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就是一场致命的禽流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是台湾女作家琼瑶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梅花烙》主题歌《梅花三弄》里的两句歌词,在上个世纪90年代,这部剧和这首歌红得发紫时,我正值情窦初开的一介少年。
那个时候,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怎能懂得什么是爱情,却偏爱赶时髦学唱这首歌。每每唱到“问”字,可以毫无征兆地拔高几阶音量,聊以自作多情一番。
此后,我知道了梁山泊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忽然间,让青春年少的我觉得,古今中外至情至爱就该是“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的这种。
然而,有一天,当我措手不及地被所谓的爱情折磨得欲生不能,就死不甘的时候,我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一直被那宣扬“爱情无毒”的琼瑶给骗了。
终于,我实锤了被骗。问世间,情为何物?最初,这不关人的什么事。是琼瑶抄袭古人的句子,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抄着抄着,自作主张地就把“人”加塞了进去。
被抄袭的古人比琼瑶早生750年,他就是生于金代、没于元朝的诗人元好问。
1205年的深秋,年仅16岁的元好问正赶着去太原应试,途中听一位猎禽者说起一桩奇事:天空中一对比翼双飞的大雁,其中一只被网捕杀后,另一只大雁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殉情而死。
年轻的诗人深深地被大雁的生死至情所震撼,当即掏钱买下这对大雁,并在汾水岸边建了一个小坟丘把它们合葬。
享有“神童”之誉的元好问,七岁就能写诗,亲历这样的奇遇,他的诗兴当然不会错过。于是,元好问一挥笔,写下了一首流芳百世的名篇《雁丘词》。
《雁丘词》的正文第一句正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看,这里头哪来的“人”呢。
这世间,论情爱专一,非那禽类莫属。古人说,自从《诗经》中有了禽鸟,人们谈情说爱才变得天经地义。还记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如果没有雎鸠,君子追求淑女,也叫耍流氓。
人不如禽兽的地方确实不少,爱情可以作证!冷静下来想一想,这竟是合乎天理的。
人还未来到这世上之前,飞禽走兽们早已在这片蓝色的星球上满地撒欢。人来之后,是雎鸠、鸳鸯、孔雀、大雁、大鹅……孜孜不倦,以身作则,教会人类寻求爱情。要不,情,何以禽音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禽也!如此溯源,爱情,不就是一场禽流感么。以此推论,人感爱情之毒综合征,不就是人感禽流感病毒呈现的症状么。
不信的话,就请进来查看临床记录。人感“情毒”后,通常会经历短暂的病毒潜伏期,接着就会显现如下症状,先是犯头昏发热,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尽干些平时不干的蠢事,比如不会写诗的能写诗了,好胃口的却茶饭不思了。但结果却往往是让人涕流满面、喷嚏哀嚎。症状再严重些的,四肢无力、浑身抽搐,直至生不如死。重症的描述多见于琼瑶的诊疗笔记。
有没有“致死”的?除了上述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东汉古文献《孔雀东南飞》也记载一对确诊后致死的病例。
至于西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我认为,他们的致死原因值得临床的深入研究,不能排除他们两家祖上患有一种叫世仇的“基础病”因素。
总结上述的中外记录,可以得出一个共同的特点:情虽不杀人,人却因情而死。
众所周知,“情毒”最大的杀伤力在于极易人传人。易感人群是年轻人,而年老者和婴幼儿几乎不感。
正因为是作为一家希望的年轻人易感,长久以来,作为知情的家长为达可防可控的目的,第一步,便是要对年轻人施以训诫,比如“小小年纪不可儿女情长,务必要以学业事业为重”,这是文雅的;换作粗鲁的,则是“下次再出去鬼混,小心打断你的腿”。
第二步,设置媒妁专业。在没有疫苗制备的年代,媒妁之言就是最好的疫苗,两厢撮合成了,绝不至于损伤传宗接代的机体功能。
媒妁可能是最早的带毒而不排毒的“情毒”传播者,其传播途径主要靠一张嘴。
媒妁的任务是要让两位从未见过面的青年男女带毒而不能有临床症状。如要留观症状,那也要等二人洞房花烛过后的某一段时期。那时,儿女绕膝,二人出了症状,只要宅居做好隔离,不出门传播,就算不得不正经而有害良俗。
在情毒可控的时代,情不是最毒的。舌虽无骨,却能轻易取人性命。人们如此畏惧“情流感”,多少也因害怕这“无骨利剑”。
时光转到徐志摩的年代,“情疫”流行才有了些许人群的基础,年轻人们如飞蛾扑火般踏进了有情人的疫区,沉浸在如漆似胶的气氛中,痛并快乐着。
我不知,徐志摩是否算得“情疫”时代的一位“吹哨人”。我只知,那时代人为营造的那气氛,是情意绵绵的“气溶胶”。
有人甘愿坠网,也有人苦寻解脱的特效药。于是,江湖游医趁机兜售一种叫“忘情水”的灵丹妙药。人非草木,孰能绝情。“忘情水”多半是假药。
所幸,绝大多数患者在时间的流逝中能够自愈。不幸,人在自愈后的免疫只能管用一阵子。下一次,不知情毒会突变成啥样肆虐人间。
遥望历史,别了康桥,人间“情疫”便在此处拐点。往后,高大多枝的橡树、遮风挡雨的小巷,便再也没能留住那只爱情鸟。
时至今日,非诚勿扰,年轻人已百毒不侵。
君不见,被病毒感染的一群聚众跳舞或打麻将的大妈,等她们回到家后,不仅飞沫荼毒子女,还胁迫外出相亲。却常常发现依然没有多少感冒的迹象。禽兽自叹不如人。
爱情鸟飞走了,那段“情疫”流行的光辉岁月才让人如此怀念,若能梦回一次“绽放一地情花,覆盖一片青瓦”的美丽时光,我必定要向那“在天愿做比翼鸟”的先辈鸟人致礼:舍得为情而死,方知用情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