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西方为何不敢像对孙杨那样对庄则栋?

2月28日17时，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公布了“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诉孙杨和国际泳联案听证会”的裁决书，孙杨被禁赛八年，即日起生效。而给出的理由并非孙杨服用兴奋剂，而是不伦不类的“不配合检查”。而事实上，所谓检查当中三人只有一人有资格证明，国际泳联也已经在之前裁定过此次检查无效。因此，相关判决明显是极不公正的。

不过，笔者并不想多谈这个事件本身，而是想就不少朋友在谈及此事时说的“中国缺乏包括体育领域在内广大国际事务的话语权”，回顾一下当年“乒乓外交”的一些故事。

相信不少喜欢外交的朋友都知道，一九七一年的名古屋第31届世乒赛举办的时候，刚开始中国方面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去参赛的。去年热播的电视剧《外交风云》也提到过这些情况。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参赛的意见是主流。

其实，在那届世乒赛前夕，柬埔寨方面流亡中国的西哈努克政府提出不承认朗诺卖国集团有权派队去名古屋参加乒乓球比赛，南越和以色列的参赛资格中国同样也是不承认的。很多人提出应该抵制这场比赛，而周总理则建议一方面参赛，一方面不承认柬埔寨朗诺等伪政权的代表资格，并且得到了毛主席的同意：

【正值我先遣队即将出发之时,柬埔寨王国政府向我提出不承认朗诺卖国集团有权派队去名古屋参加乒乓球比赛,提议驱逐他们,虽然这些球队成员都是我为西哈努克训练的,现已为朗诺集团所控制。我方当立即同意,并回告西哈努克。邀约朝方组队参赛,并派人来京面商。到日本后支持柬民族团结政府,不承认朗诺集团的球队为合法,并主张驱逐,西表示同意,并对南越卖国集团所派队亦采取同一态度,对以色列也询问阿联、叙利亚的态度,如不成,就避开与他们比赛。

毛泽东主席当日就做了批示：

照办。我队应去,并准备死几个人。不死更好。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作家文摘》编,决策内幕,现代出版社,2014.05,第80页】

而后来事态也是按照毛主席和周总理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这个决策的精神办的，庄则栋等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在参赛以后就立即表示拒绝同柬埔寨伪政权和南越、以色列等代表队比赛，中国乒协主席宋中还发表了强烈谴责柬埔寨傀儡政权并认为他们无权派出乒乓球代表队参加比赛的声明：

【3月30日下午，国际乒联代表大会如期举行，中国乒协主席宋中参加大会，并作了言辞激烈的发言。他强烈谴责在美帝国主义支持下的柬埔寨金边傀儡集团，指出他们根本无权派出乒乓球代表队参加本届比赛。

邓力群主编,伟人的一生  一、二,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第953页】

按照当时的规则，中国乒乓球代表队不承认对手的合法性并且拒绝与对手比赛后，西方国家为主导的体育组织完全可以以此为理由取消中国队的参赛资格，并且对庄则栋等运动员进行禁赛。但事实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口头抗议之后就急急忙忙向中国解释，还全力表达自己是对中国友好的：

【宋中的发言使会场顿时紧张起来，美国代表率先敲起桌子，接着又有十几个国家的代表用手掌、用拳头敲打桌子以示抗议。尽管会场喧闹，宋中还是坚持作完了自己的发言。

下午3时30分左右，会议执行主席宣布暂时休会。宋中和他的翻译也随各国代表团来到休息厅。背后急步赶末了国际乒联名誉秘书长文特先生，他对宋中说：“宋先生，你刚才的发言使我吃惊，要是婉转一些有多好。比如，您不在发言中称‘美帝国主义’，而说有一个国家就平稳多了。另外，puppet(傀儡)这个词，在我们西方是很不容易被接受的。”宋中笑了笑说：“谢谢您的关心，文特先生。”

文特说完就走了。宋中和翻译各取了一杯咖啡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来。恰好对面是美国乒乓球代表团团长格雷厄梅·B.斯廷霍文。双方都相互点了点头。

“您好，宋先生。”还是斯廷霍文先开了腔，“你们中国队打得很不错，水平之高真令人羡慕。”

“不要那么说。”宋中客气地回答，“欧洲和日本的选手都打得很好。”

“是的，这次比赛提供了一个机会，使我能够看到这些世界优秀选手的表演。中国队来参加比赛，使国际乒联的成员都十分高兴。”接着，斯廷霍文话题一转又说，“你们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中国人民是伟大的。我们美国呢，也有着灿烂的文化，我真诚希望两国人民友好相处。”

邓力群主编,伟人的一生  一、二,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第953页】

为什么西方不敢像今天对付孙杨那样对付庄则栋等乒乓球队选手呢？笔者个人认为，其实答案也很简单，那时候是中国不想和西方玩，西方求着中国参赛，因此中国去参赛就已经给了他们很大的面子。要是他们敢制裁庄则栋等中国运动员，中国不仅会联合第三世界友好国家抵制比赛，甚至有能力支持进步团体大闹一场，让他们比赛办不成。所以中国在参赛的同时骂他们一顿，西方也只有唾面自干，并拼命表示自己是对华友好的。

因此，现在很多朋友广泛关注的话语权问题，其实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中国的态度：你求着人家，人家就有话语权，人家求着你，你就有话语权。体育比赛是这样，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比如说，中国在建国初期对参加国际体育比赛提出了很多条件，其中的一个基本条件就是不允许台湾方面组队参赛，台湾地区的选手如果想参赛，就必须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参加国家队的选拔。1971年世乒赛之前，亚乒联不想开除台湾，结果被新中国联合日本和朝鲜等国搞垮了：

【1971年2月6日，后藤钾二没有回日本，而是直接从香港转机飞赴新加坡，召开亚乒联联合会临时会议。会上，后藤钾二动议，开除台湾，邀请中国乒乓球队参加第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动议付诸表决，结果1票赞成（日本），10票反对，l票弃权（新加坡），动议被否决。后藤钾二十分气愤，当场辞掉了亚乒联会长的职务，拂袖而去。那时，亚洲乒乓球水平最好的就是中国、日本和朝鲜。后藤钾二就与中国、朝鲜商量，决定另起炉灶，另外成立了一个新的组织——亚洲乒乓球联盟。很快，亚洲16个国家和地区的乒乓球协会决定参加新的亚洲乒乓球联盟，老的亚洲乒乓球联合会就垮掉了。

吴建民著,中国国际战略丛书  顺势  吴建民谈外交,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15.07,第108页】

这一事件之后，西方为了求着中国参加国际比赛，不仅不敢对中国队选手拒绝比赛等行为进行制裁，而且在一九七四年亚运会和一九七六年奥运会上都没有让台湾参赛。

再比如说，中国在合成人工胰岛素之后，包括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化学组主席在内的西方科学家普遍高度夸赞：

【1966年4月26日，法国巴黎科学院院士特里亚教授访问了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他说：“这是很好的合作例子，可以得诺贝尔奖。”同年4月30日，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化学组的主席、乌普萨拉大学生化所所长、诺贝尔奖获得者蒂斯利尤斯(A.Tiselius)也访问了上海生化所。他说道：“你们第一次人工合成胰岛素十分令人振奋，向你们祝贺。美国、瑞士等在多肽合成方面有经验的科学家未能合成它，但你们在没有这方面专长人员和没有丰富经验的情况下第一次合成了它，使我很惊讶。”

卫民  王克迪著,合成一个蛋白质,山东教育出版社,2005年10月第1版,第87页】

当时，很多西方科学家希望中国参评诺贝尔奖，但是中国认为现代科学大多是集体协作的产物，诺贝尔奖这种把集体成果归功于个人的做法是没有合法性的，拒绝参评。

所以笔者个人认为，中国要想获得话语权，就应该学习历史的经验，不要老求着西方承认，而要让西方求着自己。像2月20日，教育部和科技部共同印发的《关于规范高等学校SCI论文相关指标使用 树立正确评价导向的若干意见》中，要求破除科研和高等教育领域评价体系“SCI论文至上”风，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明白，欺软怕硬是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的本质。如果不是乒乓外交为代表的一系列早期交往当中新中国的态度那么强硬，当时美国方面也不大可能对中国方面那么客气甚至崇拜。

也就是说，今天我们仍然可以借鉴当年尼克松访华前夕毛主席给周总理提出的那个处理中美关系的大原则，即“你不顶他一下，他就不舒服”：

【1月6日中午，同周恩来、叶剑英谈外事工作。周恩来把《对美方口信的答复》稿交毛泽东审阅，毛泽东说:好，我看可以给他讲。讲了以后，无非是吹了。他二十二年都没有来，再等百年嘛!你不顶他一下，他就不舒服。总而言之，无非是吹了。我看啊，过不了几年他还是要来的。最后，周恩来问:周恩来问：联合公报草案，除台湾问题外，美方没提，是不是就不动了？毛泽东说：就不动，要动就动一点，把人民要进步改成人民要革命。他们就是怕革命，他们愈怕，我们愈要提。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逄先知，冯蕙主编；陈晋，李捷，熊华源，吴正裕，张素华副主编，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6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12，第4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