个英雄中幸存的两个英雄之一,他也成为贵州省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唯一活着的英雄。

       1953年4月,易才学被选为志愿军青年代表,光荣地回国参加了首都“五一”国际劳动节和“五四”青年节庆祝活动,并于6月出席了中华民主青年联合会第二届代表大会。

       易才学立功受奖的喜讯传到黔西,家乡人民无比欢乐,县城两千多群众召开了庆功大会,县领导号召全县各行各业人民向易才学学习,以实际行动完成各项任务,县政府还特地奖励了英雄家一头耕牛。

       这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这是一个万众一心的岁月,这是一个刚刚站立起来的掌握了自己命运的民族,任何敌人想要用武力来压服我们都是不可能的!

       激战三个小时后,敌人的反扑也被我军击退。与此同时,537﹒7高地北山也被135团的2连和3连夺回。

       第一天的战斗,45师就伤亡达四个连。

       45师的两个连又一个排打掉了四十万发子弹,近万枚手雷、手榴弹,打坏了十挺机枪、六十二支冲锋枪、九十支步枪,战前储备的所有弹药几乎被消耗殆尽,战况之惨烈可想而知…… 

       在纪念朝鲜停战五十周年的时候,美31团1营A连列兵理查德﹒福代斯回忆当时的情景道:

    

      “罗素山是三角形山(注:即597﹒9高地)的一部分,因为它突起的两个小山头,很像女演员珍妮﹒罗素的一对丰乳而得名。我们下午三时左右拿下这一对高地,然后重新挖被炮火炸平的战壕。我们冒着中国军队的冷枪,为肯定会到来的反扑而不停地修筑主阵地。天黑后一小时,我方照明弹照亮了那正向我阵地移动的黑压压一大片人。中国军队开始猛烈炮击,炮弹落在我们的战壕里,仿佛我们四周每一平方英尺都有炮弹落下。我们一次次地把他们打下去,他们又一次次的打回来。我们的机枪打得滚烫。我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但有那么一刻我们弹药耗尽,便从尸体上搜寻弹药和手榴弹。凌晨两点刚过,我们数了数人头,还有九个人活着。……敌人也耗尽了弹药,战斗变成了石器时代的棍棒打斗……”

      “联合国军”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美、韩军总共投入了七个步兵营,十六个炮兵营,两百多架次飞机,发射炮弹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万发,投掷航空炸弹五百余枚。然而根据美国官方编著的《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和韩国官方编著的《韩国战争史》可知,“联合国军”有四个营失去了战斗力。用沃尔特﹒赫尔姆斯先生在《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中写的话来说就是:

    “‘摊牌’行动一开始就挨了中国军队当头一棒!”

      上甘岭 ——它注定要成为朝鲜战争中巨大的流血之地,小小的朝鲜山村上甘岭也命中注定要闻名于世界军事史册!

       敌人虽然以大量的炮火进行猛烈拦阻,但我军指战员勇猛顽强,他们疾如猛虎,轻似灵猿,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灵活地进行战术配合,全部恢复了被敌人占领的阵地。二十二时十分,45师将第一天的战况上报军长秦基伟:45师伤亡五百五十余人,歼灭美、韩军一千九百余人,两个高地已于晚二十二时被我军夺回。

       从这一天起开始,整整四十三个日夜,上甘岭地区再也没有片刻平静,两个小小的山包日日夜夜在双方士兵山呼海啸般的酷烈厮杀中颤抖、痉挛…… 

       在朝鲜语中,“洞”和“里”都是村庄的意思,“洞”是小村,“里”是大村或镇子。

       在上甘岭北边二十多公里的一道山梁的中部,有一个名叫道德洞的小村,15军的指挥所就设在这里。

       由于政委谷景生参加志愿军回国代表团尚未归来,秦基伟与副军长周发田、参谋长张蕴钰、政治部主任车敏樵等人商议后,迅速做出决定:

    

        一、立即向兵团、志司报告,调整第45师部署,停止对注字洞南山的反击,原定反击注字洞南山的第134团由主攻团变为预备队。为反击注字洞南山准备的弹药、给养、器材,全部转用于上甘岭方向。

       二、第44师由主攻师变为助攻师,牵制当面之敌。

       三、各级指挥所前移。第45师指挥所由真莱洞前移至德山岘,第133团指挥所由德山岘前移至上所里北山。

       四、调整战斗部署。由第135团团长张信元负责指挥597﹒9高地战斗;由第133团团长孙家贵负责指挥537﹒7高地北山战斗;第134团团长刘占华在师指挥所待命,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师炮兵群由第45师副师长唐万成及军炮兵室副主任靳钟统一指挥。

       五、加强后勤保障。除原先定额储备的弹药以外,一线连队,每连配备手榴弹八千枚,全军给养储备三个月,迅速向坑道补充食物和水。

    

       部署完毕,军长秦基伟转过头来,对大家说:“一人舍命,十人难当!咱们15军的人都要当硬骨头!”

    就这样,在上甘岭战役开始的第一天,我15军防守部队在只有十数门山炮、野炮、迫击炮支援作战的情况下,仅仅依靠步兵轻武器,依托坑道和野战工事顽强战斗,就先后击退了美、韩军的三十多次猛烈攻击,打出了王者之师血染的风采!

    

     第四节                “血液是胜利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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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金玉面色冷峻,大声喊道:“我踩上地雷了!你们不要管我,快从我两边冲过去!”

       刘占华双眼血红:“阵地是我丢的,我要是不把它夺回来,就一头撞死在阵地上!”

       默默无闻的上甘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世界军事史上巨大的流血之地。

    

       15日凌晨二时,“联合国军”又向上甘岭阵地发起了猛烈的反扑。

       三十多架B-29型轰炸机一架接着一架俯冲下来,对志愿军阵地进行了“地毯式”轰炸,投下了成吨的炸弹。炸弹激起的烟柱遮天蔽日,两个高地全被炸成了一片虚土,飞迸的碎石和弹片一起飞舞,破损的枪械、残缺的士兵肢体被炸飞向天空,又四散落下。

       紧接着,“联合国军”三百多门大炮疯狂地轰击了一个多小时,把两个高地又翻耕了一遍。随后,前文曾提到过的美7师号称“矛头团”的第32团、号称“水牛团”的第17团和南韩军第2师第17团共四个营的步兵端着枪,在几架提供近距离空中支援的F-51强击机掩护下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当敌人将要冲到山顶时,随着几声清脆的喇叭声响,雨点般的手榴弹和爆破筒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机枪、冲锋枪等轻火器也刮风般地射出了一排排子弹。志愿军的炮兵群也终于发了言,炮火像长了眼睛一样往敌群里钻,“联合国军”士兵们死伤累累,像被长柄镰刀割到的稻草一般纷纷倒地,余下的像潮水一样退了下来。

       就这样,战至中午时分,“联合国军”的十多次集团冲锋都被挫败。号称“疯子团长”的美7师31团团长摩西上校在他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狂热的敌人,冒着我们的炮火发起顽强反击,丝毫不惧伤亡。”

    

    但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最终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阵地的我守备分队也难以坚持,在予敌重大杀伤之后,两高地的表面阵地大部失守,守备分队再次退守坑道。

       当天晚上,崔建功迅速组织反击,又一次夺回了表面阵地。

       敌人连续两天的进攻动向使秦基伟终于按住了范佛里特的脉搏,秦基伟迅速调整了兵力、火力部署。15日,志司首长指示15军暂时停止反击注字洞南山之敌,转为集中力量粉碎敌人对上甘岭地区的进攻。15日中午,志司副司令员杨得志的一个电话挂到了第三兵团:“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接电话的是第三兵团参谋长王蕴瑞:“王副司令(王近山)已经命令兵团、军、师、团四级指挥机构前移,秦军长(秦基伟)他们也开展了‘一人舍命,十人难当’的硬骨头运动。一线同志们都提出:过去讲誓与阵地共存亡,现在讲绝不让阵地丢半分,阵地要存,人也要存!”

       杨得志:“好,这个口号提得好!不过从敌人的兵力部署和进攻的气势来看,这将是今年来少有的一场恶仗。请三兵团领导转告15军的同志,不但准备工作要仔细,还要准备付出巨大的代价,五圣山是我们的屏障,一定要稳稳守住它,志司将全力支援你们!”

      “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守住阵地!”

       王蕴瑞将电话情况向王近山报告时,王近山放下饭碗,掷地有声:“我不管什么口号,我要的是千方百计保证阵地不失。我们要随时了解一线部队的真实情况。”…… 

       因敌人的炮火极为强大,反击部队在运动接敌及攻占表面阵地时均受到敌人炮火的严重杀伤,兵力损耗相当大,因而难以抵御敌人在次日白天的猛烈冲击。16日上午,“联合国军”又一次夺取了上甘岭大部分表面阵地。

       这一天,也是“摊牌作战”以来,美、韩军在上甘岭两高地投入进攻兵力最多的一天。美、韩军投入了整整十五个步兵连!

       当天晚上,45师又开始了反击。

       133团2连战士杨金玉和战友们一起向敌人发起了冲锋,当部队向537﹒7高地北山主峰发展时,战友何思勤发现,杨金玉突然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停下来一动不动,接着就见杨金玉面色冷峻,大声喊道:“我踩上地雷了!你们不要管我,快从我两边冲过去!”

       战友们纷纷冲了过去。杨金玉明白,他只要一抬腿,地雷马上就会爆炸。刚好在这时,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了,他的右臂又被炸伤。他强忍疼痛蹲下来要排除地雷,然而他的身体却再也无法支撑,头一晕就昏迷了,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 ——地雷终于爆炸了!

       133团新战士王仕佑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他们连的任务是拿下537﹒7高地北山8号阵地。

       王仕佑用手按了按怦怦直跳的胸口,跟着几个战友向敌阵地摸去。突然,一阵炮弹打来,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爆炸了。王仕佑急忙卧倒,尘土、石块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把他埋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爬了起来,活动活动手脚 ——还挺幸运,居然一点儿都没受伤。等他再转脸观察四周时,只见漆黑一团,战友们一个都不见了。他慌了,连忙顺着黑乎乎的山沟向前追赶。当他摸到7号、8号阵地的结合处时,忽然听到山顶上有人说话,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王仕佑咬咬牙,又慢慢向前爬了几步,探头仔细一看 ——是敌人!

       只见一大群南韩军有蹲有站,密密麻麻地在山顶一个凹处挤成了一大堆在商量着什么。

       王仕佑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下决心偷袭敌人。他抽出两颗手榴弹向敌群扔了过去,随着轰轰两声巨响,他的紧张劲儿立刻就消失了。敌人被炸懵了,四散奔逃。王仕佑灵机一动,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端起冲锋枪一边扫射一边撵着敌人的屁股追。

      “就像是赶一群羊,真的,过瘾极了!”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王仕佑依然激动不已。

       经过一夜激战,45师反击部队又一次恢复了表面阵地。

       仅仅三四天,崔建功的十多个连队已经损失严重,其中一个连队能够站着走下阵地的只有几个人。崔建功开始深深地感受到了兵力不足的压力。

       一天,597﹒9高地又一次落入敌手。45师134团已经拿不出一支完整的战斗分队了,团长刘占华瞪着血红的眼睛,立即把团部的卫生员、司号员、炊事员、通讯员和仅剩的参谋、干事们组织起来,成立了一支特殊的敢死队,刘占华慷慨宣誓道:

       “妈拉个巴子,阵地丢了,要命干毬?134团只要有一个人还有一口气,就要给我往597﹒9高地上打!”

       消息传到军部,秦基伟为之动容。刘占华是他喜爱的悍将,不知多少次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立下过赫赫战功。阵地固然很重要,但真要为了阵地去拼光他的一个主力团,秦基伟还是要认真考虑的。

       秦基伟立即命令作战参谋给刘占华打电话,让他暂停冲击,待兵力调控后再图良策。

       谁料想刘占华杀红了眼,当即把命令顶了回来:

      “阵地是我丢的,我要是不把它夺回来,就一头撞死在阵地上!”

        作战参谋只好如实向秦基伟报告。秦基伟亲自抓起了电话:“刘占华,我命令你立即停止行动!”

       此时的刘占华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军长,我这是第二次违背你的命令了。我非把狗日的597﹒9高地拿下来不可!”

       秦基伟:“刘占华,你昏了头,下来后再找你算账!”

       刘占华:“军长,我把阵地拿下来,你毙了我也成。要是拿不下来,不用军长你动手,我自己把自己毙了!”

    刘占华果然没有食言,凭着一股血气,硬是再一次夺回了597﹒9高地。

    ………… 

       就这样,上甘岭在凝固汽油弹的熊熊烈焰和震天的炮声中颤抖着,痉挛着,在双方你来我往的残酷的反复争夺中,默默无闻的上甘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世界军事史上巨大的流血之地。

       “血液是胜利的代价。” ——西方兵圣克劳塞维茨说的。

       上甘岭,白的雪,红的血…… 

       上甘岭,白的雪,红的血…… 

       由于战场狭小,摆不下更多的兵力,双方都只能逐次增兵,一个连一个排地往高地上冲击。阵地一天之内数次易手,两个小山包上铺满了双方士兵血糊糊的尸体和残肢断臂。韩2师的一个排长战后回忆道:

    

      “由于天翻地覆的炮击和白刃格斗,每当高地易手时,不到一平方公里的狙击棱线(即537﹒7高地北山阵地),便被鲜血染红了。”

    

       此时的范佛里特可谓是怒发冲冠,本来只准备有二百人的伤亡,谁知道仅仅四天就死伤掉了五六千人,两个小小的山包却仍然没能拿下来!怒气冲冲的范佛里特亲自赶到前沿指挥所,不断地下达命令 ——进攻!进攻!将退下来的各个残部合并,再次进攻!…… 

      “联合国军”的伤亡也极为惨重,基本上每天都会换上新的四个营。45师前沿部队侦察得悉的敌人番号已有美7师的第31团、32团、17团和韩2师的第31团、32团、17团和配属的韩9师第30团。其中美7师第17团是二次大战中参加过夸加林岛登陆战的荣誉团队,大号“水牛团”,“水牛团”的每份作战报告封面上,都印有一头顶翻中国龙的水牛。而韩2师第17团则是南韩军队中最能打的部队,就是该团打响了朝鲜战争的第一枪。

       也就是说,敌人已经投入了差不多两个加强了的整师!

       崔建功闻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番深思熟虑后,崔建功下令:“再用兵时,要以排为单位,超过一个排必须由我亲自批准。”…… 

       第三兵团指挥所。

       当得知是范佛里特亲自组织指挥进攻的消息后,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兴奋地冲上指挥所的山头仰天大叫:“范佛里特啊范佛里特,老子这一次要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18日清晨,美7师第17团和韩2师第17团各以一个营的兵力依托已占领的阵地向四周扩展,支援炮火拼命地进行弹幕射击,牢牢地封锁住了通往阵地的道路。不久,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表面阵地全部失守。

       这也是上甘岭阵地表面阵地第一次全部失守。

    范佛里特终于用美、韩士兵的尸体铺下了上甘岭的全部地表阵地!

       德山岘,45师指挥所。

       在向军长秦基伟报告45师的伤亡情况时,45师作战科长宋新安说到痛心处不禁悲痛万分,泣不成声。

       秦基伟只好叫出了崔建功,冲他吼了起来:“告诉机关的同志,我们15军的男人流血不流泪,谁也不许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伤亡再大,也要打下去。为了全局胜利,15军打光了也在所不惜!咱们国内像15军这样的部队多的是,可上甘岭只有一个!要是丢了上甘岭,你可不好回来见我了!”

      “是!一号,请你放心,剩下我一个也要打到底!只要我崔建功在,上甘岭就是我们的!”

       秦基伟:“阵地绝对不能丢,伤亡你也要给我减下来!向守志他们那里虽然没有大打,但那个口子绝对不能动,现在你们那边只有靠你和张显扬顶住,我已经向军机关和直属队发出号召,婆娘娃娃一起上。请转告部队,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坚守阵地!”

       几十年后,秦基伟在其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作为上甘岭战役的直接指挥者,几十年来我一直心存疑窦,我总认为范佛里特还备有另一种不为人知的阴谋,即在上甘岭战斗登峰造极之时,他的一只眼睛盯着五圣山,另一只眼睛一定瞪得老大,在窥探我的西方山。只是由于我们在西方山上死死按兵不动,范佛里特才悻悻作罢。如果我们因为上甘岭战事吃紧而动用西方山部队,范佛里特极有可能回马一枪,打我们一个声东击西。他毕竟是机械化部队,撤出战斗快,重新投入战斗也快。这样一来,上甘岭战役就成了西方山战役,战役的最后结局是什么样子,那就很难想象了。”

    

       刚刚从兵团政治部理论学习班提前赶回来的聂济峰政委告诉崔建功,上边已经说啦,就是把第45师全打光,也绝不能往后退一步,只要把美7师和韩2师打垮,范佛里特就没咒念了。

       这个道理不说崔建功也明白。在马上召开的师作战会议上,他狠狠地说:“打吧,反正老子手里还有点本钱,够范佛里特那老小子啃上一气的。45师打剩一个营,我去当营长,打剩一个连,我去当连长!”

       作战科长宋新安伸手抹去脸上犹存的泪痕,哽咽着接过话头:“师长,我给你当班长。反正过了鸭绿江我就没打算再回头。”

       表面阵地全部失守的情况迅速上报了三兵团,王近山亲自接了电话。秦基伟的嗓子都嘶哑了:“王司令,部队打得太艰苦了,伤亡很大……”

      “王疯子”毫不犹豫:“秦基伟你听好了,今晚不把那两个山头夺回来你就干脆回家放羊去!”不容秦基伟分说,“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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