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的终章！恒生银行92年香江传奇落幕

香港中环德辅道中83号，恒生银行总行大厦如往日般矗立在维港之畔。大理石外墙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大厅内那幅标志性的“恒生指数”电子板仍在跳动数字。

然而，这座见证了香港近一个世纪金融风云的建筑，即将迎来其历史性的转折——2026年1月8日，控股股东汇丰银行提出的私有化方案将进行表决，若获通过，这家有着92年历史的华资银行品牌，将结束其53年的上市历程。

本分起家：银号初心

1933年3月3日，香港上环永乐街70号，一家名为“恒生银号”的小小店铺悄然开业。创始人林炳炎、何善衡、梁植伟、盛春霖及何添五位华商，集资十万港元，带着11名员工，开始了他们的金融梦想。

“恒生”二字，取自“恒常兴旺，生生不息”，寄托了创始人对持久稳健经营的期盼。在那个外国银行主导香港金融业的年代，这家由华人创办的银号，从最初就明确了自己的“本分”——服务本地华商社群，做一家“街坊银行”。

首任经理何善衡曾言：“银行业不是猎场，而是农田；不应追求一时猎获，而要耐心耕种，等待收获。”

这位出身寒微、13岁辍学的银行家，将“稳健经营”刻入恒生的基因。即使在1941年日军攻陷香港的动荡岁月，恒生同仁带着资金与18名员工避走澳门，以“永华银号”之名延续业务，也从未偏离这一根本。

本分之变：1965年的转折

1965年，香港银行业危机爆发，挤兑潮席卷多家华资银行。恒生银行虽然基础稳固，仍难抵市场恐慌。为求生存，恒生管理层做出了艰难决定——向汇丰银行出让51%控股权。

据传，时任董事长何善衡在签署协议后痛哭数夜。他后来说：“我们保住了恒生的招牌，保住了员工的工作，但失去了独立。”这种复杂情感，道出了商业现实与理想本分之间的张力。

然而，汇丰在收购后作出了罕见承诺：保持恒生品牌独立运营，不干预其管理风格。此后53年，恒生虽为汇丰控股，却始终保持着独特的“华人银行”气质，继续深耕本土市场，甚至发展为香港三大发钞银行之一。

本分之守：指数与社区

恒生银行对香港的贡献，远不止银行业务。

1969年，时任董事长利国伟推动编制的“恒生指数”正式推出，成为香港股市乃至亚洲金融市场的重要风向标。这一创举，体现了恒生作为本土金融机构的使命感——为市场提供可靠基准，促进香港金融体系健康发展。

社区参与更是恒生“本分”的重要体现。从支持本地中小企业，到参与公益慈善，恒生银行始终将自己视为香港社会的一部分。

何善衡、利国伟等恒生元老创立的“何梁何利基金”，迄今仍是中国重要的科学奖项，展现了这家银行超越商业的社会担当。

本分之问：私有化的逻辑与代价

2025年10月，汇丰突然宣布以每股155港元私有化恒生，较市价溢价33%，总代价约1061亿港元。汇丰强调，此举旨在“强化协同效应”，同时承诺保留恒生品牌、独立牌照及分行网络。

从商业角度看，这笔交易确有逻辑：消除上市成本、简化决策流程、整合资源应对数字化挑战。汇丰亚太区总裁艾桥智称：“这是对香港信心的体现。”香港财政司司长陈茂波亦表示理解，认为这是“整合架构提升效率”。

但问题在于：当一家控股53年的企业突然决定完全私有化时，那种微妙的平衡是否已被打破？少数股东固然获得了33%溢价，但恒生作为上市公司的透明度、市场监督机制也将随之消失。

恒生独立董事委员会和财务顾问均认为交易“公平合理”，建议股东投票赞成。然而，市场不乏质疑：1.8倍市账率的估值虽高于同业，但恒生作为香港龙头银行、拥有庞大客户网络和品牌价值，其长期价值是否被充分体现？

本分之思：品牌独立性的真实含义

汇丰反复强调“保留恒生品牌”，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品牌不仅是名称和logo，更是一套价值观、文化传统和客户关系。当决策权完全集中于汇丰体系，恒生还能保持其92年来形成的独特“本分”吗？

一位不愿具名的恒生前高管坦言：“恒生的魅力在于它既具备国际银行的专业，又保留了华人企业的细腻。我们了解本地客户的需求，决策灵活。并入汇丰体系后，这种灵活性可能会减弱。”

恒生现任董事长郑维新——这位潮商家族出身、去年才接替利蕴莲的新掌门——在公告中支持私有化方案。他的背景耐人寻味：既是永泰地产前高管，又是汇丰银行独立董事。这种交叉身份，或许也反映了当代香港金融精英的复杂定位。

本分之续：退市后的恒生何去何从

若私有化通过，2026年1月27日，恒生银行将从联交所退市，结束其53年的上市历程。汇丰承诺，恒生将继续作为持牌银行独立运营，客户“不会受到影响”。

但从长远看，变化必然发生。汇丰在公告中提及“发掘协同效应”、“提升营运效益”，并暗示将通过“内部调配及自然流失”调整员工安排。这些措辞背后，是两家银行后台系统、产品线、甚至企业文化的逐步整合。

值得思考的是：在全球化与数字化浪潮冲击下，区域性银行品牌的价值究竟何在？恒生92年积累的本地信任、社区网络和文化资本，能否在汇丰的全球战略中找到合适位置？

本分之鉴：香港金融生态的变迁

恒生的退市，也是香港金融生态演变的缩影。从华资银行崛起，到外资并购，再到如今完全私有化，反映了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复杂性与流动性。

利蕴莲去年卸任时曾说：“恒生见证了香港从转口港到工业城市，再到金融中心的每一步。”如今，这家见证者自身也成为历史变迁的一部分。

恒生的故事提醒我们：企业的“本分”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时代变迁中不断重新定义。1933年的“本分”是服务华商，1965年的“本分”是生存下去，2025年的“本分”或许是在全球化矩阵中寻找新定位。

德辅道中的恒生总行大厦内，员工们仍在忙碌。柜台前，老客户办理着熟悉的业务；会议室里，高管们准备着私有化的最后工作。但或许，恒生真正的“本分”早已超越股权结构或上市地位。它在于92年来对稳健经营的坚持，在于服务香港社区的承诺，在于几代银行人的专业精神。

何善衡晚年曾说：“银行家的责任，是成为经济的稳定器，而非投机者。”这种朴素而深刻的本分观，或许才是恒生留给香港金融界最宝贵的遗产。

当汇丰与恒生的协同效应逐渐显现，当数字银行改变服务模式，恒生那“恒常兴旺，生生不息”的初心，仍将在香港的金融脉络中跳动——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陪伴这座东方之珠走向下一个百年。

毕竟，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时代，有些本分需要坚守，有些则需要勇气改变。恒生92年的故事，正是这种坚守与改变之间永恒的舞蹈。而舞蹈的下一篇章，即将在1月8日的表决中，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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