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中国:中国不是集体主义?西方不是个人主义吗?》

编者按:爱爱老师转发了自己的两篇文章到研讨团里,引起了诸位老师关于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热议。现摘录两文的部分和多位老师的发言于后,供大家学习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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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岩林   摄影\王岩林

     爱爱老师《一枚硬币的两个面》文摘录:

 

说西方的精神底色是个人主义的,中国的传统是集体主义的,这是根本性的误读。

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没有集体主义也就没有个人主义。正是在非血缘性的,制度化的,结合紧密的共同体中,比如西方基督教会或中世纪行会中,才萌发个人与集体关系的意识。西方的所谓理性自律正建立于潜在集体主义的规制中。也正因为这种规制,才需要个人主义的中和。在中国古代是不存在这种非血缘的共同体的,因此既无所谓集体主义意识,也无所谓个人主义意识。

      在代表了中国文化的典型文人中,陶渊明、白居易、李白、杜甫、苏轼是有个人主义意识还是有集体主义意识?那些以科举为人生奋斗道路的士绅、乡绅们是个人主义意识还是集体主义意识?渴望发家致富的个体小农们是个人主义还是集体主义意识?在中国的古代经典和古代小说中,在浓郁的追求世俗幸福、追求“福禄寿”的文化中,在产生“世故”这一显著特征的发达市井文化中(所谓”世故“,即是情欲的最精密计算),我们能感受到集体主义的气息吗?还是个人主义?明了于此,就知道以个人世俗理性为核心的自由主义式“启蒙”的文不对题,甚至是“以水济水”,恶化问题。正是在近代中国,要把自己转型为西方式的民族国家,要从非集体的状态中,塑造出集体,才有所谓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这个新问题。

 

    二十世纪中国道路的特点,就在于它是以觉悟激发和引导的,人的精神、人的潜能、人的生产力得到解放的道路。------因为解放以觉悟为依托,所以它所释放的力量才是具有能动性、创造性和持久性的力量。-------这个觉悟是逐渐深化,具体化的过程,是民族意识、阶级意识、个人意识的渐次发展,也是辩证统一(正是在这个辩证统一中,个人解放才能保障他的深度和力量)。而正是在这个觉悟的引导下,逐步走向民族解放,阶级解放和个人解放的历程。这个过程同时也是一个社会-政治-文明共同体的构造过程。而个人解放也正是在一个逐步建立起来,完善起来的,均质化,具有平等关系的集体保障中,才能各得其所而舒展。

    个人解放的要义是要以个体的觉悟为前提,这个觉悟的内核是自我意识的高度自觉性和能动性。个人解放也就是以这个觉悟为依托,尽情施展自己德性、能力,自主的面对和处理生活和外部世界的挑战以实现自己的价值,以及自我担当的责任感。个人,缺失了集体主义的社会化的教养,觉悟将失去广阔的世界和视野,没有海的滋养,觉悟就无法升华深化,就会萎缩。没有宽广深刻的觉悟的有力支撑,个人的解放也会失去根基。而缺失了具体个性的教养,德性的开发,集体也将死气沉沉,缺乏发展的活力和动力。因此个人解放最终是与民族解放、阶级解放乃至于人类解放的高远理想汇成人的解放的大海。

 

 

    爱爱老师《人民文学与人的文学的历史辩证法》文摘录:

 

五四以来存在着两种文学观念的冲突,即“人民文学”与“人的文学的冲突。这两种文学观念冲突的背后是两种改造中国方案的冲突。“人的文学”的理论前提是人性的普遍性,它预设了现实世界存在的是均质化的,无差别的一个个个体。“人民文学”的理论基础是人性的阶级性,既然现实世界的人总是由具体的、特定的社会生产关系连接起来并受到它的规定,那么这个人性的普遍性就会以具体的、独特的形态表现出来,这个人性所包含的社会内容和生活内容也会有极大的差异性。

 

“人的文学”暗含着的启蒙的实际内容,是以世俗理性为基础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伦理准则。这种个人主义伦理准则植根于西方封建社会瓦解,逐步走向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历史过程,是西方近代新的社会生产关系在上层建筑领域的反映,是对教会、行会和庄园集体的反叛。因此这种个人主义的反叛目标对于传统中国这样一个不存在非血缘集体的,世俗化自由个体小生产的社会来说,恰恰是一个现实。从西方移植这样的启蒙是一种历史的错位,并非中国社会所需。有着巨大阶级差异的近代中国恰恰需要一个反向的历史运动,通过社会革命,构造一个集体,把处于狭隘封闭的世俗小天地中的,一盘散沙的中国人组织进集体中,在集体生活中扩大社会性的视野,使觉悟得以启发,超越世俗利益的局限,构造精神的自觉性和能动性。

而1979年的现实,是经过长期社会革命改造的现实,是社会关系极大程度被简化和平等化的现实。这个时候倒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均质化的、平等化的个人,并有了一个结合紧密的共同体,产生了个人与集体的关系的处理需要,这个时候反而为以个人主义为基础的”人的文学“的复苏和普遍接受提供了现实的基础。如果说,五四时期的”人的文学“带有一定的抽象观念性,79年的“人的文学”则是社会革命创造出的“广大普遍的中间阶级”的欲望自我表达,有了一定的现实基础。这个“欲望的表达”带有粗俗性,是社会革命带来的,由文返质的体现,是社会革命所解放的生命本能的表现,也预示了此后在市场经济中,这个“广大普遍中间阶级”的强劲的能量。

如果说五四时期 的“人的文学”是受到西方资产阶级精致文化影响的处于象牙塔之中的士大夫精英的自我表达。那么新时期的“人的文学”虽自认接续五四的传统,其实是革命的产儿,是革命造就及解放的的中等化的大众的欲望的直接性的自我表达,它们具有不同的精神气质。这里的个人主义的真正性质不是西欧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而不如说是社会主义集体的儿女,我们不妨把它称作社会主义的个人主义。把这个集体当作西方前资本主义的集体同等看待,当作封建保守的东西否定掉,作家们是误会了事物的性质。其结果是不知不觉重新回到传统中国的已变得苍凉衰朽的市井文化中去了,由此作家的精神急剧萎缩退化而不自知。

 社会革命造就的中等化的大众群体在市场经济的进程中,又发生了新的社会分化,从而又为“人民文学”观念的回归制造了现实前提。    “人民文学”也不单纯是文学的,也是伦理性的。它在二十世纪经学瓦解的革命时代起着经学的作用,它要颠覆传统的“士农工商”的传统秩序,重新塑造新型的、以大众平等取向的、集体主义伦理关系。

 1949后的“人民文学”也同样要寻求一种人性理想的表达,如新人的塑造。只不过社会革命带来的社会关系的不稳定性,使得这种理想人性的表达也缺乏稳定的内容,走向了空洞化。因此“人民文学”在八十年代被冷落,有社会历史的内在根源。但是,人民文学创造了一种理想,追求建立在平等友爱基础上的,觉悟解放了的人民所构成的,有创造力的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中,以觉悟为中介,实现集体的发展与成就和个人的解放与完善辩证的统一。这个共同体是新中国在观念上的倒影。它使新中国人产生这样一个观念,祖国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地理概念,不是建立在狭隘的血缘关系上的民族主义的概念,也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工具性质的国家概念。而是包含整个人类的,寄托着崇高的理想、执着的信仰,渗凝着浓烈的情感,建筑在人心之中的精神的共和国,是人心相通的一个伦理道德的共同体。

 

金岷氏:爱爱先生文章《一枚硬币的两个面》提出,“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是一个硬币的两面”。金岷氏认同,并赞赏这种看法,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客观的思维方式。

硬币两个面,有机结合起来,相互依存,不能分开,不能独自成立。

一块钱币必然有两个表面,正面和背面,彼此依存不能分开。不论是谁,如果要拿着只有一个表面的“币”,到世间去晾晒、去使用,都会被认为那是伪币,不会有人接受它、使用它、流通它。这既是基本常识,也是基本法则。无论那个单面的“币”有多么精美,多么华丽。    有许多事物都存在着既对立又统一的两个方面。一枚硬币的正面和背面有机地组合在一起,正好形象地表示了矛盾的两个方面既对立、又统一,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辩证关系。金岷氏经常用“硬币”观念,去分析社会上的诸种事物和一些观念、看法。

李智慧:不能苟同。中华文明的初始华夏时代,是靠轩辕黄帝武力镇平海内、北逐荤鬻而来。青少年时代(秦汉唐)更是雄姿英发,阴阳一体。内敛,是宋以后的事情。

 

爱爱:我是学外语的,西方历史与文学读了一些。感觉西方根底是集体主义的,是在近代从集体主义的底色中,才冒出个人主义。

 

李智慧:@金岷氏  西洋哲学的矛盾论是对抗性的,零和性质。若着以阴阳之道阐述个人与集体的矛盾论,则结论一目了然。

 

老曹:西方不是集体主义,西方是在竞争中学会了自律。西方的“集体主义”是产生于人类内部的斗争。中国的集体主义是产生于与共同的环境的斗争。

 

李智慧:@爱爱  西方哲学中世纪断代1200年,再始于文艺复兴。而文艺复兴是人性的(对抗神性)、个人主义的。

 

爱爱:西方是教会行会创造了集体主义,有集体才有个人反抗集体的需求;中国传统,没有非血缘的集体,也就没有集体主义。不然“一盘散沙”之说就没理由了。

按中国传统历史观,社会有文质之变,宋以后是文过于质,所以中国革命的作用就是从文返质,从文士德性到战士德性,才能恢复中华文明活力。

今天的西方和希腊罗马无关。准确的说应叫基督教日耳曼西方。所谓中世纪,是日耳曼蛮族在基督教教化下从野蛮起步的幼年阶段。

 

张老师: 中国文化的基因在家的传承之中。没了家传、家教,文化的传承消失的很快,尤其是道德方面。

 

党老师:@爱爱  这个观点值得商榷。西方文化的骨子里,应该是个人主义占据主导地位的。这从西方文字、文化、文学、文明的传统和现实,都能反映出来。现在,也还是这样子。

 

爱爱:事情有现实和观念两个层面。现实是集体主义的,观念才会用个人主义弥补。

而从中国的实际情况看,引一个最近的例子,比方说国民党是传统士绅、会党构成,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传统社会的实情,它有实实在在的集体主义体现吗?

 

厚生:.事情有现实和观念两个层面。中华文化,是个体彰显整体性的立体体系化进程;西方文化,是整体实现个体性的主体系统化过程。

一个是利用资源,先公后私的·公中私;一个是夺取资源,先私后公的·公里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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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爱:一定程度作为中国文化代表的李白、陶渊明、苏轼,在他们身上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集体主义。

 

厚生: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它们是互为补充的。自由的背后是理性自律,而理性自律不过是集体规制的伦理内化。

 

爱爱:今天需要重新澄清中国传统是集体主义精神的这样一个看似常识性说法。这个问题是建设现代中国伦理取向的关键。

大道中华作为一个理念,要落到实处,与每个人息息相关,就不能不表现为什么样的价值观以及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而伦理就是一个共同体的生活方式的面相。所以,是集体主义和还是个人主义的伦理选择需要澄清。而澄清先要从回顾历史传统开始。

 

王岩林:爱爱老师,我注意到,您以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概念为论题展开,您也关注到了中国社会多层次动态构成的问题。如果,仅是拘于这一对概念,我觉得还是没有逃出西方的二分思维。

 

爱爱:所以要回顾历史,澄清问题。集体主义到底是中国传统所有,还是近代从西方传入的概念。在中国传统经典里,是否有集体主义之类观念的表达?

 

王岩林: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本身就是西方容易走极端的二分话语。若是个人主义的,就不是集体主义的了……这种话语,将咱们挂在嘴上的中道,放于何处了呢?

 

爱爱:所以我的观点是:中国传统无所谓集体主义,也无所谓个人主义。可以是集体主义,也可以是个人主义。道无定形,只在恰当。当,就是中。

 

王岩林:这样说,首先总体上就是正的。你也就是只用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做个话题引子罢了。就没什么大的问题

 

爱爱:危机时刻,多一些集体主义。集体的安全有保障了,在集体的保障下,各得其所,多些个人主义也无妨。

这样看来,个人主义恰恰以集体为前提。没有集体平台的保障,个人怎么安心自我发展呢?

 

王岩林:既然这样的西式概念容易引起隔绝、对立,不符合我中华中道的历史现实,那么建议在自己的话语里尽量少用,更不宜作为我们建立话语体系的基本概念。

 

爱爱:但个人德性的塑造,觉悟的启发,又是有利于集体的。

 

王岩林:除了我在过去讨论中讲过的那一个从上天、天下、国、直到家、人的渐次推演“圆形思考回环”(见《这才是中国:中国人不同维度上的“国家”与“天下”》)外,具体到个人与集体的问题上,请你一定要关注中间还有个大社会的问题。

 

爱爱:首先,我特意用个人解放代替个人自由的说法,以与西方话语区分,并与我们中国人独特的历史体验联系。

其次,我在个人解放前面加上觉悟,用觉悟引领解放,通过觉悟联系上整个集体的解放和进步。觉悟,是个人视野的放大。另外你指的大社会就是一个集体啊。

 

王岩林:觉悟,的确放大了个人的格局与视野;但仍嫌没有靠实到多元大社会上。你的心里,还是没有实存的那个社会。不要因为社会特别复杂多元,难以下手,就将其虚化或无视。

在我看来,社会,恰恰是处于天下国家和各个个体人知行之间的,真正的中道大合所在!

 

爱爱:觉悟,不仅意识到自身生命的舒发,还意识到他人、乃至宇宙生命的舒发,以及生命与生命的相通。

所以,觉悟就是沟通社会与个人的桥梁。

 

王岩林:觉悟,肯定是个好词,但主要是意识层面的。也就是说它,他不能全面统合知与行。有些地方用没问题。

 

爱爱:觉悟就是觉悟到中道,也就是生命的辩证运动。并指导遵循中道的个人解放。而中道落实到社会层面,就是社会法律及伦理准则。所以觉悟虽然是意识层面,但能打通内在的德与社会层面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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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岩林:请注意中华古代为什么有一个庞大的士人阶层。由于其是个庞大、复杂、立体、多元的结构性存在形态,所以我将其称作“士之组系”。它该归于集体呢,还是个人?

只有高度发育发达的社会,才有可能出现一种独一无二的、社会人性质的士人。若无社会,中国古代庞大多元的社会建构,“士之组系”,该在何处安身立命呢?

 

爱爱:个人觉悟与个人解放,就是做什么样的人。以中道而修德,修德而成人,就是做觉悟和解放的人。

 

王岩林:你这是陷入了西方理念论、认识论的误区。人,并非不是那个绝对意义之集体的,就一定是极端个体的。

社会,本身就是一个交杂着集体与个体的、半实半虚的动态存在,本身就是将各阶层各领域之人们思知与行用熔于一炉的。与其专事两端,不如执中以解。

 

爱爱:古代并没有非血缘化的集体。

 

王岩林:那也不能将最为倚重的家、家族、宗法社会,排除在外、视而不见吧?

 

 

老曹:王岩林的问题就是过于在乎自己的那个三,而不在乎三下面的两个一和二,不在乎阴阳。须知,一和二,才是三的基础。没有一和二,就没有三。无视一和二的基础性,而要一和二都上升到你的三,你这是自断其根。三,是领导一和二的,不是消灭一和二。

 

爱爱:极是。一阴一阳之为道。中,是阴阳相续流变中产生的状态。

 

王岩林:老曹,这不是没有一、二的问题。这是在大家都没有三的意识和总陷在二分思维泥坑里挣不出来的时候,必须强调三的问题。

 

爱爱:家族,宗法并不是严密制度化,规章化的集体。不过半实半虚状态的说法,我同意。

 

    王岩林:对呀,你这个“相续流变”用的好。反倒是半实半虚的,更能一体担起两头来。正因为其动,才可以兼合归整。

 

老曹:西方理论有对立统一,中国文化的《太极》、《五行》、《八卦》都也有对立统一。什么是西方文化?什么是东方文化?

 

爱爱:按梁漱溟的说法,这个状态是伦理本位社会。不是个人对集体关系,而是个人对个人的关系。无数的个人对个人的关系,构成一个圆形的散状网络。

 

王岩林:社会,不能理解成无数个人对个人的关系;社会,至少还有一半以上的家族对家族、阶层对阶层、行业对行业、社群对社群、区域对区域、圈子对圈子等自组织的复杂关系呢。社会性,怎么也不是个人对个人的单一表现吧?

 

爱爱:中国传统,人不是在个人与集体的关系中行动。而是在一个个具体的个人对个人的关系中行动。如父子,夫妇,朋友,君臣,师生。至于王老师说家族对家族,行业对行业,社群对社群,区域对区域,圈子对圈子复杂关系确实存在,但毕竟不同于西方各等级团体以及各社团之间有严格的界限,有激烈的对抗性和排它性,从而中国的集体内部是松散的,各集体间是可以流动的,正因为此,也就没必要在集体中实行严格纪律,产生对个人强大约束力。所以可以看成是个人对个人关系的放大。士人阶层也不像西方的族团体有正式规章制度的组织性和约束力。

所以中国传统无所谓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这样的说法是近代要从一盘散沙中建设一个紧密结合的共同体,才产生的。

 

王岩林:比如君臣的关系,只是个人对个人吗?难道不是国家、朝廷的君臣?这又是被西方夺去话语权的一种结果。

是的,我们形式上的集体,不如西方发达。教会,是学来的;政党,是引入的;甚至现代公司、现代国家,都更大程度上是直接拿来的。但我们世世代代的中国人,又无时无刻不生活在颇具实质性的大社会集体之中。

 

爱爱:但是现代中国,确确实实产生了紧密结合的共同体,所以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问题就应运而生。

 

王岩林:这样的话语,或许部分地能用于现当代,但用在古代中国的头上就强人所难了。

我个人看法,即便现在这对关系有一定的表现,也是历史未来长河里的一小段,眼下已开始被复苏和壮大的中华社会正在逐渐将其在推向边缘,而且越来越会令其成为非主流形态的。这就是中国之所以称作中国的一个基本国情与中道选择。

 

老曹:中国人有整体观念,西方人独立意识,这是源于各自不同的思维方式。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是阴阳比较,西方人的思维方式是物质分析。说李白、陶渊明、苏轼是个人主义,这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生活背景。不可能有不需要个性支撑的整体,也不可能有脱离于整体之外的个性。个性突出,是源于环境压力所致。

 

爱爱:我需要澄清一下。说中国传统没有西方的那种紧密的集体。不等于以西方话语作为衡量中国传统的标准,贬低中国传统社会不成熟。而是要突出中西社会的相异性。中国传统社会是另一种组合形式,也即梁漱溟所说伦理本位社会。也就是无数个人对个人的关系组合的圆形散状社会,正在王老师所说虚实之间。

这个社会仍在今天的正式集体中存在。正是这种社会特质,使得中国人不会面对西方人那种集体主义还是个人主义的选择问题。说中国是集体主义是极大误解。中国传统的市井社会是集体主义吗?在我看来,中西区别并不是中国传统是集体主义的,西方是个人主义的。真正的区别是中国根本就不存在产生要集体主义还是个人主义这类问题的社会背景。而西方的社会特点则产生了集体主义还是个人主义这类问题。

 

王岩林:是的,就西方严格定义的集体组织而言,的确不如他们为多和成形。但这恰恰也是中道行的结果。行中道,就难以走向形式主义、尤其是异化的“组织”与“集体”的极端,它本身对走两个极端都是有着强大的牵拉和規制作用的。所以,想用西方概念剖析中华文明、中华社会,本身就是一件出力不讨好和偏离大道的事。

按他们的标准,咱们的社会就不成熟。但按咱们的标准,他们尽玩些懵小孩的糊弄事。

 

爱爱:正因为中国事实上并非什么集体主义,所以在产生了正式集体的今天,观念上需要提倡集体主义去平衡。

 

王岩林:明知偏离了中华的大道中合,您还要坚持走下去,那就是你的事了。和而不同嘛。

 

爱爱:正如说中国没有哲学,但不等于说中国思想幼稚。中国的思想是另一种表达形式,天下不只哲学这一种表达高深思想的形式。

这是你的误解,我是将“觉悟”视作达成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中”的状态。这才是我的本意。

 

王岩林:这也就是党老师、张老师以及大多数中国人,都知道我们生活在大集体之中,难以认同你说中国古代社会没有集体之论的原因所在。当然,你要坚持西方制定的话语标准,你肯定能在某种程度上自圆其说。但这样的自圆其说,是不是脱离和罔顾了中国的历史与现实呢?

 

爱爱:首先,说西方是个人主义没问题,这在他们的经典中、观念中有显明反映。但中国的典籍四书五经中,有集体主义的概念吗?在世俗的小说《红楼梦》、《水浒》里有集体主义观念吗!

 

王岩林:还是要在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圈圈里绕。

“主义”的提法,我都建议少用。因为它是精神意识和观念形态的,而中华恰恰却不是这样的。中华,是站在知行统一建构的更大一体场域里铸定中道的。单凭思与知,是根本无法担起这个担子的。这不只是两套不同思维思考系统的问题,而压根就是西方走向偏极了的问题。

 

老曹:中国传统不是集体观念,而是整体观念。整体观念包含着中,集体观念就是聚众为一,没有中。

 

王岩林:这个,倒是比较认同。赞一个。

 

爱爱: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个人情怀选择。你可以这样做,也可以不这样做。很难说是集体主义。达则兼济天下更象个人抱负和理想,达成种种圆满成就。

格物、致知、正心、诚意、治国、平天下,同理。都是觉悟沟通集体与个人。

 

王岩林:这就是你看的是实显的、阳的那一面,而没看到虚隐的、阴的那一面了。

就“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个信条来说,它能经久流传,被许多世人奉为座右铭,这难道只是个人的事吗?

 

爱爱:这个我同意。既然中西已经碰撞,一味排斥西来概念、西来思维,也是不尊重现实的表现。

当然这里个人的圆满和成就与社会的利益达成一体了。

我本意是质疑中国是集体主义,西方是个人主义这样似是而非的说法。

 

王岩林:除了高度发育、持久壮大的社会,还有一个就是“文明大道统”。这个,很多人更觉着它不存在了。但它真的不存在吗?有文字,有历史记载,有典籍传习,甚至有国家统治者和世代世人的集体维护(卫道士谓之也),其相当于政教分离国家中的“教”,但是更高明更伟大的一套道统-------不仅仅是儒家的内圣外王道统。

 

李智慧:有“中”的整体、群体才有主义,无中则无序,无序乌合。

 

老曹:@爱爱 你这个质疑本身就有问题。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不能涵盖中西方文化的本质。

 

爱爱:你这个说法是对的,符合事实。我质疑的,是存在于一般人头脑中的当作常识、而其实不符合事实的观念。

 

王岩林:既已质疑,就还是多关注中国的社会历史实际,从自身话语里找更恰当妥帖的完美表达。

 

爱爱:王老师,请你表述下这个道统不叫内圣外王,叫什么?

这个道统,按我的说法就是改造外部客观世界的同时,实现人的主观世界的觉悟和解放。

 

老曹:中华文明是有一个大道统的,这个道统就是阴阳。

中华民族的一切文化,都归根于一对阴阳。而阴阳首先是一种思维方式,进而形成一种价值观。

 

王岩林:总称就是“文明大道统”。因为我们信奉文明、致力于文明,且行的是文明大道。

甚至还做出了统系上的梳理和建构(比如天道、人道、易道、法道、德道、医道、兵道等),远比什么人为建立的体系更师法自然,更恢宏永久。中华文明一一贯之的,恰恰是这套东西。

 

爱爱:那么觉悟和解放,就构成一阴一阳之道。

 

老曹:中华民族的价值观就是中。中凌驾于阴阳之上,与阴阳组成三。

 

见龙在田:老曹说的这句话值得着重探讨。与王岩林先生的"三"进行比较、探讨。

 

爱爱:那么从觉悟到解放、以止于中和至善的理想,这个说法行不?

王老师,还是这个问题,统系的具体结构内容是什么?

 

老曹:@王岩林 你怎么确定别人的体系就是人为建构,你的就是师法自然呢?

 

王岩林:非常喜欢你二位这种穷追不放的劲!

不过问题头绪太多,又是“文明大道统”的问题,又是“三”的问题,又是自然性“统系”与人为建构“体系”的问题。还有我这套理论里最重要的“分辩论”。这些都需要分别专门来论。

关于“文明大道统”,我是根据“分辩论”和“分合理论”向下推,并在中华文明史中找到、提炼出的。在草根网写了多篇文章,有兴趣先可以看看。其中心内核的完美表述,还没有完全定型,尚在进一步地思考探索中。最终很可能不是我一个人去完成,而是大家一群人的集体智慧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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