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魔王18-20

第18章谢主隆恩

第二天焦勖过来,周小龙跟他说起铳药制备的相关事情。现在硝石提炼的时候要用到萝卜和鸡蛋清,周小龙看到就觉得非常奇怪,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啊,他知道的都是化学方法制备,哪有用萝卜的,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得找个明白人了。硝石在铳药当中占的比例最大,只要它的成本能降下来一点,总体就会省下很多。再一个是硫磺的制备,现在是用油炒出来,这个周小龙知道该怎么做。硫磺蒸发点低,隔片铁板加热,纯硫磺就会挥发出去,只要用个装置让它凝结再刮下来不就是纯硫磺了么,和做高度酒也没什么区别。碳他也不知道怎么做,这个还要试验,用焦子面、石墨粉和木炭粉对照着试试。

“定装铳药听说过没?”周小龙看他一卜楞脑袋,就拿出事先做好的样品给他看,尖头弹,尾部用浆糊粘的纸袋,里面装药。“用的时候一起放到铳管里,不用费两回事,纸要浸硝,燃烧之后没有残留,挺简单吧。”

一眼就看明白,这东西没有难度。以前也是定装,不过铳药是放在竹管里,不一起放进去,像这样一起放进去肯定更快。焦勖想象一下就知道。“发铳的速度肯定会大大加快,皇上您这份巧思可真不简单。”焦勖感觉自己负责的工作会非常简单,这东西好做呀。

“我仔细地想过了,鸟铳不能用燧发的,制作那个打火装置光工本费就要二两银子,这个钱花不起,仍然还是用火绳点火,不过在品质上要求严格点。”周小龙跟他分析成本。装备这个燧发打火装置其实就占了一个发火迅速的便宜,雨天、风天同样不好用,如果是单对单,瞄准比较重要的时候能发挥出优势,在战场上有几回能真正瞄准的,都是瞄个大概,这样的话燧发装置就有点鸡肋了,太贵。最重要的是,工坊生产的钢材都是要交给沈廷扬拿去卖钱换粮食的,周小龙可舍不得用在火铳上。

焦勖一点头,心里核计,行,您高兴就好。

“瞄准可以在铳嘴上加个准星,”周小龙拿过一把加了木准星的鸟铳给他展示。“你看,和后面的望山配合着用,这样瞄得就准了。”

别说,这个准星一看就靠谱,结实。焦勖心里点头,很佩服皇上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手上一竖大拇指。“高哇!皇上您这手艺实在是高,以后所有的鸟铳上都加上准星,不用试验就知道好用。”昨晚上毕大人跟他说了陛见的注意事项,不能沉默是金,要多张嘴。尤其重点说了皇上好面儿,得多夸奖,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诶,一般,一般,”周小龙看焦勖越看越顺眼,这人看着木纳,没想到还挺识情识趣,吾道不孤啊。

“如果不用燧发就要另外重新设计引信,你看着,”周小龙拿过一个用纸条搓的引信指着说:“头上要蓬开,有一点火星就能点着,这样就能少哑火,尾巴要尖且硬,能够插到药孔里去。火绳点燃蓬头,烧到引信尾,点燃铳管里的药袋,砰!”周小龙把引信和鸟铳递给焦勖,让他仔细看。“你说呢?”

焦勖接过来,拿着引信插进鸟铳侧面的药孔,越琢磨越觉得好用。引信灌里铳药、硝石,大风天都不怕吹走铳药了。焦勖一边看一边点头,心里相当惊讶。有时候想事情啊,真是不能走寻常路,加个引信而已,多简单。大铳上也用引信呢,就是没人想到把它用在鸟铳上。“这样的引信恐怕要找到好的材料,嗯,”焦勖低头想了一会。“竹子不行,木料也不行,恐怕要用铜管或者鹅羽才行。”

“就用鹅羽,铜管如果飞出去打到人就不好了。”

恐怕是因为贵吧,焦勖肚里腹诽。

周小龙拿过一块薄木板,放在药孔的上方,焦勖眼睛就是一亮。加薄板?!那连下雨天都不怕啦!

“高!实在是高!”焦勖这回是实话实说。“皇上您这脑子不做工造真是可惜啦,比肩公输子绝不在话下,微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呀,佩服!”焦勖又给皇上点了个赞。

可惜这记马屁没拍对地方,周小龙根本不知道公输子是谁,不过也没翻狗脸,到底是技术人员,你指望像韦小宝那样马屁纷飞那是不可能的了。

周小龙又拿出昨天许诺的铰刀,跟他讲解各部位的用途。铰刀就跟个大钻头似的,侧面开刃。它主要的工作是清理内孔的表面,让表面光滑无毛刺,这样的铳管不容易炸膛。钻头也要仿照铰刀的样式做,梭标形的根本掌握不住方向,用劲掌握不好不定弯到哪边去了。先钻后铰,周小龙在厂子干活的时候这样的工艺都是够的。

“我就这些想法,剩下的可要你出力啦,我也不逼你,半个月,”周小龙伸出一根手指。“半个月时间,你要把引信做出来,还要找人生产一批看看效果,另外就是硝石的提纯,必须拿出个做法出来,要求纯度更高,成本更低,明白了么?”

“明白,臣遵旨。”焦勖卷着所有东西出了帐门,在门口就打了个寒战,半个月?他才反应过来任务有多艰巨。

焦勖先到工坊把皇上交代的事情跟毕懋康和赵仲和学了一遍,然后找了两个制作铳药的匠人制作引信。这东西不难,找几根鹅羽、鸭翎、鸡毛之类浸在硝水里,等干了再浸,几次下来,羽管里就全是硝石粉了,遇火就着。一次就试出来,鹅羽管壁粗硬,最是好用。自己试了一下制作硫磺,按照皇上教的方法,隔块铁板小心加热,蒸汽通过冷凝室,完了往下一刮,用手指一捻就知道成功了,比原先的油炒法不仅成本低,纯度也高。

不过成功并没有给焦勖带来好心情,交代两人继续制作,他自己回家躺炕上想法子去了。

现在用的硝石提纯方法是沿用元代名医朱震亨利用萝卜提纯芒硝的方法,萝卜和土硝同煮吸取杂质,出来的芒硝纯度较高,然后火硝的提纯也用了这个方法。至于加蛋清也是为了去杂,焦勖听人说不加蛋清加精面粉也可以,那和加蛋清有什么区别呢。焦勖在炕上从东躺到西,从南滚到北,就是想不出来法子。到了工坊用黄泥水冲,不好使!用笊篱过滤,不好使!搅匀了之后只要上层清水,不好使!这把焦勖折磨的,三天就两眼通红,睡不着觉哇。

其实周小龙根本没指望焦勖能在半个月内想出办法,不过不逼一逼谁知道极限在哪,这叫压力工作法,社畜最流行款式。

座钟工坊搬迁过来了,连着王徵、冯铨、郑崇俭等人也到了孙营,今天朱由检在他们陪同下看曹变蛟训练士兵。现在曹变蛟还在试用期,几天训练看完朱由检才会决定下来。

曹变蛟也确实没在军队白待,训练士兵一板一眼,很有方略。除了王徵在帐篷里苦苦研究梭子,剩下几个詹事府闲职都在皇上身边,对着曹变蛟品头论足。

薛国观说小曹将军武艺高强,冯铨就说曹将军战阵熟悉,郑崇俭接着说小曹不比大曹弱,反正别让场面冷下来,都偷偷观察皇上脸色,一看皇上脸色不对立刻转换话题。

不过朱由检根本就没听他们说什么,正跟周小龙讨论赎罪银子的事。这不是曹变蛟在面前么,周小龙想起当时朱由检大怒想杀人,结果被周小龙劝下来的马科和王朴了。俩人现在还搁刑部大牢里蹲着呢,正好借这次机会发挥一下余热,拿钱赎身。

朱由检想一人要一万两白银,周小龙不太同意。马科的情况他当时也听说了,跑是跑了,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且家里也没听说多富裕,跟马科要钱那真是跟讨饭的要馒头呢,那能要出来么?不过听说王朴家里豪富,总兵的官职听说都是捐出来的呢,这样的,要钱少说不得要个十万两啊,要少了人家多没面子,是吧。

现在朱由检的兜里只有五千两白银,马上就要见底了,听说能要到十万两,那还有什么说的,马上就同意了,不过可得先把他从刑部大牢里提出来,可别脑袋被哪个傻子砍了,十万两可就没了。讨论到这,朱由检招呼骆养性过来,当场写下谕旨,交给骆养性,吩咐他立刻、马上、亲自去刑部衙门,就说要审理马科和王朴的逃跑案,把他们提到天|津。而且还把自己的贴身侍卫派给他,让他务必要保证两人的生命安全,直到在朕面前。

骆养性听完也是稀里糊涂,两个罪官,要杀在刑部杀了就是,提到天|津亲审?难道这里头还有内幕不成?

别管有没有内幕,骆养性不敢怠慢,立即点出一百个锦衣卫,骑上马呼啸而去。

等曹变蛟演武结束,跟朱由检告辞,朱由检开口说:“曹爱卿不错,以后新兵训练的事务就托付给爱卿啦。”皇上一句话又把曹变蛟从待勘总兵变回实职总兵了,曹变蛟这些日子受的冷眼、委屈一起涌上心头,铁铮铮的汉子眼圈变红仍努力镇静,依礼向皇上谢恩。

朱由检挥手免礼,抚慰他说:“曹爱卿有这份才能,是朕有幸,得用曹将军这样的干才,还望曹将军以后加倍努力,练出合格强军。”

曹变蛟大声表忠心,然后朱由检为曹变蛟之事赐宴,大伙吃吃喝喝就到了下午。

李继贞过来说些城里的事情,谈到最近伤寒频发,不时有人病倒,恐怕开春会有大疫,尤其是军营这样集中居住又没有很好卫生措施的地方,更容易使疫病蔓延。

朱由检倒没什么感觉,有病送医就是,这事得找医生。不过周小龙可知道疫病流行的危害,这要是像萨斯似的到时候人心惶惶,别说打仗了,跑都未必跑得掉。李继贞看皇上好像是在沉思,其实周小龙和朱由检在商量怎么处理。朱由检现在学会了一招,耍赖。两手一摊,没钱。这要是发了时疫治疗起来可要花老了钱了,提起花钱朱由检就是一摇头,花不起,刚有希望的十万两还要用在军队身上,顾不了地方了,自己想辙吧。

周小龙一转念说:“咱给些优惠就行,要花钱到时候再说。”

“怎么优惠?”

“嗯,咱们让医馆免费看病,免费给药,税收不要了。”

朱由检听完前半句刚想讽刺他痴人说梦,一听后半句就变成“好,反正税收也不给朕,就这么办。”朱由检听完周小龙的完整想法,回头出去和李继贞学了一遍。“朕让人把太医院的姚御医请来,李卿也找些杏林高手一起免费义诊,回头朕写个卫生防疫的具体措施给你,李卿照做就是。哦,还有,”朱由检转念自己也想出个主意。“朕写几个字,谁家捐药最多就给谁家。”

李继贞一听,这比自己想的还要详尽呐,咱这皇上还真不一般,短短工夫就能计划周详,至少有明君之象啊。“皇上真是体恤百姓,微臣代百姓谢主隆恩了。”说着就要做辑,朱由检笑着给拦住了,还逗了他一句,“实心办事就好,拍马屁在朕这不管用。”

两人相视大笑,周围几个人看着都眼红,这个李蛤蟆没想到拍马屁都能有踪无影,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亏得我以前觉得你老实呢,呸!

朱由检被捧得飘飘然,晚上还跟周小龙显摆,不过朱由检到底矜持一些,没说朕象不象明君,而是说的怎么才能做个明君。周小龙没给他好脸,哧他一句,说把徭役取消才是个明君呢。朱由检直接给哧闭气了。徭役不仅能节省大工程的费用,而且还是种有效地管理基层民众的手段,对大明王朝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当然,朱由检也知道徭役残民之酷比税赋更加厉害十分,不过取消徭役他可真不敢做。

最穷不过讨饭,不死总能出头!--《民间俗语》

第19章咱们是帝党

两天过后,骆养性还真挺顺利的就把马科和王朴带来了。两个侍卫把人往地下一掼,马科两人就趴在地上了。马科还算硬气,大概也知道逃跑之罪肯定是没跑了,老实认罪得了,边上的王朴可没那觉悟,嘴里哇哇乱叫,求皇上饶命,说要肝脑涂地以报圣恩。嘿,这话谁敢信呐?

朱由检直接问王朴,“十万两白银换你性命,你可愿意?”

王朴一听有门呀,十万两白银算什么,只要爷们活着就有赚回来的一天。赶紧大声喊。“愿意、愿意,罪臣愿意!”

“那好,”朱由检扔下一张纸,示意侍卫给他松绑。“签字画押,什么时候银子送到了,什么时候放你。”

王朴松绑之后一个恶狗扑食就把纸给抢到手了,一看是张欠条,写着欠银十万两。欠钱王朴可不怕,拿过墨笔就签上名字,又咬破手指摁上手印,交给旁边的侍卫。侍卫转交给皇上,朱由检拿过一看,点点头说:“很好,把他押下去吧。”

十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白扔出去王朴可有点心疼,侍卫推他出去,他挣扎着拧过腰跟皇上喊:“皇上,罪臣的总兵职务……”

嘿,你个混蛋玩应!朱由检一听直接给气得站起来了,指着他就骂:“你还想带兵?你出去问问谁敢和你一起上战场?谁不怕你先跑了?”一看王朴那个扭捏模样也有点心软,毕竟要收银子的,拿人手软嘛。一挥手,“算了,算了,等银子运到,朕在詹事府给你找个闲职。”朱由检自己说完都有点后悔,心软什么?这兔崽子就该狠收拾,转头就对侍卫说:“以十日为限,每多过一天食物减半,多过十天还没来,直接扔去喂狗,银子不要了。”

嘿,你个老小子,每天减半不用三天就没吃的了,十天早饿死了,老小子你可太狠了。心里核计嘴上可不敢说,还得不停的谢主隆恩。

到底有个詹事府的盼头,怎么说也是太子近臣,将来等太子登基也许就发达了呢。王朴出去以后给送信的侍卫许诺大量好处,指望侍卫能跑得快点,自己少受些罪。侍卫也不含糊,拿上手书,上马就乘夜走了。

王朴走了,地上就剩下马科了。朱由检指着他问:“马科,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马科说完不知怎么的,又加了一句。“罪臣没钱。”

朱由检乐了,还挺自觉的。“知罪就好,”转头对侍卫说:“送到曹将军那里,就说是给他送个新兵蛋子,叫他好好操练。”

“是!”侍卫过去给他松绑就要推出去。马科才反应过味来,没想到皇上竟然放他一条生路。一头磕到地上,嘴里大声谢主隆恩,又是表决心,又是表忠心,被推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他喊呢。

几天之后,工坊送来几十根引信和火绳的成品,周小龙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引信整体是削尖的鹅羽,一端插着浸硝的棉线团,全都挑开蓬松了,一看就知道很容易点燃。周小龙试了几根,引信质量还是挺不错,燃烧均匀、速度也快。不过火绳就差了些,燃烧的不稳定,时快时慢,而且这个燃烧的速度整体来说还是太快了。燃烧的快就要经常换火绳,战斗的时候要经常照顾,耽误时间不说,而且消耗也大。周小龙写上评语,让工坊继续寻找方法,让火绳的火头更大,燃烧的时间也更长。

火头大还要燃烧时间长?这是明显矛盾的呀,皇上您写评语的时候是在走神吧?焦勖真是无奈呀,这口官饭可太不容易吃了。

焦勖这些天日夜不停的想火硝提纯方法,想的脑袋都要裂了,一点头绪也没有哇,眼看半月之期就要到了,到皇上面前说没招?皇上会不会一刀砍了他?焦勖很担心呀。

焦勖左核计右核计,最终下定决心--泡病号!

他晃悠到街上的医馆看医生,坐堂医生是个白胡子老头,保养得挺好,红光满面的,再看对面,满面灰败,两颊塌陷,颧骨高耸,头发纠结,精神萎靡,就俩眼珠子是红通通的。老医生一看就明白了,都不用上手诊脉。“您这不是病,是思虑过多,没休息好,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啦,用不着开药。”人家医生这也是好心肠,是药三分毒,谁没事能喝药吃着玩?这年景谁都不容易,能不花钱就别让人家花冤枉钱了。

不过焦勖一听就急啦。“怎么没病?本官有病!就得了那个……”他还认真的想了一下,不能是腿疼、肚子疼,皇上听了肯定能派人把他抬过去,但也不能太严重,太严重了不就不能任事了么,八成得免他的官,脑子一转,想到了。“就那个风寒,对,风寒!严重的风寒!”

老医生听他这话,再上下一扫眼,发现对面这人身上穿得皱皱巴巴、污七八糟,烧的全是小孔的袍子确实是官袍。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泡病号的呀。心里腹诽,狗官!到处吃拿卡要也就算了,竟然还不想干活,给你吃,吃死你。手上下了狠劲,什么药贵他写什么,开了老长一张单子。老医生心里有气,开完单子随手往他面前一扔,直杵杵地说:“上药柜开药。”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焦勖也没注意人家的态度变化,拿上单子到药柜那去递给伙计,伙计按方抓药,挨个抽屉寻找。焦勖眼睛无意识的随伙计动作转动,忽然药柜上的一个字惊醒了他。没招,这些天每晚都能梦见这个“硝”字,然后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掌柜的,现在你们收来的芒硝是怎么提纯的?”

掌柜正在柜台边上扒拉算盘对帐呢,刚才也注意到这位不同寻常的“官爷”了,还为老医生开的大长单子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赞许他为民刮官。不过他可不能像坐堂医生那样给人甩脸子,医生是凭手艺吃饭,掌柜可是凭嘴吃饭,可不敢得罪人。听他问话立刻就回答说:“芒硝呀,以前提纯抛费太大,现在都是用热水冲开,放凉就是了。”

“什么?”焦勖根本就是顺口问问,没想到竟然得了意外之喜,脖子转动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掌柜都听到了。“用热水冲?再放凉就是?”焦勖伸出双手抓住掌柜肩头,掌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说:“是啊,放凉就出来了。”

“啊,”焦勖双手也没放下来,举着就转身跑出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喊:“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疯子!”掌柜在柜台边上气得大骂,抚着胸给自己压惊,“谁家门不关严把个疯子放出来啦!”一看药包还在柜台上呢,转头问伙计:“药钱给没?”

伙计摇头回答说:“没给。”

“嘿,倒霉,赶紧把药捡回去,小心别掉地上,都挺贵的。”掌柜再一转头看坐堂医生,老医生没等他问呢就开始摇头,这意思是连诊费都没给呢。

“哼!”一巴掌拍到柜台上,“狗官!”话刚出口掌柜就反应过来这是犯了口舌,转头见伙计看他发呆,张口就喷他。“看什么看?不知道干活呀?一天天净知道吃,净知道吃,屁事不干,吃饭一个顶俩,这倒霉催的。”

焦勖回到工坊就开始试验,整整三天没出工坊大门,终于是摸索出方法,制出的火硝比现有最高纯度的都要好,这把焦勖高兴的。写完奏章、带上成品直接就到孙营求见。

进了帐中在周小龙面前一通乱吹,说自己怎么艰苦奋斗,试验的时候都想着皇上的音容笑貌,啊,殷切期待,睡不卧席,食不安心,吃饭睡觉时候都想着做试验呢,反正就是受大苦了,而且好不容易也完成皇上的任务了,您得给我升官,升几级皇上您自己看着办。

周小龙看着纸包里的火硝晶粒满意的点点头,没想到焦勖这个楞货潜力挺大呀,以后还得加加担子。“很好,焦爱卿辛苦了,劳苦功高,我准备建立一个装备司衙门,专门为军队筹划后勤装备的,就由焦爱卿来掌总吧,以后工坊那边也由你管辖。”

“谢皇上隆恩。”官升几级焦勖不知道,不过毕懋康和赵仲和两人以后归他管这句听明白了。以前净被他俩欺负,现在,嘿,可算出了口恶气。

“焦爱卿回去就组织个专门的工坊生产引信和铳药,铳药也得重新确定比例,另外火绳的研制也要抓紧。”周小龙一核计,差不多了,反正他自己想不到什么新鲜点子了。“能想到的都想完了,以后最主要的就是增加产量,尤其是钢铁产量,至少要翻番,回去多催催毕、赵两位爱卿,别让他们怠工。”

“遵旨。”焦勖这回可是志得意满,晃着膀子就出去了,准备回去好好跟毕懋康和赵仲和两人显摆显摆,叫你们推我,升官的机会没了吧,该!

现在发旨去吏部让下文说升焦勖的官,那吏部肯定不能答应,说封还就封还,周小龙也不费那个事了,自己让人私刻了个官印给焦勖拿着玩。

焦勖拿着四品的官印在毕懋康和赵仲和两人面前使劲炫耀,这把他俩气的。毕懋康从金陵户部辞官过来的时候就没在乎官位,完全是因为有拳拳的报国之心,不然也不会在詹事府任个闲职,再说四品的小官他也没放在眼里,不过这事它气人呀,怎么就让狗肚装不了二两油的货色踩脑袋上了?拿着官印已经在自己面前转三回啦,混蛋啊!

晚上跟赵仲和喝酒,毕懋康就说起这事。“你看现在咱们皇上,只要做出成绩就肯定有赏,再看焦勖,以前哪有装备司这个衙门,皇上为了酬功都能生造一个出来,以后咱俩也得加把劲,皇上让翻番,咱就翻两番,不仅翻两番,成本还要给他降下来,你说皇上看了高不高兴?”

“那还能不高兴么?工坊里铸的精钢都拿给沈大人买粮了,这要是精钢出的多,粮食不也买的多么,那可是解决大问题了。”

“着哇,”毕懋康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手指向上一指。“皇上肯定高兴啊,那你说皇上会不会特意造个官给咱俩升一升?”

赵仲和一呲牙。“那谁知道啊?再说吏部也不会答应啊。”

“嘿,什么吏部,咱们现在就是结结实实的帝党、阉党,”毕懋康用筷子夹起粒盐卤花生米扔嘴里。“咱们的升迁任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吏部想管也管不了啦。”

“那……那你说,以后其他的官会不会骂咱们。”赵仲和不想当阉党啊,那些文官的笔杆子摇起来能把他家祖宗给骂诈尸喽,他后悔呀。

毕懋康可不在乎,“骂就骂呗,身上又不少块肉。”接着毕懋康面容一整,奋声说道:“只要苟利于国家,任他毁我谤我,虽负骂名吾亦为之。”

赵仲和闻言大受震动,站起身来一楫到地。“毕兄真乃吾师也,胸怀天下,赵某佩服。”

毕懋康也站起来,拱手说:“毕某前行之路也幸有赵兄这样的英才共谋,吾道不孤。”毕懋康举起酒杯。“来,共饮此杯。”

两人一仰头,酒液入喉,火线入腹。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强干弱枝,或者叫强本抑末,是抑制地方经济、防止地方经济增长过快从而挑战中央的传统办法。--《历代政治改革》

第20章天下财富走向

此时孙营一座帐篷里,一场小型的接风宴正在举行,小炉子上温着酒让帐内满是酒香。

“伯衡兄怎么没有来?”陈奇瑜受皇上召唤昨天晚上刚刚到了天|津,陛见之后与薛国观和郑崇俭两位老友相聚。

“伯衡现在可是得了皇上青眼,在办什么报,每日都要去见皇上呢。”薛国观酸溜溜地说:“咱们邋遢老头子可进不了伯衡的眼喽。”

“办报?类似于邸报么?”

“不一样,”薛国观摇头说:“伯衡办的这个报是要明发天下的,只要花两个钱任谁都可以看,我听说以后皇上也要用它传递消息。”

“哦,”陈奇瑜思索片刻就抓到关键。“皇上颁的谕旨也可以……”

“是啊,所以这可是个烫手的活计。”

“怎么会用伯衡兄呢?”陈奇瑜惊觉失言,赶紧补救道:“我倒不是对伯衡兄有偏见,只是这样的事应该找天下士子皆尊崇之人才好啊,皇上现在不在意阉党的名声啦?”

“阉党?咱们全都是阉党,”薛国观拿起酒杯吱喽一口,憋着酒气在鼻端化开,摇着脑袋接着说:“从接了詹事府的差事那天起,咱们就是阉党啦,现在玉铉你不也来了么。”

“阉党、楚党与我等有何差别?”郑崇俭举着杯子细嗅酒香,“这酒让你喝的都没有味道了,杏花村要慢饮才可品出其妙。”

薛国观又倒上一盅,举起来说:“这里日子清苦,幸有玉铉想着咱们,来,这杯敬玉铉兄步步高升。”郑崇俭和陈奇瑜也举起杯同饮。

陈奇瑜放下杯子说:“这次来的匆忙,只随身带了两坛,等有机会到了保|德,我再请二位痛饮。”

郑崇俭放下酒杯,举起袖子抹掉唇上残酒,慢悠悠地说:“咱们难得会有那一天啦。”

“大章兄何出此言?”陈奇瑜给郑崇俭满上酒杯。“我看军营中训练有度,黄胤思也尽力修补海船,再不济皇上还能丢下咱们自己走不成?”

“是啊,看着都挺好,可就坏在看着都挺好上。”郑崇俭拿起酒杯又放在鼻子底下细嗅。“养兵花钱,修船花钱,反过来说,没钱就养不了军,修不了船,军队没了钱会变成什么样,二位也都见过吧。”

“我听说皇上不是跟王朴要了十万两么?”

“十万两够干什么?按现在皇上的花法也就两三个月的事,然后怎么办?还有,去了南方就能守住么?那么多宗室王爷不起来作乱才怪!”郑崇俭压低了声音说:“本来皇上这一支就是过继的,而且上位之时多有传言,那些个王爷就是自己不想,也会被兵头们带去陈桥。”

薛国观放下酒杯插话说:“大章兄就是太悲观,我看皇上可不同往日,钱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肯定能想出搞钱的法子。”

“是啊,我也觉得皇上行事确实不同以往,也许这是三年不鸣,卧薪尝胆,只等一飞冲天呢。”陈奇瑜感慨说:“要按皇上往日的性子,肯定不会走出京城,也不会亲掌军队。”

“要说起来,还真就是近两年的事。”郑崇俭摇着头说:“当年杨嗣昌死后皇上迁怒之下,我觉得自己不死也要下狱,可没想到竟然被皇上辟为近臣。原来我还想着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可这些日子相处之下才发现全都是皇上自己的主意,皇上看来是真看明白这个天下了。”

“所以这回让玉铉兄说着了,现在正是冲天之机,扭转局势也就看这半年了。”薛国观对未来的看法要比郑崇俭乐观得多。

“所以,家相兄觉得皇上到天|津就是特特要与建虏一战?”陈奇瑜说这话倒不是害怕,他当年也做过总督军务,战场上见血见得多了,只是感觉皇上亲自邀战有些过于冒险。

薛国观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只要在天|津就必有一战,别说建虏知道,就是不知道也能被知道。”说着拿起筷子敲起碗碟,学着话本唱道:“缘分天注定,地设一双人……”

郑、陈俩人皆是沉默,等薛国观唱得尽兴,陈奇瑜才拍手笑着说:“经了生死,家相兄这是愈发的放浪形骸了。”

“嘿,管他放浪形骸还是自暴自弃。二位知道我这个人绝不是小人,可我也不想做个吃亏都不敢回敬的君子。”薛国观一仰头喝下杯中酒,咬着牙说:“我也不敢说早早晚晚,可这个仇老夫却是必报的。”

“君子当借势而行,”陈奇瑜给他倒满酒杯,笑着说:“看来家相兄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薛国观神情诡秘的笑了一声:“哈,这次老夫要十倍奉还了。”

陈奇瑜恭喜道:“到时候可要算小弟一个,只要家相兄不嫌弃,别的未必有那份能力,不过站脚助威却无问题。”

“玉铉现在不用管他,就是奉还也是半年以后,”郑崇俭摆摆手说:“这些人闹得委实不像个样子,竟然敢插手选举,真以为这个天下是他们能得了去的,无知小儿!到时候咱们一起给家相助阵,一次了结。”

“好!”陈奇瑜拍手赞道:“还天下清明!”

“多谢,多谢二位愿意援手,”薛国观拱手答谢。“拼了这一回,半年之后自见分晓。”

“是要拼一拼,”陈奇瑜点头说:“只要建虏这一关能过去,其他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老夫我也算是死过的人了,这条命卖给皇上又如何?”薛国观举起酒杯祝祷:“来,满饮此杯,祝大明百姓安乐,皇上万年!”

“祝百姓安乐,皇上万年!”三人皆是饮尽。

那边三个饮酒,这边朱由检却对着几十筐的鱼虾愁眉苦脸。黄胤思听说鱼虾也会收购之后可是拼了命的捕鱼,一下子送来军营一百多筐。鱼虾倒是好东西,可也要吃得动啊,午食已经是让士兵敞开了吃,可到底还是剩下几十筐。晚上再这么吃,非得拉稀了不可。天|津这地方冬天气温不算低,最冷时候也就零下十几度的样子,白天如果是晴天,太阳一照什么冰雪也都化了,根本冻不上。鱼虾这东西,一冻再一化,就是不臭,那也难吃得很。

“要不老奴叫人拉出去卖了?”王承恩给瞎出主意。

“不行,这鱼不新鲜了,买得起的不屑买,买不起的干瞪眼。”孙传庭也在一边发愁呢,以前是愁没吃的,现在有吃的又愁吃不完。“剩得要少一些,抹抹盐拿出去晾干就行,如今这么多,可得费多少盐呀?买不起呀。”孙传庭一边说一边摇头。

买不起也得买呀,大不了赊一点呗。朱由检想一想干瘪的包袱,心脏都在抽抽。“那就去赊一车,买的量大还能便宜些。王朴的赎身银子再有一两天就能到了,叫他们缓两天,必不会少他们的。”

“是,老奴这就去。”王承恩脸上为难,但还是答应下来,转身去了。

看王承恩走出几步,朱由检突然灵机一动。“等等!”伸手把王承恩招呼到身边。“现在长芦盐场的盐是哪家分销呢?”

“蒲州张家,”看皇上脸现困惑,王承恩接着提醒一句:“张四维张阁老家。”

朱由检恍然点头,山|西蒲|州,一个张家占了长芦盐场,一个王家占了河东盐场,都是官商中的大户,王崇古还是张四维的舅父。

这长芦盐场可是历史悠久,从春秋时候起就是重要的产盐地。现在是从山|东东|营起始,向西北抵黄|骅,过歧口经天|津海河口的大沽、塘沽、蓟运河口的汉沽,转东向丰南、滦|县的滦河口、乐|亭县的大清河口,折向东北至抚|宁县洋河口,绵延一千多里。元代时一共设有二十二座盐场,到了明初为了抬高盐价所以合并成现在的二十座。

长芦盐场出产盐量极大,在明初一直是最大的盐场,到弘治朝两淮盐场崛起,长芦盐场才让出头把交椅。不过长芦盐不只是产量大,而且质量高,出产的雪花盐其白如雪,一向被奉为盐中上品,价格都要比其它地方出产的食盐贵上几文,所以长芦盐场绝对是优质资产,根本不怕找不到买家。

“一年卖盐的话,”朱由检看着王承恩问道:“张家能不能有十万两的利润?”

“那肯定的呀,只能多,不会少,卖盐是这天底下第一暴利的买卖啦。”

朱由检听了这话左核计右核计,最后低声跟王承恩说:“如果,朕是说如果,把长芦盐场卖给张家,大伴你说他们家能出多少银子?”

“一年十万,十年百万,至少能出一百万两。”算完数王承恩就是一激灵,才反应过来,哭丧着脸劝道:“可不能啊皇爷,京里的大官不会愿意的,皇爷,您可别干傻事呀,以后回了京城咱可没有好日子过啦。”

在他们碗里抢食,他们要是愿意那才怪了呢!朱由检学着周小龙混不吝的那个劲头,一摆手说:“以后个屁的以后,眼前都过不去哪来的以后。”伸手招呼孙传庭上前,跟他俩继续说:“整个长芦盐场一共二十座,一座十万两,二百万两肯定能要得出口,回价最低一百五十万两,不能再低啦。”朱由检伸手一指孙传庭。“孙卿跟王大伴一起去,反正朕只要一百五十万两,多要出多少银子,都归你用,明白没?去吧!”

孙传庭心算一下二百万两与一百五十万两的价差,口水立即就流出来了。都没用皇上催促,大手一把掐住王承恩的小细胳膊,对皇上说:“臣明白啦,立刻就去!”说完拖着王承恩就走,把王承恩疼得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你放手,你放手,咱家跟你走还不行。”

孙传庭松开手掌,接着一把将王承恩肩膀搂住。“疼什么?轻轻捏一下就疼啊?大监还真是细皮嫩肉。”一边拖着王承恩快走,一边招呼人手。“快去找一百个膀大腰圆的出来,快去!”

一个亲兵上前拱手问:“大帅要去做什么?要不要备马?”

“要什么?”孙传庭哈哈大笑,“要钱去!你个小兔崽子赶紧跑起来,马都备上。”

亲兵们一听说是要钱,眼睛都亮啦,一窝蜂都跑去牵马、挑人。

大明商人中以山|西商人最富,资本最厚,而他们的崛起之机就是明初实行的“开中法”。说的是,谁能把粮食运送到边关,就可以获得朝廷的盐引。盐从古至今都是官府的重要垄断资源,实行官府专营,商人获得盐引,也就是所谓的“指标凭证”,就可以从事盐业生意。这是大明前期最重要的“以盐养兵”之策,而山|西临近长芦盐场和河东盐场,又临近两个边关,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批山|西商人借势而起,逐渐控制了长芦盐场和大明北方的盐业经营。

这套制度大概实行了一百二十年,户部尚书叶淇给朝廷上奏折,提出了一个新的制度--“折色法”,让商人可以拿钱买“盐引”。叶淇是南直隶淮安人,很难说叶淇的举动不是一次官商勾结。这项新的制度,直接导致了两淮盐场和扬|州盐商的崛起,两淮盐场成为中国最大的盐场,山|西盐商也纷纷南下,与实为安|徽商人的扬|州盐商展开竞争。

当徽商在盐业经营中乐此不疲的时刻,山|西商人联合担任内阁大臣的山|西人张四维说服了内阁首辅张居正。在北方开辟了十五个边贸榷场。仅用了十几年时间,山|西商人便控制了北方的边境贸易。此后,晋商便长期成为中国最大的商帮,风光无两。

一个盐政,主导了大明天下财富的走向,由此可见大明商业竞争之激烈,而大明最有钱的那批人家里都有官方背景,官商勾结那都是玩剩下的东西,人家直接就是官商。南北官商的直接竞争乃至对抗,也正是朝堂党争背后的隐藏力量。

资本无处可去,只能内斗的时候,就是国家纷乱之时。--《历代政治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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