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业辛迪加丨马姆达尼的大赌注

左起:联邦参议员伯尼·桑德斯,纽约当选市长佐赫兰·马姆达尼,联邦众议员亚历桑德丽娅·奥卡西奥-科尔特兹。图片内容不详。图源:Andres Kudacki/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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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姆达尼的大赌注
斯拉沃热·齐泽克(Slavoj Žižek )
佐赫兰·马姆达尼在纽约市长竞选中胜出,世界各地的解放运动为之欢呼雀跃,这理所应当。显而易见,当代的民粹主义右翼没有垄断动员群众、吸引新选民或失望选民的能力。民主社会主义者也能做到这一点。
但正如马姆达尼深知的那样,他的胜利将迎来经济和金融破坏活动的企图。包括共和党和民主党的 “深层国家”在内,美国的政治建制派于见证他的市长任期变成一场惨败有着根本利害关系。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本人曾呼吁纽约人投票给马姆达尼的主要挑战者、前民主党的纽约州长安德鲁·科莫。随着马姆达尼掌权,特朗普派的民粹主义者和主流民主党人一夜间会说同一种语言。他们会竭尽全力,让马姆达尼看起来像个失败者。对特朗普而言,这甚至可能涉及证明派遣国民警卫队合理性的另一份“紧急”声明。
因之,于左翼而言,这不只是采取行动的时刻,还是思考更恢弘蓝图的时刻。美国的政治体制,正从两党制转变为一个涵盖建制派共和党人、建制派民主党人、另类右翼民粹主义者和民主社会主义者的体制。人们已能看到超越旧的政党路线的新联盟的形成。早在 2020 年,乔·拜登就暗示,他可能提名一位温和派共和党人担任副总统,同时,在民主党提名拜登后,特朗普的前首席战略师史蒂夫·班农也敦促来自佛蒙特州的独立民主社会主义者、联邦参议员伯尼·桑德斯的支持者投票给特朗普。
重大区别在于,尽管特朗普的民粹主义招牌轻而易举地主导了共和党建制派(这是证明他对普通工人的关心是虚情假意的明确证据,假如有需要的话), 但民主党内部的分歧也越来越严重。事实上,民主党建制派和桑德斯派之间的斗争是当今美国唯一真正的政治斗争。正如《卫报》的艾玛·布罗克斯(Emma Brockes)所论:“马姆达尼最大的威胁不是唐纳德·特朗普,而是民主党的卫道士。”
我们正在应付两种对立(“矛盾”): 一为特朗普与自由建制派之间的对立,一为民主党的桑德斯派与所有其他政治力量之间的对立。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内针对他的弹劾程序是建制派为重获道德领导地位和公信力而进行的绝望尝试;但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伪的滑稽表演,因为建制派自身的缺陷也展露无遗。特朗普公开的污言秽语不过展露了业已存在的事实。
桑德斯阵营对此洞若观火。他们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必须彻底重塑美国的政治生活。马姆达尼之所以胜出,是因为他为左翼做了特朗普为右翼做的事情。他清楚阐发了自己的激进立场,而不担心失去中间派。
但目前存在于美国政坛的四股力量并不在同一水平上。一方面,两个垂死的政党(老牌的主流共和党和民主党)受困于固有的惰性,缺乏对国家的任何严肃愿景,另一方面,特朗普式的民粹主义者和民主社会主义者代表了实际的政治运动。在这一背景下,唯一真正有意义的选举将发生在特朗普与某位民主社会主义者之间。
那么,民主社会主义者应当正式脱离民主党吗?我建议采取一种守正不阿的实用主义:专注于关乎你生存的核心目标,然后允许看起来有希望推进这些目标的每一件事情。这意味着在选举民主有效时拥抱选举民主,但也在形势有要求时拥抱大众动员甚或更激进的方式。
为理解我的意思,请考虑一下最近的例子。7 月,在与特朗普发生戏剧性争执后,埃隆·马斯克宣布他将创立 “美国党”。马斯克并非生于美国,所以不能竞选总统,他试图超越特朗普,优先考虑技术封建主义而非民粹主义。最终,这个项目从未启动实施。
相较而言,在英国,扎拉·苏丹娜(Zarah Sultana)和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的新的左翼政党确实展示出成功的迹象,因为有民意调查显示,大约三分之一的年轻人和工党选民已准备转而效忠该党。但不确定性依然存在,而且作为一个左翼政党,这两位领导人很快就陷入了公开的争执。(新的左翼政党,指正在筹备建立的Your Party。——译注)
因此,在英国,真正有意义的选举将在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领导的极右翼的英国改革党和新左翼之间进行,同时,死气沉沉的工党将加入侧身于边缘地带、一反常态地奄奄一息的保守党。诚然,人们可以有把握地预测,在这样的直接对抗中,法拉奇将胜出,就像鲍里斯·约翰逊在 2019 年战胜科尔宾那样。但科尔宾确实在一段时间内成功控制了工党,让整个建制派心惊胆战。
最终,在确定最优战略时,原则性的答案是不存在的。有时,一个人应该尝试接管一个重要的主流政党;有时,分裂是必要的。我认为马姆达尼暂时留在民主党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这使他能够动员民主党的大众基本盘去反对建制派。假如他试图独自对抗其他三派政治力量,他可能已经落败了。
眼下,马姆达尼既已赢得选举,就应果断而从容地展开行动,接管纽约州民主党,同时建立与美国各地民主社会主义者的联系网络,并 ——遵照桑德斯的建议——巧妙吸引那些投票给特朗普的失望的低收入工人和农民。马姆达尼所代表的这一项目的未来取决于剥离那些失望的特朗普选民,而不是赢得那些死气沉沉的中间派。只有一位激进的左翼人士才能赢得工人阶级特朗普派的支持 —— 这派选民对建制派的满腹狐疑依旧完全合理。
(作者是斯洛文尼亚哲学家。本文原题“Mamdani’s Big Bet”,由报业辛迪加发布于2025年11月10日。译者听桥,对机器提供的初步译文有校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