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宝山:共和国第一悍匪落网记
导读:97年是一个永久载入史册的年度,在这一年,与大陆分离一个半世纪的香港,重回母亲的怀抱。而在同一年,在我国的刑侦界,也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那就是中国第一悍匪---白宝山案,该案名列1997年中国十大案件之首,国际刑警组织将该案列为1997世界第三要案。
一、哨兵神圣,不可侵犯
相信很多老铁都在某些政府大院站岗的哨兵旁边看到过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哨兵神圣,不可侵犯。
实际上最早在某些重要部门或大院,可以看到的只有“机关单位,禁止入内”的警示牌,边境上有“中国领土,不可侵犯”的警示牌。那么这个“哨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呢?答案是1998年开始大面积在机关单位门口树立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致使这个牌子被迅速的普及呢?在北京居住和工作的人都知道北京有一个面积最小的区叫石景山区,虽然这个区属于北京市的城区中常住和流动人口最少的行政区,但在这里当年却发生过一起轰动国际的大案:白宝山杀人夺枪案件。
自此事件之后,国家为了保障哨兵生命安全,就在所有机关单位门口加了这么个牌子。为了彰显国家的神圣,给市民普法,国家还拍了个电视剧《末路1997》讲述这段事情。
1996年3月31日,石景山高井热电厂的哨兵受到一名歹徒袭击。当天晚上21点40分,值班哨兵在大门口巡逻时,后脑勺遭到粗铁棍的击打。
后经医院X光扫描,发现他的颅顶裂伤长3厘米,左耳后乳突部挫伤深达骨膜,经抢救他生还了,但是哨兵身上的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却被抢走了。这就意味着歹徒的作案工具已经升级,从原来的一根普普通通的粗铁管变成了56式半自动步枪。
1996年4月7日晚,北京石景山区装甲司令部留守处一位站岗的哨兵像往常一样巡逻。21点30分左右,哨兵走到大门口一片小松林附近约15米远的地方,当哨兵转身时突然听到背后“砰”的一声,他意识到自己中弹了。
在哨兵逃跑的过程中,背后又想起了第二声枪响,所幸他没有倒下,而是坚持跑回营房。
歹徒在看到受伤哨兵进入营房后迅速逃离。
当时袭击者迅速撤进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又沿着小路跑到河边,然后朝附近的医院方向走,从那里进入了石景山八角街,在开发区他拦下了一辆从身后开来的宝石蓝面包车。但是面包车没开一会,便遇到了迎面开来的一辆警方巡逻车。
很不巧,袭击者拦下的这辆面包车是辆没有经营牌照的出租车,司机因为驾驶技术不熟练,车子开得弯来弯去,引起了巡逻车的注意,武警当即示意面包车停下检查。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对着巡逻车连开9枪,第一批走下巡逻车的三名警察应声倒地。此后歹徒向巡逻车内接着下车的警察进行射击。并在射击过程中边打边跑,很快就消失在旁边的草丛之中,并翻过草丛深处的一道围墙逃离现场。
石景山八角街的枪战只持续的短短十几秒钟,结果是六名警察中有四名受伤,其中一名伤在心脏附近生命垂危。这起发生在北京的系列袭军袭警案,在新中国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此案立刻震动了中南海。
1996年4月22日凌晨,北京市丰台区八一射击场门前,哨兵像往常一样执勤,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平静。
当天凌晨一点半,这里突然响起枪声,一名哨兵被打死,案发的具体地点是在八一射击场大门内一处正在施工的建筑物旁边。
警方很快赶到现场展开调查。经法医解剖证实,这位遇害的哨兵身上中了三枪,分别是头部、胸部和腰部,死亡原因是大量出血性休克。他头上中的那一枪,后来证实,是凶手事后,为确认死亡补射的。
凶手为什么要枪杀哨兵?警方通过仔细勘察现场,经过分析作出了初步的判断,那就是抢枪。因为现场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唯独哨兵腰间别的枪套和弹夹套不见了
1996年4月23日,也就是案发后的第二天,一群小孩在现场附近玩耍,不经意在草丛里面发现了两样东西,一个空枪套和一个弹夹套。事实上歹徒从哨兵身上抢走的就是一个空枪套和空弹夹套,因为在当年,很多哨兵腰间别的都不是真枪实弹,而歹徒以为哨兵身上有枪有子弹,所以才残忍的把哨兵杀害了。
八一射击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射击场,它的正式名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体大队管理处,隶属总参谋部管辖,负责八一射击场保卫工作的是北京卫戍区警卫一师某团,也就是说,歹徒下手的地方由中国人民解放军重兵把守。
说到这里,很多人会认为歹徒可能并不知道这里是军用射击场,以为只是民间射击场所以才来抢枪的。可是警方通过对现场调查分析,发现凶手不仅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而且他是有预谋的针对军人下手。
在案发现场,警方找到了歹徒开枪射击哨兵后掉落的三枚弹壳和一枚弹头。
当时警方的鉴定专家对弹头进行分析,发现凶犯使用的子弹是7.62毫米步机弹,这种型号的子弹对于北京警方来说,应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就在半个月前,它们已经在另外两起枪击案中出现过了。
而这些弹壳留下的痕迹表明,半个月前犯下那两起特大枪击案的凶手,在今晚再次现身了,讲到这里,老铁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就是他---白宝山。
对于发生在北京市石景山区丰台区的袭军袭警系列枪击案,由时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张良基亲自挂帅,直接指挥专案组的各项工作。
案发后专案组在石景山巡逻支队设立指挥部,以石景山地区为中心并辐射周边各区,摸排犯罪嫌疑人的行踪。同时组织武装巡逻队每天晚上在所有部队驻地的哨位附近布控蹲堵。
自1996年4月至1997年9月,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这一项措施始终没有撤销,这样长的时间花费这样大的警力进行布控,在北京的刑侦史上还从来没有过。
从八一射击场枪击案发生以后,警方为了弄清凶手的身份,花了一年半的时间,这个干下了一起起惊天血案的白宝山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入狱前的白宝山
白宝山祖籍河北徐水,父母都是北京钢铁厂的员工,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房子虽小,但也还算温馨。白宝山的降生,无疑给这个寒冷冬天的家庭带来一些温暖。但是,在白宝山三岁的时候,不幸降临到这个家庭,他父亲因病去世了,只剩母亲一个人抚养白宝山,母亲为了继续生活下去,便开始考虑改嫁,之后将白宝山送回河北老家,交给外婆抚养,自己很快便改嫁,这时的白宝山还什么也不知道。
白宝山的童年和幼年就是在外婆家长大的,陪伴他的只有一个慈祥的外婆。等到外婆没有能力抚养白宝山之后,外婆只得写一份信,交给白宝山在世的母亲,想让母亲照顾白宝山,母亲这时已经有自己新的家庭,并有了孩子,但是考虑到白宝山没有人照顾,只得把白宝山接回北京,并开始在北京上小学。
由于自小缺少家长的关心,白宝山性格孤僻,很少与人交流,在这个大城市显得十分自卑,同学们也因此欺负他,在勉强上了两年学校后,白宝山便辍学回家,之后开始四处打工。
后来,白宝山在石景山区第一电碳厂当上了一名装卸工,在工厂期间,因为他不爱说话,几乎没给人注意到他。厂里民兵搞训练,白宝山参加过一次实弹射击,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打靶,每人打三发子弹,他居然打了个优秀。在发现自己有这方面天赋之后,白宝山千方百计向亲戚借到一支气枪,下了班就背着枪到附近的林子里去转悠,打鸟和小动物。一年之后,他的枪法练得极准,15到20米内,枪响鸟落,弹无虚发。夜里他睡不着觉,就用气枪瞄着打老鼠,一枪能把跑着的小老鼠打死。
白宝山在23岁时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女孩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白宝山与这位女孩儿结了婚。一年后,他得了一双儿女,而且还是龙凤胎。家庭生活的贫困,对白宝山的心灵产生了无法排除的负面影响。加上他的“蔫大胆”的性格,排斥外界的阴暗心理,以及周围环境的影响,他开始了染上了偷窃的毛病。
最开始是小偷小摸,渐渐发展到偷人家院里的自行车,结伙入户行窃,潜入工厂盗窃生产原料和成品……他心中的黑暗领地扩大了,但他“顾家”的意识并没有泯灭。
三、遇到严打,首度入狱为了保障群众安居乐业,实现经济稳定发展,杜绝“好人怕坏人”的不正常现象,中国在1983年,开始了最严厉的一次全国范围的严打。白宝山也在这次严打中被抓了个正着,他因盗窃了别人家几件衣服,被判了入狱四年。
结果在服刑期间,又被人揭发出另一件事:他因喂鸽子,入院盗窃了别人家一书包玉米,被发现后,就用木棍打了对方头部一下——结果,他因抢劫罪被加判了有期徒刑十年。这对白宝山打击十分巨大,白宝山在这时开始痛恨这个社会,成为其后来报复社会的诱因之一。
1991年白宝山被遣送到大西北,在新疆石河子新安监狱服刑。大约在1992年间,白宝山接到当时仅十岁的女儿的一封来信,女儿在信中向他诉苦,说同学们都看不起她,不跟她玩,她想念爸爸,希望爸爸能陪在身边。白宝山读完信后痛哭了一场,发誓要让两个孩子过上好日子。
于是,白宝山着手做着各项准备工作。他知道,要作大案,没有文化知识是不行的。小时候他不肯读书,进了监狱却卧薪尝胆,坚持把文化课学下来,达到了能读书能看报的水平。
在白宝山“预想”的那些案件里,必须有武器。白宝山向往的不是普通的枪,而是火力猛、威力大又携带方便的枪种。还要有车,有高超的射击技术和驾驶技术——这都是前期准备的“必要条件”。在监狱里不可能搞到枪,也无法学习驾驶技术,但他可以学习枪械知识,还可以设法收集子弹。
白宝山所服刑的监狱是一个劳改监狱,犯人们平常的生活就是种菜、放牧,有些犯人晚上并不收监,叫外宿犯,当年白宝山就是其中一个外宿犯,白宝山和另外两个狱友李宝玉和傅克军一起住在监狱外面的一个牛棚里。
但是这两个人都不怎么看得起白宝山,两人经常一起欺负白宝山、打白宝山,起先白宝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一次李、白二人发生了争吵。李宝玉打了白宝山一拳,白宝山没有还手。李宝玉说:“是爷们儿你也犯把脾气给咱瞧瞧,别净给北京人丢脸。”白宝山说:“行,你等着,这几天我就犯把脾气给你看……
”事情不了了之了。李宝玉认为白宝山不过是说说而已,他犯脾气能犯到哪儿去?
白宝山第二天就着手准备。他一声不吭,背着人在牛棚后边挖了一个长宽各一米、深约两米的土坑,然后,把200元钱塞到牛棚的墙缝里。
傅克军放牛去了,白宝山来找李宝玉,说:“我的钱藏在牛棚里,抠不出来了。你帮帮我,弄出来我请客。”李宝玉认为这是白宝山在讨好自己,就跟白宝山走进了牛棚。他问:“钱在哪儿?”白宝山指了指墙缝。李宝玉低头往里边瞅,钱卷成一卷,果然在墙缝里,用手指是抠不出来的。他找到半截细铁丝,弯个钩儿,猫腰帮着白宝山钩钱。
这时白宝山站在他的身后,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锤子,对准李宝玉的后脑就是一下。李宝玉翻翻白眼,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白宝山抡起铁锤,对准李宝玉的头部连续又打了四五下。白宝山看李宝玉被打死了,就把他的尸体扛出牛棚,扔进他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土坑边上放着一把铁锨,三下五除二,没用半个小时就把李宝玉的尸体埋好了。
一切都收拾停当,白宝山坐在牛棚外晒太阳。
李宝玉失踪之后,监狱派人来调查,白宝山说李宝玉 越狱了。
距李宝玉失踪仅半年,另一个与白宝山一起放牛的傅克军再次失踪。这次引起了中队的警觉和重视。
傅克军也是被白宝山杀害的,他采用了与杀李宝玉同样的方法。一个深夜,黑暗中白宝山爬了起来。傅克军当时睡得烂熟,他微微地打着鼻鼾。白宝山低着头看他一阵,慢慢地举起了铁榔头,狠狠地砸在傅克军的脑袋上。傅克军长长地哼了一声,就没了气息,那身死肉也松垮下来。在白天,掩埋傅克军的坑已经挖好,打死傅克军之后,白宝山拿着铁锹出去,又把土坑整理了一遍。
再返回牛房,白宝山吓了一跳。傅克军又起来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木床上。但他反应迟钝,两眼直瞪瞪的,似乎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宝山的铁榔头又砸过去,因用力过猛,竟把半个榔头砸进傅克军的脑壳里——顿时鲜血四溅,墙上都是。傅克军再次倒下,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被褥和枕头。白宝山没有开灯,他把傅克军的尸体背出去,埋到坑里——这个土坑是紧贴着牛棚的墙根挖下去的,距墙皮不到半米远,挖了足足两米深。
处理了尸体他才觉得这事做得有漏洞,他弄出了血,傅克军的被子、褥子、枕头上到处都是血。他坐了一阵,便把染血的铺盖抱出去,点火焚烧了,用沙土把灰烬埋了起来,凌晨时分他又在牛棚周围搞了卫生,洒上水,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掉了。
这次,白宝山的疑点太多,但是,监狱方始终没有寻找到傅克军的尸体,无法确认他已经死亡。白宝山又神情镇定,拒不认账,坚称自己没有杀人。监狱方虽然发现了血迹,但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无法给白宝山定罪。于是狱方最后只能以越狱来结案。
1996年3月7日,白宝山提前一年获得释放。3月12日,白宝山回到北京。
白宝山前期收集的子弹被劳改中队没收了,但在他重新获得“自由”之后,利用恶劣天气里附近牧民的羊群误入监狱草场的机会,他把羊扣住,要挟对方。作为交换条件,他从牧民手中弄到了三包步枪子弹(75发)和50发手枪子弹。这一次,他把子弹埋在水渠附近。释放后,他把子弹挖出,全部缠在身上,带回了北京……
四、出狱后的困局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他的归来,也给家中带来了许多麻烦。住房是首当其冲的问题。北辛安的两间平房本来是他和妻子及一对双胞胎儿女共同生活的家。他被判刑后,妻子又跟他离婚,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他人。现在大弟、弟媳和他们的女儿住在这里。最初几日,白宝山住在了母亲家——北京模式口居民区的一处单元房。
白宝山打算做点小买卖,还打算学开车——但这都需要他先把户口落下来。于是他在大弟的陪同下来到派出所。
见到负责户籍工作的片警,白宝山呈上释放证和有关材料。片警接过材料冷冷地说:“户口马上办可办不了,起码要等半年。”白宝山口吃,一着急就更口吃,他结巴着顶撞了一句:“我有释放证,为……为什么还要再等半年?”片警听着不舒服,慢悠悠地说:“你要是这样讲话,那就再等两年。”
白宝山受到深深的刺激,在此之后,他一遍遍地跑派出所,开证明,冲洗照片,填写表格。但事情果然像片警所说的一样,被一次次地向后推延。白宝山的户口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在白宝山办理户口的一年半时间里,白宝山作案十余起,杀害15人,而他的户口批准日,恰好是白宝山最后一案,杀掉同伙的前一天。白宝山的户口办下来了,但距注销它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
据白宝山被捕后交代:他出狱时曾为自己设计了两条道路,如果我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我就不再犯罪;如果不能,我就去抢,去杀人。”现在他认为第一条道路已被堵死,他只有第二条路可走。他要抢劫武器,在他仇恨的意识里,抢到武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死那个片警。(这位不给白宝山办户籍的片警在案件结束的时候就被撤职)
不久之后,北京石景山模式口后边的小山上,时常出现一个穿着绿军服的高个子男人。他在山道上锻炼跑步,并在一些军事机关驻地的周围潜伏下来,静静地观察——他在小心翼翼地选择着他的目标。
很快,白宝山就等到了机会,他第一次袭击的目标就是高井热电厂的哨兵,这个情节在第一章已经详细介绍过了。在他搞到枪以后,白宝山反而没有那么兴奋了。他想,杀掉那个片警,他的户口问题也解决不了,还会暴露他自己,那就不如先干点别的。五六式步枪目标大,不好隐藏。他便在附近的山上挖了个洞,把步枪埋了起来。长枪携带不方便,白宝山打算利用长枪再搞短枪。就这样,白宝山后来又接连作案白,打死哨兵一人,打伤军警人员六人。
据对“4·07案”,“4·08案”和“4·22”案的现场勘察,警方确认歹徒有高超稳定的射击技术,对军用武器熟悉,从持枪和跳跃的姿势上看,很像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因此可能是受过警方打击的累犯,可能有过服役史,或接受过军事训练,有接触军用武器的经历,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警方从发射的子弹入手开始排查,后在兵器部的帮助下,终于查清了这批子弹的来龙去脉。同时专案组对之前掌握的一些线索推断出嫌犯是北京人,而且嫌犯的活动范围及居住地在石景山区之内,警方还对重点圈定的范围挨门逐户,进行地毯式排查。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经过长时间的排查工作,并没摸出更有价值的侦查线索。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谁都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了,是他害怕了?还是暂时出去躲躲风头呢?
五、河北徐水抢枪案
原来白宝山感受到警方缉查风头很紧,于是就停止了在北京的一切活动,利用这段时间忙着谈起了恋爱,正是这时候他认识了他的同居女友谢宗芬。
几次抢枪没有得手,他不敢再在北京冒险了。这时他想起小时候河北老家保定徐水那边好像有一个兵工厂,于是白宝山就坐车去了徐水。
下车后第一次去踩点,白宝山漫无目标地乱走,出了县城大约走了三四里地,白宝山发现一处兵营的哨兵身上背着折叠式自动步枪。这让他眼睛一亮,这种枪他没见过,枪身较短,金属枪托可以折起,携带方便。一刹那间,白宝山就做出了决定,他要抢这里哨兵的自动步枪。
他在四周反复侦察,选择好了潜伏地点和射击位置,确定了进入路线和退出路线。白宝山对地形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当他确信把一切都安排清楚了之后,于当天晚上返回了北京。
过了几天后,白宝山决定将枪运过去,但由于害怕长途汽车运长枪危险,白宝山就把半自动步枪用塑料布包好,绑在自行车大梁上,骑车先到良乡镇,在这里搭上了去保定的汽车。为应付突发事件,他在枪里压满了子弹,其余子弹全部用布带子缠在身上。
到了徐水后,他在兵营附近找了一个地方把枪埋了起来,子弹埋在了另一个地方。然后他又回了北京,等着他下次再来徐水,施行他的抢枪行动。
准备就绪的白宝山再次来到徐水,他先在街上吃了点东西,等着天色黑透后,到藏枪地点取了枪,坐在果园里,先把枪擦拭一遍,子弹也一颗颗擦好,做这项工作他戴上了手套,避免在弹壳上留下指纹。他向枪膛里压满子弹,余下的仍缠在身上。然后,他在夜幕的掩护下,按照看好的路线,在一片紧挨着哨位的庄稼地里,白宝山从下午开始,通过一点点挪移,几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距哨兵不到10米的地方,然后又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在那里又整整趴了四个小时,直到午夜12点半左右。
在哨位上值勤的哨兵一共三个人。他掐算好时间,知道下一班换岗的时间已经临近。岗上的情况,一般是两个哨兵站在外边的岗台上,另一个哨兵站在大门口,岗台距大门有15米。现在,那个哨兵出来了,也站到岗台前——他觉得,可以动手了。
白宝山先瞄准背枪的哨兵开了一枪,那个哨兵应声倒地,不动了。他一转枪口又朝背子弹袋的兵打了一枪,那个兵也不动了。他正要朝第三个兵射击,发现那个兵已匍匐着进了大门,他瞄着那人连开三枪,均没打中。
他快速从槐树丛后边出来,把自动步枪拿到手。这时兵营里的警报响了,但没有人马上出来。他背着两支枪,猫着腰从原路跑回,沿预定路线向西跑过107国道。他经过一个加油站,天太黑,没人注意他。再跑过铁道——他的速度慢下来。然后,他沿铁道朝徐水火车站方向走去。
天快亮的时候,他发现铁路边上有个废弃的烧砖的土窑。他在窑地里挖了两个坑,把两支枪和子弹分别埋在这两个坑里,做上记号。然后他脱掉身上的绿军衣和绿胶鞋,换上圆领衫,把鞋和衣服埋进一个烂泥塘。然后,他在露天的土窑里隐藏起来。早上8点,白宝山从旧砖窑里走出来,这时他已经焕然一新,圆领衫大裤衩,两手空空,只拿着一个小包。他穿过铁路,在公路上拦住一辆开往北京的长途车,打算下午返回北京。
然而汽车开出徐水后不到半个小时突然停了下来,当地警方迅速作出反应,在徐水周边道路设卡拦截,排查过往车辆。
对于突如其来的检查,白宝山早有准备,车子停下来以后,上来了两个军人,问道谁是从徐水上的车。白宝山第一个站起来说,我就是从徐水上的车,军人便走上前来检查他的行李。
结果除了一个简单的小包,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排查人员当时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枪,他们只能通过枪来确定罪犯的身份。狡猾的白宝山早就把枪埋在了徐水,所以他才那么镇定。就这样,一路上白宝山遇到了三个关卡,每一次他都毫无悬念的顺利过关。
徐水兵营枪击案发生后,尽管部队派人一路追捕,但罪犯早已逃之夭夭。7月27日凌晨徐水县公安局、保定市公安局的刑侦人员赶到现场,经过对现场的勘查,北京军区保卫处提出与北京几起案件并案提议。
六、再次在北京持枪抢劫
白宝山计划的第一步“搞枪”成功后,下一步就是抢钱。
白宝山到德胜门闲逛,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烟草批发市场。在往后的一连几天,白宝山天天骑自行车过来,观察烟市的生意和人员情况,选择他的袭击目标。
12月15日,天刮大风,气温急剧下降,白宝山开始行动了。凌晨6点钟,天蒙蒙亮,他先到山上取了枪,装在一个特制的木盒子里,再把木盒放到蛇皮袋中,把子弹压满——这是他的一贯做法。然后冒着严寒蹬车去德胜门,这一路整整骑了一个半小时。他把枪藏在德胜门外距烟市不远的一条死胡同内,那地方有个工程垃圾的堆积场。他把自动步枪埋在墙根边上,然后返回。
第二天,他照样早6点起床,仍蹬自行车去德胜门。自行车放在方便的地方,徒步走进烟市。时间才7点半。他没带武器,穿一件墨绿色羽绒服,戴着浅灰色毛线帽。然而,那家天天火爆的批发户今天没有开业,老板没来,伙计们也没来,那辆每天必到的送货车更是不见踪影。本来白宝山已计划好,汽车一到他就动手。时间已经精确地计算过了,货车停下,他蹬自行车取枪,赶回来时他们正好结账算钱。枪是一定要开的,而且一定要打死人,不然没有震慑力。
开始白宝山还抱有希望,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他必须另打主意了。临近中午时,白宝山看见旁边烟摊上有个年轻女人在收钱。他走得近些,用眼角瞄着那边。这女人正跟一个男子交易,提着个手包,拉链打开着,里边有厚厚一沓人民币,看上去有几万块钱。那个男人又交给她1万,她正低头数钱。白宝山寻思着,不能再拖延了,几万块钱也不算少,就抢她吧。他迅速走进胡同,骑自行车到垃圾堆积场取枪,又沿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仅用了十分钟。白宝山把灰毛线帽拉下来,形成一个套筒子,只露出眼睛。然后大步走过去,用黑洞洞的枪口顶到她的前胸上。
年轻女人下意识地把坤包抓紧,喊道:“有人抢钱啦!”她的声音刚落,白宝山的枪就响了。年轻女人中枪后直接摔倒在地,装钱的坤包掉在地上。白宝山把枪口朝天举起,走了两步——他并没有跑。东边的几个男人喊:“杀人啦!”白宝山迅速把枪撩过去,看也没看,“砰砰”又打了两枪,东边的街面上便又躺下了两名男子。
枪响之后人群立刻逃散了,白宝山的目的达到了,他飞快地钻进胡同,甩掉帽子,把它扔到房顶上。他把枪装进袋子,把袋子挂到车把上,蹬自行车返回垃圾堆放场。他把包里的钱取出,用两个塑料袋装好,埋在垃圾场一角,枪埋在另一角,装枪的木盒子扔到一间破房的房顶上,抢来的坤包埋在第三处……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骑车去天汇市场为谢宗芬(白宝山的情妇)进了点袜子,顺路捎带回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人来不及反应,混乱中一位路人拨打了110,警方在5分钟后赶到现场。女商户和三位被击中的路人也被立刻送往德胜门外医院抢救,但女商户最终因失血太多造成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抢劫案发生后,闻讯赶来的警方迅速封锁了现场,寻找歹徒,可问题是,这个持枪歹徒从开枪到逃跑只用了一分钟时间,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警方在现场也找到了几个弹壳,弹壳底部的编号同样是75-81,这和之前发生的系列袭军袭警案使用的是同一批次的子弹,这就等于在告诉警方,我又回来了。
过了两天后,白宝山带着谢宗芬来到德胜门外一个垃圾堆放场,两天前白宝山逃跑的时候枪和赃款都藏在了那里。白宝山把两样东西都取出来了,然后又带着谢宗芬回到了石景山的住处。
一锁上门,谢宗芬迫不及待地问拿到多少,白宝山说我也没数,说着就把钱甩给了谢宗芬,谢宗芬是做生意的,数钱很在行,很快她数了两遍,告诉白宝山。一共是65170元,白宝山从中拿出5000元,递给谢宗芬。此后白宝山再也没在北京作案。白宝山在北京犯的抢劫案(以抢钱为目标的抢劫案)只此一起,说不清是因为他的谨慎与狡猾,还是另有目的。抢了钱,白宝山还跟以前一样,花钱靠谢宗芬,这笔钱他只动了一点点。母亲每月给他100元,他说不要了,花销上仍然十分节俭。
1997年元旦过去,转眼到了春节。白宝山说春节过后要带谢宗芬去新疆,而且还骗家里说是陪谢宗芬回四川了。
临行之前,他挖出抢劫的赃款——这笔钱除了给谢宗芬5000元,他基本没动,并把其中的5万元悄悄交给大弟保存。余下的1万元,白宝山带在身上。白宝山提前把枪挖出来,带回家中,藏在床下。走的那天,他把枪挂在身上,穿好外衣,招呼谢宗芬拿行李出发。
春节期间,旅客通过进站口,携带的行李包裹都要上X光检测线,但身上是不检查的。白宝山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把枪藏在羽绒服里,顺利带进了候车大厅。他让谢宗芬从电动扶梯上二楼,他自己则拿着一个大提包,从侧面的行人楼梯上二楼。走到楼梯的拐角,白宝山看周围没人,迅速把那支自动步枪从身上摘下装进提包里。然后,他和谢宗芬在二楼会合,这时枪已安排妥当了。白宝山安全地把自动步枪和子弹带到新疆,没遇到任何麻烦。
新疆可是白宝山蹲了13年大狱的地方,25岁到38岁,对一个男人来说可能是一生最重要的时光,他就是在这里度过的,现在他带着他的女人重回故地。可以推测的到,白宝山这次去新疆,是要实施他的一个大计划。
七、新疆石河子杀人抢枪
白宝山和谢宗芬下了火车,没在乌鲁木齐停留,当天就坐班车到石河子,再从这里倒车,来到紧靠乌兰乌苏镇的143团场。当天晚上,两人以谢宗芬的身份证登记,住在团场旅店。白宝山来143团的目标很明确,他在新疆劳改时,曾到143团“游玩”过,知道这里有个弹药库。根据他的印象,这座弹药库防备不严,子弹容易搞到手。
第二天清晨,谢宗芬仍在睡觉,白宝山已经出去勘查弹药库了。然而,当他走进那座昔日的弹药库时,却愣在那里。库房已经搬迁,原址改成了民房。白宝山感到失望,返回旅馆,他决定去147团场找他的狱友和铁哥儿们吴子明。
从白宝山出狱到他再次返回新疆时间还不到一年,看到白宝山突然造访,吴子明心里以为白宝山肯定在北京犯事过来躲祸来了,可没想到白宝山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看看这里的棉花款,值得的话,就干它一次,你一年才赚5000块,不如跟我干。”他们的谈话是不用讲得太明白的,一碰就通,谁都知道干它一次是什么意思。因为在狱友当中,他最佩服的就是白宝山,所以吴子明第二天就辞去了警卫工作,一心跟着白宝山干大事。
白宝山用北京抢来的赃款买了一辆摩托车,然后两人每天都在147兵团周围的五十个棉花交易市场踩点,以做棉花生意为名,“考察”周围的棉花收购点和加工点。但是很不巧,春节过后的那段时间正是新疆棉花交易的淡季,市场上商户带的现金都不多。
打劫棉花商人的想法实现不了了,白宝山就把心思转向了搞枪。白宝山说:“咱们一起做事,一支枪是不够用的,我们得想办法再搞一支枪。”吴子明听了,十分赞同。
他们决定袭击哨兵抢枪,之前白宝山在北京、河北已实施过多次。以前是他一个人作案,现在他有了同伙,可以做接应,但同时也需要他计划得更周密,两人谁也不能出差错。
晚上11点钟,他们来到驻军培训中心大墙外,白宝山让吴子明在外面接应,他则携带着自动步枪翻墙入院,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向大门哨兵迂回靠近。这是他在北京作案的一个成熟经验,从内部袭击哨兵,能够攻其不备,容易成功。
可是这次很不凑巧,一个士兵忘记收取晾在绳子上的衣服,从宿舍里走出来。他看见一个黑影,手里提着长包,正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边走。他大声问:“喂,干什么的?”白宝山停了一下,立刻做出判断:他被发现了,抢枪的事,肯定不能再进行了。他没有答话,但也没跑。他的自动步枪顶着火,对方赤手空拳,他并不在乎这个兵,快步朝大墙走过去。那个战士追了两步,喊:“站住,你给我站住!”白宝山不予理睬,走到墙边,动作敏捷地一纵身跳了出去。里边的士兵没再追,他认为这个进入兵营的人可能是想偷东西,把他吓跑也就行了。回去之后,他把看到的情况向班长做了汇报。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翻墙者带着自动步枪,他的目的是抢劫大门哨兵的枪支。由于没发生直接冲突,兵营也没丢失物品,事情也就过去了。白宝山的心情是紧张的,他来到墙外,与吴子明会合。他说:“快走,遇到人了。”两人趁着夜幕掩护,疾步向南走,迅速离开军事训练中心。
大约走了两三公里,他们来到奎屯郊外。这是一条石子路,前边不远处就是312国道(乌伊公路)。这时候前边开来一辆吉普车。吉普车开到跟前,嘎吱一声停住了。车上下来一名军人——白宝山刚从军营出来,因此把对方误认为是军人,其实这是两位巡逻的警察。民警拦住他们,问:“你们是干什么的?”白宝山说:“我们是过路的,去乌伊公路。”民警说:“我们在执行任务,请你们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们要检查。”吴子明立刻走过去接受检查,白宝山留在后边等着,这时候白宝山还没想要开枪。虽然他没有身份证,但吴子明有,编个理由总是可以搪塞过去的。
然而,民警检查了证件,并没放过他们,又说:“请把你的包打开。”这下白宝山觉得,无论如何是混不过去了。他来不及取枪,来不及丢掉包枪袋,隔着布袋就扣动了扳机。民警一见对方有枪,立刻一跃上车。吉普车本来也没熄火,司机见自己人上来,一踩油门猛地就开走了。白宝山和吴子明见“军人”开车跑了,也撒丫子就跑。吉普车向西北开去,两人就猫着腰,朝相反的方向跑。他们没敢走公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戈壁滩上。
两人先向东南,再折头向东北,在荒无人烟的大戈壁中连续步行了20多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下午,两人才来到石河子下野地垦区的141团场,乘坐班车返回147团场住地。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敢再去奎屯。
从奎屯铩羽归来后,白宝山突然想起距他服刑的新安监狱较近的141团场有个军械库。当年白宝山服刑时,同监的一名犯人曾在141团军械库盗窃过武器。
为了确保实施无误,他和吴子明多次骑摩托车到141团场踩点,摸清周围环境及军械库的值班情况。白宝山跟吴子明商量,他主张把作案时间安排在白天,这主要是想利用白天仓库无人值班的便利条件。关于采用哪种方式,白宝山认为,应准备专门工具,把大门撬开,这样他们可进可退,打开里边的库房大门可以采用同样的方法。
为此,两人找到148团场的一家修造厂,请锻工用六棱钢打了两把撬杠,一长一短,备用。如何对付院子里的狗?按照白宝山的计划,不开枪,可以用“鱼钩套狗法”把狗制服。具体方法是用一束鱼钩,绑上肉,狗一吞就会被鱼钩挂住,不敢乱叫,然后再想办法把狗打死。其他一些细节,白宝山也都做了准备。
7月5日,白宝山、吴子明坐班车来到141团场。下午6点,按照预定计划,两人从树林子里出来,一前一后走向军械库,还是像以前一样,白宝山拿着撬杠,动手撬门,吴子明在后边的墙角上做掩护。十分不巧,有位老汉途经军械库到自家菜地去干活,恰恰看到白宝山和吴子明。
行动前遇到了人,打乱了白宝山的计划,他必须加快行动的速度。他撬开铁门,一进院子就端起了枪。他的枪法的确很好,两条狗都被击穿心脏,一条在院子里毙命,一条死在值班室办公桌下。白宝山、吴子明迅速撬开3号库房的大门,进去查找一遍非常遗憾,库房里并没有枪支弹药。两人出来,又撬开1号库房,结果是空空如也。
这一次,白宝山又没达到目的。
白宝山、吴子明返回他们的出发地——那片榆树林,处理掉撬杠等作案工具后,两人步行上路。仍然没骑摩托车,也不能坐班车,虽然慢一些,但留下的线索少,遭追捕的机会也就少。然而,这样却辛苦得多,两人整整走了一夜。凌晨4点左右,他们在路边休息,遇到另一个走夜路的男人。
不幸的是,白宝山背着枪,被那个走夜路的无辜者看到了,他顿时起了杀心。白宝山把枪摘下,猫着腰追了过去。白宝山没追几步就开了枪,对方应声倒地。他走到跟前,又补了一枪,夜行者当即被打得脑壳开裂。白宝山检查死者的衣兜,翻出他的身份证,然后和吴子明在戈壁上挖了个坑,把死者掩埋掉。
库房被撬,狗被打死,但并没丢失什么东西——现场给人这样一种感觉:作案人目标并不明确。
除了两条死掉的警犬外,地上还有三枚子弹壳,编号为75-81,我们知道这个编号在前几起案件中出现过,不过在新疆还是第一次出现,所以当时石河子警方并没有把这个案子和北京、河北的案件联系到一起,还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入室盗窃案。
八、策划抢夺手枪
到新疆后的诸事不顺正让白宝山觉得来疆计划实在是策划不周时,谢宗芬突然给他提供了一个重大信息。原来谢宗芬的邻居,也是四川人,他家的女儿在乌鲁木齐市一个叫“边疆宾馆”的地方当翻译,大约每周回家一次。谢宗芬串门时跟刘家女儿聊过闲天。刘家姑娘说:“边疆宾馆的生意可好做了,赚钱容易得很。”谢宗芬不大相信,刘家姑娘说:“你不信啊?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那里的人都是拿着提包麻袋装人民币的。”
这个消息让白宝山精神大振,决定立即前去踩点。第二天一早,白宝山和谢宗芬两人坐班车去了乌鲁木齐。走到商贸城,谢宗芬要到交易市场里边看看。白宝山在外边等她时,看到交易市场门口有很多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包,鼓鼓囊囊的。有人打开,那里边装的竟是一沓沓百元的人民币,还有美金。白宝山心里已有了不同于抢棉花款那样的全新的打算,他必须再搞一支枪,而且是手枪。
回去后的当天晚上,他和吴子明详细讨论了如何搞手枪的事情。两天后吴子明就为白宝山提供了一个对象,他名叫姜玉斌,家住在147团场,工作单位在50公里外的149团场,是149团场警务区的警长。两人立刻着手,利用吴子明的弟弟吴子兵托姜玉斌帮他在149团场买羊的事为借口,对姜玉斌的值班宿舍进行了勘测。
白宝山改变了前几次步行作案的方式,准备“搞”一辆摩托车。1997年7月29日,吴子明以搭车为掩护在距147团场约15公里处拦下了新疆玛纳斯县新湖农场农民王吉平的摩托车。当王吉平把车停下后,白宝山突然窜出用自动步枪打倒了王吉平,并把王吉平的尸体抬进棉花地掩埋在不远处的一个埋电线杆的土坑。由于土坑太浅,他们在地面上埋出一个土丘,王吉平的一只脚还露在外边。
然而,王吉平的尸体始终没被发现。
8月7日晚上,姜玉斌和同伴时春勇在149团场农贸市场里吃晚饭,然后抱着向别人借的放像机和三盘录像带回到警务区宿舍。两人进屋说了会儿话,便一起看录像,他俩谁也不会想到死神已靠近了他们。
时间大约是12点半,白宝山推开值班室的门——门没上锁。他闪身进去,贴在火墙后面,举枪就打。向左向右,先一边打了一枪,冲进去,每人又补了一枪。前两枪都打中了对方,时春勇当时就不动了,姜玉斌还在喘气,补枪之后也不动了。他走到姜玉斌身边,从他枕下抽出五四式手枪,转身就朝外走。跟他进来的吴子明把电话线拔掉,没动房间里的其他东西。走到门口,白宝山见电视机开着,顺手把电视机关上,但录像机没有关。从他们进去开枪把人打死,到取了手枪出来,前后没超过一分钟。离开一营营部,吴子明去取摩托车——摩托车藏在100米开外的路边上,吴子明和白宝山迅速离开了现场。
8月8日20点50分,石河子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慈新光接到市局110指挥中心电话,值班员报告说:“149团场一营警务区民警姜玉斌、治安员时春勇被人开枪打死,149团场请市公安局迅速派人到现场。”
两名人民警察同时被杀害,这在石河子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在自治区也绝无仅有,案情迅速上报到兵团公安局和自治区公安厅,专案临时指挥部迅速成立。
经过七天对2953人和25条可疑线索的调查,案情没有任何进展。
“8·8案件”发生时,人们并没有马上联想到“7·5案件”——两案不在同一档次上,有很大的差别。然而,勘查和技术检验过程中,一个重要线索跃入技术人员的眼帘——“8·8案件”现场的弹壳与“7·5案件”现场的弹壳批号一致,都是75-81,这难道是巧合?技术人员连夜进行比对鉴定,并很快做出鉴定结论,证实两案的子弹发自同一支步枪。这是个重大推进,这不仅解决了“7·5案件”的定性问题,同时也为“8·8案件”的侦查,提供了更多的方便。
8月14日,指挥部再次召开侦查会议,决定将“7·5袭击141团场原军械库案”与“8·8杀害民警抢劫枪支案”并案侦查。指挥部把下属工作部门重新调整为五个大组:技术组、调查组、查枪取样组、摸排组和材料组。
8月16日,147团场第一中学临时工李华在打扫教学大楼后边的垃圾池时,捡到一个绿色塑料本,发现是姜玉斌的民警值勤证,上边贴有姜玉斌的照片。李华马上就把姜玉斌的值勤证交到147团场派出所,指挥部得到报告后立刻派人对姜玉斌的妻子牛晓红进行调查。牛晓红说,姜玉斌没有把值勤证带回家的习惯。而且姜玉斌上班或回家时并不经过一中门口,他不可能把值勤证丢在那个地方,他的值勤证更不会出现在教学楼后边的垃圾池里。
根据上述情况,警方将147团场列入侦查重点。
九、抢到了百万现金后,杀掉吴子明
正当自治区警方对“7·5案件”、“8·8案件”展开更严密的调查之时,白宝山、吴子明已于8月14日乘长途车来到乌鲁木齐。按惯例白宝山预先在与边疆宾馆相邻的新疆大学校园内选好一处秘密地点,并于当天挖好埋枪埋钱的土坑。挖坑的地方距边疆宾馆后围墙约700米,少有人迹。白宝山把地点选在树林内,挖好后,白宝山在附近的树枝上绑了个布条做记号。当晚,两人返回石河子147团场。
8月18日,白宝山和吴子明携带着81-1式自动步枪和五四式手枪,再次来到边疆宾馆。此时因已临近“乌鲁木齐对外经济贸易洽谈会”开幕的日期,边疆宾馆显得格外热闹。当天因为白宝山和吴子明到达的时间太晚,边疆宾馆快要打烊了,所以他们没有遇到“大鱼”。藏好枪支之后,两人用吴子明的身份证登记,住进附近的铁路医院招待所。
8月19日早晨,边疆宾馆还没开门,白宝山和吴子明就来到这里。他们先挖出枪,压满子弹。然后白宝山把自动步枪放进提包内,手枪揣进衣兜里,两人退到边疆宾馆入口处,等待机会。
大约过了20分钟,一老一少两个人提着包,走到俄式餐厅附近,在一根电线杆子底下蹲下来。他们放下提包,旁若无人地数钱。年长些的带一个红色背包,里边装着约50万元现金;年轻人提着蓝包,比红包略大,看样子里边有70~80万元现金。
白宝山把枪提在手里走过去,在距年长者仅一米远的地方,对准他的后背开了第一枪。老人当场便被打死了。吴子明跟着也开了一枪,但子弹卡了壳,没打响。年轻人立刻提起蓝包,朝边疆宾馆里边跑去。白宝山边追,边连放两枪打倒了宾馆保安小丁。吴子明则把老者装钱的红包背在身上。
最终白宝山把背蓝包的青年打死在东楼前的汽车夹缝里,并把那个装有80万元人民币的蓝格包背在肩上,右手持枪,转身朝往商贸城方向走去,为了摆脱后面的追缉,白宝山和吴子明一边撤退一边开枪,一直退到新疆大学附属中学。
一群正在操场上踢球的学生听到追赶声朝他冲了过去,但是丧尽天良的白宝山再次开枪,打死了两名年仅17岁的学生,之后白宝山越过一面围墙,消失在围墙后的树林中。
从白宝山打了第一枪到他来到小树林止,一共走了905米,用时20分钟,先后共开了14枪,打死7人,打伤5人,抢劫人民币约130万元。
8月19日下午两点,乌鲁木齐市公安局召开紧急侦查会议,认为这起案件和之前石河子地区发生的几起案件有共同特征,决定并案。
警方经过多方查证,理清了侦查思路,将线索做出了如下分析:
第一, 作案的两个人,一个是本地人,一个是河北人或北京人。
第二, 两人骑着一辆带着黑色油箱的摩托车。
第三, 车身很干净,可能两人就住在147兵团附近。
第四, 矮个子的人可能是147兵团的人。
与此同时,负责子弹痕迹鉴定的人员发现,遗留在现场的子弹编号为75-81,且很可能是从81式自动步枪打出来的。于是新疆的几起案件就可以和北京的几起案件并案,这对破案将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边疆宾馆抢劫得手后,白宝山、吴子明迅速返回147团场。按照白宝山的计划,这笔钱目前不能动,至少要放到一个月后再去拿,否则,他们将很危险,但吴子明不这样想。从8月19日回到石河子,吴子明天天催问白宝山,什么时候去乌鲁木齐取款?这让白宝山觉得吴子明的贪财和短视,萌生了除掉吴子明的想法。
于是白宝山不动声色地对吴子明说:“我同意过几天去取钱。不过,咱们两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分开,咱们分开了,谁也做不成事情。”吴子明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自从发生了杀人抢钱事件后,从乌鲁木齐到石河子沿路都有路卡,警察盘查得很严,旅客携带的所有包裹都要打开,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把那么多的钱带回石河子。两人找到埋枪的地方,白宝山把手枪挖出来,别在身上。长枪没动,长枪同样无法携带,然后他们原路返回了147团场。这次出门,吴子明也没别的话好说,他同意了白宝山的方案:他只能跟着他们去北京,只有这样才能把钱带出乌市。
第二天他们就开始做离开新疆的准备。白宝山提出:“走前,想到天池玩两天。”这时吴子明隐隐察觉到白宝山想要对他下手,他向弟弟表示:他要是一个月不回来,可能就不在人世了,并留了后手——把白宝山、谢宗芬的家庭地址写下来,交给他父亲。
8月25日,白宝山、吴子明、谢宗芬早上6点悄悄起身上路。事先,白宝山带好一把锤子,买了一小瓶二锅头,把酒倒掉,装上汽油。第二天三人来到天池风景区。
三人在湖边转了一会儿,没有坐游船,谢宗芬就闹着要看雪山。吴子明兴致很好,爬山的主意又是谢宗芬提出来的,他首先表示赞同。白宝山却不动声色,阴沉着脸跟在他们后边。向上爬了近两个小时,三人经过大锅底坑,再向上攀登,爬到马牙山的半山腰上。白宝山说:“太累了,大伙歇一会吧。”说着他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吴子明也坐下,喝了点水,观赏着周围的风景。
这时白宝山突然站起来,悄悄拿出一把铁锤子,趁吴子明不备,照着吴子明的后脑恶狠狠地砸了下去。吴子明吓坏了,他惊叫着连滚带爬朝山下奔去。白宝山在身后紧追。无奈吴子明不择道路地拼命奔跑,眼看就追不上了。白宝山不得已掏出枪来,边追边开枪射击。吴子明栽倒下去,他栽倒的地方恰在大锅底坑山洼处的草丛里。那地方在谢宗芬待的山坡上已经看不到了。白宝山仍怕吴子明不死,又用铁锤朝吴子明的头部猛砸一阵,直到把颅骨打得塌陷下去才停手。
大约四到五分钟,白宝山拿着吴子明的军用挎包、匕首和他杀害吴子明的铁锤,到山上拿出了装汽油的小酒瓶。随后白宝山返回到吴子明尸体旁,把吴子明的身份证翻出来,把手表撸下来,然后把汽油倒在吴子明的脸和上半身上,用打火机点着了。白宝山直到看着吴子明的脸碳化了,牙齿露出,这才离开。他把吴子明的身份证等物埋在另一个地方,一切都处理完后,白宝山挟着吓瘫了的谢宗芬沿另一条路下山。
十、天网恢恢,白宝山覆灭
回到乌鲁木齐,他们用谢宗芬的身份证在一家铁路旅店住下。白宝山带谢宗芬先到火车站,花高价买好了第二天去北京的卧铺票。
第二天早晨,两人先去新疆大学挖出埋在那里的130万元钱,随后又到埋枪的地方,把枪的部件拆散,分别埋在一处放废料和保温砖的狭窄的夹道内。
上午11点左右,白宝山带着谢宗芬携巨款返回他们租住的铁路旅馆510房间。白宝山拿出事先买好的两件军用马甲,他让谢宗芬把马甲拆开,把钱一捆捆缝进马甲里,然后每人一件穿在身上。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白宝山把短枪里的子弹压满,余下的子弹裹在身上。因为前一天买票时白宝山已经观察过,火车站气氛虽然紧张,对过往旅客仍然是只查行李不查人。只要他和谢宗芬神态从容,不露出破绽,混过检查关应该是没问题的。
两人提上行李,穿着装满钞票的马甲,打出租车来到火车站。这正是剪票的高峰期,两人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行李是没毛病的,顺利通过了检验线,然后,两人剪票上车。列车启动,白宝山仍没放松警惕,直到火车开过哈密,驶出了新疆,白宝山才真正放下心来。
8月31日,白宝山、谢宗芬回到北京模式口的母亲家。白宝山向母亲要了一个带锁的抽屉,把钱和枪都锁进了抽屉里。他从这笔钱里先后拿出11万交给谢宗芬,并让谢宗芬回四川老家避风。就在这一天,吴子明的尸体被警方发现了,从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警方嗅到了白宝山的踪影。
谢宗芬走后,白宝山立即后悔了。毕竟这个女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稍有闪失就会把他牵扯进去。他决定,等谢宗芬回来,他决不能手软,一定要把她杀掉。
想到母亲这一辈子不容易,白宝山悄悄塞给母亲一万块钱,说是在新疆做生意赚的。知儿莫如母,老人把这笔钱原封不动地装在一只粉色的袜子里。白宝山被捕,公安局的人来搜查的时候,老人又原封不动地把它交给了警察。
白宝山送走谢宗芬后,心情很放松,还出去钓了一天鱼。可他不知道的是,一封从新疆来的电报将他彻底送上了末路。
电报是发给北京市公安局的,上面有这样的内容:
北京市公安局二处,经我局调查,发现北京调犯白宝山已刑满释放,曾在1997年7到8月间在我市出现,经辨认,白宝山与模拟画像中的犯罪嫌疑人画像之一相像,请协查,并将结果速告我局刑警大队。
落款是新疆石河子公安局,时间是1997年9月5日。
9月5日晚上7点多,北京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三名侦查员,在一名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来到石景山模式口一栋住宅楼,敲响了白宝山家的门。考虑到白宝山手里有武器,警方决定以户口问题为理由把他带到派出所,再适时予以逮捕。
晚上7点,刑警大队和派出所民警一行四人来到北辛安白宝山的住所。白宝山不在,他们又来到模式口白宝山母亲家,敲开了房门。开门的正是白宝山,天气很热,他穿着一条大裤衩,显然他毫无防备。
片警说:“你的户口市局批下来了,是8月25日批的,你跟我们去趟派出所,把表格填一下。”白宝山是个聪明人,一看来了四位警察,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白宝山说:“好吧,你们等我穿件衣服。”说着,他转身走过去,要拉柜门,枪就放在柜子的抽屉里,子弹顶着火。现在他只要把枪从抽屉里拿出来他就有逃跑的机会。
这个时候,一个意外出现了,他母亲走了进来。看到母亲走进来,他刚要拉开抽屉的手停住了,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放弃了反抗的念头。他穿好衣服,对母亲说:“没什么事儿,我的户口批下来了,民警同志要我跟他们去办户口,完事就回来。”然后,他跟警察出去,上了车。
白宝山被捕后,经过长达8个小时的审讯,于9月6日开始交代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与其同时,警方连夜搜查,在柜子里搜出一支已经上膛的54式手枪,子弹64发,现金110万元。
凌晨7时,专案组侦查员驱车前往河北徐水,在火车站附近铁道护坡处起获56式半自动步枪,不久在新疆起获81式自动步枪。
面对所有证据,白宝山供认不讳,同一天,谢宗芬在四川老家被捕归案。
至此,白宝山系列持枪杀人案彻底告破。
1998年3月3日,乌鲁木齐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抢劫枪支罪、抢劫公民财产罪判处白宝山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处同案犯谢宗芬有期徒刑12年。
1998年4月,一声清脆的枪声,结束了白宝山罪恶的一生。
白宝山的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