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适不适合”翻译政治外交文本？

 　　最近在“知识星球”聊到一个话题：AI适不适合翻译政治外交类文本？

　　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得搞清楚：评判“适不适合”的依据是什么？

　　如果依据“初译”正确率，那首先要承认一个现实：政治外交文本里面的“坑”多、细节密、语气微妙，经验不丰富的人工译者也常常出错。我们平时看到的官方“成品译文”，往往是经过多轮人工校改的审定版。

　　既然如此，也不能对AI搞“双标”：希望它一次性交出完美译文，但凡初译出点差错就判它“不行”。

　　从实践来看，AI初译与人工初译一样，既有错误，也有亮点。

　　不妨以新华社公众号今天下午发布的一则短讯为例，做一个实战演练。原文如下：

　　针对日本常驻联合国代表11月24日给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致函中有关无理狡辩言论，外交部发言人林剑12月2日在例行记者会上说，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已再次致函联合国秘书长，重申中方严正立场。中方坚决反对日方倒行逆施挑战战后国际秩序，为军国主义招魂，再次敦促日方切实反思纠错，履行战败国义务，以实际行动兑现对中国和国际社会的承诺，不要一再背信弃义。

　　公众号：新华社外交部：中方坚决反对日方为军国主义招魂

　　如前文多次所说，与AI互动，“会聊天（chat）”很关键，提示词不能太敷衍。做中译英时，用英文写提示词，产出效果会更好。文刀君给出的提示词是：produce a clear English translation that preserves the tone and structure of the original（在保持原文语气和结构的前提下，提供一份清晰的英文译文）。

　　政治/外交类文本的翻译，尤其讲究语气语体，行文上也不宜过分跳脱，因此提示词明确要求译文贴近原文的 “tone” 与 “structure”。

　　通读ChatGPT初译，它对“倒行逆施”“招魂”“背信弃义”的处理颇值得品味。用“resurrect（复活）”译“招魂”，很形象，同“revive militarism”一样，都是实践中的常见表达；“renege on”在正式语体里往往用来表达“背信弃义”，分寸得体，意思等同于“break a promise”。不太理想的是，“retrograde”与“倒行逆施”的谴责力度还有距离，这一点可以在后续人工审定中进一步修改（见前文）。

　　另外，还要注意译文中的两处“破折号（em dash）”。早有国外论文指出，频繁使用破折号，是判断一篇文章或译文是否由 AI 生成的相对可靠特征。文刀君曾在审定某篇论文的英文译文时，发现一页里出现了好几个破折号，当时不禁莞尔：或许译者本人真的特别钟爱这种标点吧！

　　客观地讲，上述ChatGPT 的初译可以算不错的“底稿”，在其基础上做二次加工或者寻找灵感，能显著提高作业效率。

　　如今，国内外做 newsletter （新闻信）的记者编辑越来越多。“newsletter”的一个重要内容是，从中文媒体中抓取重要选题，并择其要点翻译或编译成英文。据文刀君了解，许多 newsletter 的第一版译稿早已是 AI 打底，然后由资深编辑通读、定稿。不夸张地说，自从 ChatGPT 问世后，这类内容生产的速度和质量提升显著，翻译的压力也轻了不少。在日均海量信息面前，“一名之立，旬月踟蹰”终究只是奢侈品。

　　至于“AI适不适合政治外交翻译”，形形色色的国传实践早已给出答案。更关键的判断标准其实是译者本人的能力：会不会与 AI 对话？能不能诊断问题？是否具备鉴赏与定稿能力？那种看到 AI 初译有错，就兴冲冲下结论“AI不行”的态度，如今越来越有“圈地自萌”之感。

　　更实际的讨论应当是：如何实现高水平人机协作。目前大致有两种作业模式：

　　AI first, human enhanced；

　　Human first, AI enhanced。

　　无论哪种模式，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AI有海量语料优势，有问答互动优势，能够很好地补齐人工译者的知识短板。

　　AI 深度介入翻译流程是大势所趋。学界和业界对 AI 既要有客观认识，也要及早建立“如何更高水平地应用AI”的意识。不要再纠结“会不会被取代”这种初级问题，也别陷入“人比AI厉害”或“AI比人厉害”的简化对立，更别嘴上唱高调“坚决不用AI”，任务来了却用得飞起。

　　真正成熟的态度，是承认 AI 的长处，也承认人的价值，把“适不适合”变成“如何用好”。这门功课，是业界当下以及未来绕不过去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