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拂过的时代褶皱——评严子宇油画《暖风》
艺术评论家约翰·伯格曾言:“观看先于言语”,我们先观看,然后再点评。当目光触及严子宇创作的油画《暖风》时,这幅160×160cm的作品以极具张力的场景构建,为改革开放浪潮下的城乡变迁留下了生动注脚。它入选第十届中国西部大地情全国油画作品展,以细腻写实的笔触、饱含温度的细节,在色彩与光影的交织中,成为时代褶皱里的一枚视觉印记。
严子宇 《暖风》 160×160cm 油画 2017年
一、场景解构:传统与现代的时代对话
从画面元素的层次来看,《暖风》构建的并非单纯的乡村图景,而是承载时代冲突与融合的视觉切片,每处细节都在诉说城乡转型期的微妙张力。左上方深色汽车的金属质感与速度感,撞入以木质两轮车为核心的乡村场景,既是“汽车与马车”的具象对比,更暗喻城市化打破乡村原有节奏;左侧藤编大筐与神态鲜活的家禽,以精细的编织纹理与生物质感,还原乡村本真,成为传统生活方式留存的象征,与汽车形成“新与旧”的对话。
画面核心的木质两轮车是情感锚点,挤满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老人、妇女与孩子:老人藏着对远方子女的牵挂,妇女透着对生活的坚守,两个婴儿在大人背上熟睡,另一个孩子面露拘谨好奇,尽显“留守群体”的缩影。右侧背孩童妇女衣物上的民族花纹,守住地域文化独特性;木桶、磨损车轮沉淀岁月质感,暗喻传统韧性;背景延伸的道路、树木与云层,既增空间纵深感,更让“乡村图景”有了延伸意义——道路尽头或许是城市,车上人们正是被时代浪潮推着向前的平凡个体。
严子宇《暖风》局部图
二、主题深掘:打工潮下的“留守”群像
《暖风》是对90年代中国社会结构转型的微观切片。彼时“农村人多地少,劳动力过剩,沿海经济崛起催生大量岗位”,数以亿计青壮年涌向城市,留下乡村的“空心化”图景。在这幅作品里,严子宇没有把画面重心放在工厂流水线的辛劳或春运的喧嚣,而是将视角投向被时代浪潮留在后方的“等待者”群体。
车上的老人与孩子,是无数留守家庭的缩影。老人的神情里藏着对远方子女的牵挂,孩子的眼神中透着对亲情的渴求——这种“以小见大”的叙事,让作品超越个体悲欢,成为对“经济腾飞与家庭分离”时代命题的深刻叩问。正如多数艺术家所追求的:“艺术的价值不在于复制现实,而在于用独特的视角揭示现实背后的意义。”
严子宇《暖风》局部图
三、色彩隐喻:暖与冷的情感博弈
《暖风》以“暖”为名,却在色彩运用中暗含冷意。画面主体的米黄、赭石等暖色调,似午后阳光拂过乡村,呼应“暖风”标题;但灰蓝阴影又悄悄消解着温情——路两边的树影、天空的灰色云朵、老人质朴面容与普通衣物颜色,都在暗示潜藏的孤独与无奈。
这种处理是严子宇“色彩应深沉不呆板、明亮不浮躁”理念的实践。正所谓“绘画要触着自然内在的真实”,《暖风》的色彩不是对光影的简单复制,而是对留守家庭“渴望温暖却不得不面对分离”心境的视觉转译。
四、人文关怀:褶皱里的尊严与记忆
《暖风》的珍贵之处,在于其对社会现实的真诚观照与人文温度。它没有刻意渲染苦难,只是平静记录乡村群体的日常瞬间——车上的人们或许正赶去市集,或许只是在乡道上的一次寻常出行,但这种朴素到近乎平淡的场景,却因时代背景的投射而充满力量。
严子宇《暖风》局部图
正如鲁迅所言:“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暖风》让我们看见:那些被时代浪潮裹挟的小人物,他们的悲欢与时代发展紧密相连。严子宇以艺术家的悲悯情怀,为平凡生命留下尊严与记忆;而“暖风”的隐喻,恰是在分离的寒冷中,人性与生活本身的温暖底色。
当《暖风》在全国性展览中引发共鸣时,它早已超越地域成为时代的集体记忆。这幅作品照见了经济腾飞的辉煌,也映出了无数家庭的悲欢;它以“直面现实、传递温情”的艺术表达,成为时间褶皱里的一枚琥珀,在岁月中持续散发着人文的光芒。
作者:郑梧沐,福建泉州人,字子润,号秋山枕书。艺术媒体“八链名人”主编,文化公司“沐沐烟雨”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