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万种:看看《聊斋》里的两个妖艳贱货的撩人手段
我非常喜欢《聊斋志异》,初中时看了白话本就喜欢得不得了,后来看了原著就更喜欢了,十多年的时间也不知读了多少遍,越读越觉得蒲老先生实在是太可爱了。我想,即使他穿越时空来到现在,和咱们在情感上也不会有任何隔阂,一定会是一个有趣味的、富有正义感的朋友。
蒲松龄绝对是文学大师。人物语言描写本来很难写得好,用毕飞宇老师的话说,因为人物的语言是小说的人物说出来的,它呈现的是小说人物的性格,恰恰不是作家个人的语言风格,作家很难把控,它其实不在作家的权力范围之内。可要是语言写的好就会成为作品最大的亮点,让人过目不忘。蒲松龄就是语言描写的高手。
举两个例子吧,我们来看看《聊斋》中并不是最顶尖的两篇作品中的两个人物,哦不,是两个妖鬼的语言描写。
先看《荷花三娘子》,故事开端是秀才宗湘若在自家田地中遇见一对男女野合,见有人来,男子“草草迳去”,宗湘若细看女子“雅甚娟好”,于是难免心动,(前方高能预警!《聊斋》原文此处有**描写,建议10岁以下儿童经家长酌情处理后阅读!)“欲就绸缪,实惭鄙恶。”“于是挼莎(女子)上下几(友情提示:读一声,不是三声)遍。”这时候女子的话便使读者眼前一亮:“腐秀才,要如何便如何耳,狂探何为?”为什么呢?首先,“野合”,无论古今在道德层面上总是令人不齿的;另外也说明这女子社会地位不高,即便她的身份是狐也是如此,想想青凤、婴宁同样是狐,却是有贴身丫鬟的,是有社会地位的狐,所以她们决不会有“野合”而又被人抓包的事。做这事又被人发现了当然是很丢脸的事儿,正常的反应当然是羞愧不已,像那个男子那样穿好衣服“草草迳去”才是标准动作,而这只(?!)漂亮的狐女却不急于离去,面对陌生男子的不轨举动表现得不卑不亢,还不忘调侃。说对方是“腐秀才”,这说明女子见过世面,能从服色看出对方的社会地位,却全不在意,她还从对方的表现洞悉了其进退两难的矛盾心理,所以调侃他“迂腐”,这样,三个字就让主人的心理优势完全消散了;“要如何便如何耳,狂探何为?”这句话良家妇女断不会出口,就算是良家狐女也同样难以启齿,她不但说得出来,而且是笑着说的,这句挑逗意味十足的话把狐女大胆、泼辣、妖媚甚至无耻的性格表露无余。怎么能不令人又爱又恨呢?要知道这个狐女不过是个作者自始至终连名字都没交代过的配角,却一句话就“境界全出”,人物性格表现无余,让读者牢牢地记住了她,这样的语言描写,除了《红楼梦》和金庸的作品之外,我在其他小说中从没见过。
再举个例子,《画皮》中王生偶遇一女子拿着包袱独自匆匆赶路,既年轻又貌美,当然忍不住追上去搭讪,我们看女子的回答:“行道之人,不能解愁忧,何劳相问?”当然,我们知道女子其实是披着人皮的女鬼,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人上钩,可又不能表露得过于主动和急切,免得把人吓跑,言行尺度自然就很难拿捏,面对王生她表现得非常沉稳、不扭捏躲闪,可却又暗伏玄机,把欲擒故纵的手段发挥的淋漓尽致。“行道之人”,是说我们彼此不熟,是拒绝;“不能解愁忧”内涵可就丰富了。她首先告诉对方自己有烦心事,这就一下子激起了对方的好奇心,可又告诉对方即便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帮不上忙。吊足了对方胃口,引其就范,可是表面听来却还是拒绝,结尾又再逼问一句“何劳相问?”,这是在展示自己的矜持自重,仍然是拒绝。可面对此情此景,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好色,对方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转身就走呢?女鬼实在是算准了对方的心理。王生一方面是见色起意,精虫上脑,另一方面却是中了对方的激将法而不自知,当然是极力表白“或可效力,不辞也。”下面的故事发展当然就顺理成章了。
你看,这些话放在故事中狐女和女鬼身上是点睛之笔,可如果换个人物也就不合适了,这么精准贴切的描写在其他作品中是罕见的,可在《聊斋》中却俯拾皆是,这就是我喜欢《聊斋》的原因之一。还有,《聊斋》的语言是浅近的文言文,像我这样文言文功底不咋行的也能读的懂,而无论是人物语言还是其他描写,用文言文来表达就会有白话文无法企及的精致典雅,这是我喜欢《聊斋》的另一个原因。
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读几篇试试,我想你一定会爱上《聊斋》、爱上蒲松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