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奥斯卡奖加身,记住他的不该只有杜蕾斯
作者| 甜茶
来源| 影探
三年前,国内曾引发过一阵热潮——
鲍勃·迪伦热。
那年,诺贝尔大爆冷门将文学奖颁给民谣歌手鲍勃·迪伦(Bob Dylan)。
一夜之间,早已准备就绪的各购书平台哀嚎遍野,最大赢家成网易云音乐,评论区聚集大批前来朝圣的乐迷。
各路媒体也争相将鲍勃·迪伦的作品与经历拿出来翻炒。
杜蕾斯的文案紧随其后:
《Blowing in the wind 》是鲍勃·迪伦流传较广的一首歌
下面小字:祝贺鲍勃·迪伦获得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
只是热潮短暂,大众一拥而起,只消三天,又一哄而散。
如今再咀嚼鲍勃·迪伦这个名字,也显得久远陌生。
最近一次在公共媒体看到有关他的内容,还是在某综艺的后期花字上。
高晓松讲到鲍勃·马利(牙买加创作歌手,雷鬼乐鼻祖),后期却配了一张鲍勃·迪伦的照片。
那张青涩无敌的照片曾是众多摇滚爱好者的头像。
只是时至今日,音乐更新换代、潮流更迭不断,追寻鲍勃·迪伦已难成风向。
再介绍迪伦,显得如此困难不得要领。
但幸好,近期有一部新的纪录片得以凭借——
《滚雷巡演:鲍勃·迪伦传奇》
(《Rolling Thunder Revue: A Bob Dylan Story by Martin Scorsese》)
2019.06.12
《滚雷巡演:鲍勃·迪伦传奇》并非马丁·斯科塞斯(美国老牌导演,代表作:《出租车司机》《华尔街之狼》《禁闭岛》)为鲍勃·迪伦拍摄的第一部纪录片。
2005年,他就曾为其拍摄纪录片《没有方向的家》,记录迪伦1961年至1966年的传奇经历。
《没有方向的家》剧照
那时的迪伦刚20出头,美国正值反越战、嬉皮士、民权运动等各种政治运动与思潮兴起的大变革年代。
身处风暴中的的迪伦选择退学,并写出了大量抗议歌曲。
最著名的是1963年8月28日,当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发表演讲——《我有一个梦想》时,群情激扬的游行民众齐唱了迪伦在22岁写下的《答案在风中飘扬》(Blowing in the wind)。
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e
一个人有多少只耳朵
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
才能听见哭声
How many deaths will it take
究竟要失去多少条生命
‘Till he knows that too many people have died
才能知道太多的人已经死去
Blowin' In the WindBob Dylan - Biograph
这首歌几乎成为整个民权运动的圣歌。
大众视鲍勃·迪伦为反抗标志,首首歌被热捧,人人以喜爱迪伦为荣。
直到1966年,结束英国巡演的迪伦遭受毁灭性的摩托车事故。
接下来的2年时间,他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有八年时间,他没有进行巡演。
马丁·斯科塞斯再为迪伦拍摄纪录片《滚雷巡演:鲍勃·迪伦传奇》时,镜头聚焦的已是他1975年至1976年的经历。
马丁·斯科塞斯本人
影片一开始,截自电影《贵妇人的失踪》中的片段。
导演乔治·梅里埃(被誉为电影史上第一位导演)通过停机再拍的手法营造一种“大变活人”的魔术感,通过剪辑使观众因其所见而陷入思维误区。
斯科塞斯似是在提醒各位观众,这部纪录片所呈现的并非是全部的真实,而是虚实结合。
接着镜头转向街头庆祝美国成立两百周年的游行民众身上。
电视上,总统尼克松正发表振奋人心的演讲。
人人欢呼雀跃,试图冲淡水门事件、西贡陷落所造成的阴霾,重拾对国家的信心。
此时,迪伦的歌声穿插其中:
Though i know that evenin's empire has returned into sand,
尽管我知道,黄昏的帝国早已归於尘土
Vanished from my hand,
自我的掌心消逝
Left me blindly here to stand but still not sleeping.
留下我盲然在此伫立,却了无困意
Mr. Tambourine ManBob Dylan - Bringing It All Back Home
整个纪录片的基调自此确立,鲍勃·迪伦始终与美国命运脉络相嵌。
年老的鲍勃·迪伦再忆往事
矛盾的是,迪伦一直对政治代言人这个身份持怀疑态度,也试图与民权运动拉开距离。
1975年,再度复出巡演的迪伦选择了一种最为私密且逆反的方式。
艾伦·金斯堡(美国诗人)描述道:
“1975年夏天,纽约出现了奇怪的景象,不同寻常。所谓的民谣时代,已经过去了还是没有呢?传言四起,有灵感的迪伦回来了,他所有的势力聚集在一起.......”
诗人、画家、记者、歌手一呼百应般追随在迪伦身后。
为远离人群的簇拥,远离媒体的审视,他带领众人辗转美国各州,专挑小地方演出,
盈利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住最便宜的旅馆,众人轮流搬拾行李,宣传也仅限于当天的自制传单。
有时是小酒馆,有时是小教堂,狭窄的舞台上挤满表演者。
台下的观众有些不知他们姓甚名谁,有些则是从远方慕名而来。
孩子在闹,有人在哭,有人在欢呼,观众反应不一而足。
过分真实,因此也过分迷人。
当镜头再次转向舞台时,那些青涩的脸庞如今都已成为艺术史上的繁星。
年轻的帕蒂·史密斯(被誉为朋克教母)站在台子上,她唱道:
他用七种方式走着,他解放了元素,龙卷风从他的手中喷薄而出。
艾伦·金斯堡(“垮掉的一代”领袖诗人)穿着棕色西装,在麻将屋为打牌的女人读他的诗:
哦,妈妈,永别......
你俄罗斯的眼睛,你身无分文的眼睛,你的艾伦诺姨妈的眼睛,你震惊的眼睛,你做过额叶切除术的眼睛,你离婚的眼睛,你中风的眼睛,你孤独的眼睛,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你满是鲜花的死亡。
琼尼·米歇尔(歌手,格莱美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在家庭派对演唱新歌,迪伦在一旁为她合奏:
骨骼、肌肤,眼眉和唇齿多么接近,却依然觉得如此孤独。
他们真的是浪漫的天才,以至于观看时令我目眩神迷。
形容的语言也消失殆尽,难有词语再描摹他们诗意的真身。
然后,是更强烈的冲击。
迪伦出现在舞台上,他戴着一顶饰有花穗的帽子,画着浓重的眼线,脸上涂着斑驳的白粉。
他说:戴上面具时,人便会讲真话。
当镜头贴近时,他的眼神如鹰眼般锐利,汗水将白粉冲出条条水印,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全情投入又似魂不着地,歌声响起:
I've stumbled on the side of twelve misty mountains,
我曾在那十二座迷雾山旁踟躇
I've walked and I've crawled on six crooked highways,
我曾沿着那十二条蜿蜒的高速公路慢行
I've stepped in the middle of seven sad forests,
我曾走进那七座伤心森林的深处
I've been out in front of a dozen dead oceans,
我曾面对那十二汪死海
A Hard Rai's a-Gonna FallBob Dylan - Studs Terkel's Wax Museum
诗与歌的界限模糊不清,唯有迪伦的声音是唯一存在。
琼·贝兹也加入进来。
这位迪伦十年前的恋人,被誉为民谣皇后。
两人在台上共享一只话筒。
事实证明,不论迪伦对自己的老歌怎样篡改歌词、改变节奏,贝兹永远能跟上她。
旧情难忆,尽管十年未曾联系,但只要有音乐就可以达成和解与统一。
1966年巡演途中,迪伦去监狱见了一位黑人拳击手卡特。
这位黑人拳击手因种族歧视被检方诬告杀人,含冤入狱长达9年之久,迪伦知道的后为他写下《Hurricane》(飓风)。
《Hurricane》可以说是叙事歌的巅峰之一,字字犀利如刃,句句振聋发聩。
The trial was a pig-circus, he never had a chance
审判只是一个过场,他从没机会申辩
And though they could not produce the gun
尽管他们不能提供关键证据
The D.A. said he was the one who did the deed
检察官说就是他干的
And the all-white jury agreed
都是白人的陪审团表示赞成
HurricaneBob Dylan - Dylan (Deluxe Version)
1985年,美国联邦法院对此案进行重新审判,取消之前的判决,将卡特无罪释放。
至此,滚雷巡演的真正意义难以再用一两句话说清道明。
中间是卡特,其他为滚雷巡演团人员
后人试图去定义滚雷巡演在音乐史乃至艺术史上的地位。
只有迪伦调笑道:
我对于滚雷巡演一点印象都没有,太久之前了,我都没出生。
就像当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他时,他说:我的歌和文学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从不承认自己的影响力,尽管我觉得世人对他的赞美已经如此直白。
普利策奖颁给他,格莱美、奥斯卡、金球奖亦都颁给他。
甚至于1976年,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在总统竞选活动中也引用迪伦的诗句:
现在的美国,正在忙着出生,而不是忙着消亡。
他称迪伦为“伟大的美国诗人”。
而同为16年诺贝尔文学奖热门人选的村上春树,也是他的狂热拥趸。
在他的书里,迪伦的歌永远是最好的情绪释放剂。
鲍勃·迪伦开始唱《像一块滚石》,于是我不再考虑革命,随着鲍勃·迪伦哼唱起来。我们都将年老,这同下雨一样,都是明白无误的。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再逐一听,唱片已经换成鲍·勃迪伦唱的《一切都已过去,可怜的宝贝儿》。
“给我慢慢脱掉。”她在我耳畔低声说。
——《挪威的森林》
改编电影《挪威的森林》剧照
崔健爱他,山本耀司说迪伦是神,就连奥巴马为与民众拉近距离,也说迪伦是他最爱的诗人之一。
斯科特·科恩(演员、制作人)评价他:
鲍勃迪伦,桂冠诗人,身穿摩托夹克的先知,神秘的游民,衣衫破烂的拿破仑,一个犹太人,一个基督教,无数的矛盾集合体。
中国乐迷评价更为直白:
三流歌手,二流吉他手,一流作曲人,神级诗人。
但这些只是他身份的堆积,公众试图将他的众身份划出优劣等级。
他被分析、定级、分类、定义、剖析、调查、检验,但是从未被真正弄明白过。
也或许,迪伦所代表的滚雷巡演团这群人都未被弄明白。
人们急于寻求答案,想知道与他们相比我们丢失了什么,或者说错过了什么。
黄金时代奔腾不复,遗憾生不逢时,可恨好春光难续。
那些疯狂如诗的岁月是否真的早成梦幻,难以复制?
导演斯科塞斯似是看懂了观众所想,结尾处留了一段爱伦·金斯堡的话。
我想,没有比这段话作为结语更合适的了。
看到一切的你们,或看到回顾和片段的人。
将我们的经历拿来当例子,试着振作打起精神,振奋精神,寻找属于你的圈子。
想办法为自己的意识进行救赎。
更加用心对待自己的朋友,对待你的工作,你自己的美丽,你自己的艺术,创造自己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