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范盗猎主动锯掉犀牛角？科学家用时6年探究“偏方”是否奏效

撰文 | 刘六七

审校 | Cloud

非洲南端的大克鲁格地区拥有世界上最多的犀牛种群，但由于来自亚洲的犀牛角需求，这里也是犀牛盗猎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以黑犀牛为例，上个世纪，它们的数量锐减98%，直到今天都没恢复元气，仍处于极度濒危状态。可能有人要问，当地政府为什么不采取措施打击盗猎行为呢？实际上，这样的指控有些冤枉他们了。

大克鲁格地区（Greater Kruger）主要位于南非境内，有“五大巨头”：狮子、豹子、大象、犀牛和水牛（图片来源：naturetrek）

2017~2023年，克鲁格地区的11个自然保护区，投入了至少7400万美元用于打击盗猎。

他们招募了更多的巡逻员，安装了更长的栅栏和智能监控设备，甚至还用测谎仪查出129名与犯罪分子串通的“内鬼”……只可惜，盗猎情况并没有因此显著下降。

正当工作人员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稍显另类的方法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如果在盗猎者动手之前率先锯掉犀牛角，是不是就可以打消犯罪分子的杀戮动机？

黑犀牛的颜色并非是黑色，总体来说以灰色偏多（图片来源：Wikipedia by African Conservation）

据悉，主动去除犀牛角的方法最早于1989年由纳米比亚创立，尽管纳米比亚方面声称该方法效果显著，但由于缺乏科学的统计研究，外界一直对此将信将疑。

带着同样的疑问，来自南非纳尔逊·曼德拉大学的研究者蒂莫西·柯伊伯，对克鲁格地区的11个保护区进行了长期追踪。其中，8个保护区采用了主动去除犀牛角的策略，3个保护区没有，以便于观察该方法的实际效果。

柯伊伯的这项研究发表在了5月份的《科学》期刊上。

和盗猎者直接杀死、剖开犀牛鼻梁取出完整的角不同，主动去除犀牛角的策略显得柔和不少。工作人员先向犀牛发射麻醉枪，等药物生效后再围拢上去。他们用布蒙住犀牛的眼睛和耳朵减少干扰，然后对其进行初步体检。

检查结束后，工作人员掏出一根笔，在距离犀牛前角根部7厘米、后角根部5厘米的位置做上记号，然后锯掉标记以上的部分。之所以采用这样一个安全刻度，是为了避免伤及根部神经，产生剧痛。其次，犀牛角根部还有一层生长板，可以像指甲那样源源不断长出新角。

一般来说，重新长出完整犀牛角大概需要18个月。那时候，工作人员会再次锯掉新角。

保护区工作人员正在为犀牛去角（图片来源：save the rhino）

切除完成后，工作人员还会稍微打磨切口处，并涂上一层天然防腐油防止开裂。最后，他们取下布罩，带上工具悄悄撤离，让犀牛独自醒来。

根据追踪犀牛的难易程度和使用麻醉枪的数量，为一只犀牛去除角的费用大概在人民币4000~7000元间。

柯伊伯及其团队利用实地数据和统计模型，分别计算了去除犀牛角策略和其他11种传统反盗猎方法的效果。

一只黑犀牛的头骨和角（图片来源：Wikipedia by Jebulon）

结果发现，2017~2023年，在8个采用去除犀牛角策略的保护区中，偷盗率下降超过50%，盗猎事件减少了78%；未去角犀牛被猎杀率为13%，去角后，被猎杀率下降至0.6%。

经过分析，加强巡逻、派遣追踪犬、安装监控等传统手段，对偷盗率的影响几乎为零。这样一比，去除犀牛角策略不仅效果显著，而且只占用了反盗猎总经费的1.2%，看起来确实是个高效率手段。

大克鲁格地区的一支女性巡逻队。因为巡逻队员可能在盗猎发生前制止杀戮发生，所以不会反映在偷盗率数据上，而且巡逻队也可以对其他物种进行保护，应该获得更多支持资源（图片来源：Glamour）

不过，柯伊伯同样警告道，这个方案并非绝对完美。

犀牛会利用角觅食、保护幼崽，甚至帮助自己争夺领地。虽然目前为数不多的研究认为，去除角并不会显著影响犀牛的生育能力和寿命，但失去一个身体的重要结构，势必会给它们带来些许不便。

此外，在克鲁格国家公园，工作人员还发现有107头去角犀牛惨遭猎杀，这可能说明当地盗猎者不惜为了仅剩的犀牛角根铤而走险。一些盗猎者甚至会为了泄愤杀害去角犀牛，以便减少他们下次跟踪错目标的机率。

一只惨遭盗猎的犀牛；研究人员发现克鲁格地区的盗猎者在当地采取去角策略后，会转移到其他未采用该策略的地方（图片来源：save the rhino）

柯伊伯总结道，要想从根源上消除盗猎行为，当地政府最应该解决当地居民的贫困问题。如果有了安全稳定的收入来源，越来越多的人会放弃高风险低回报的非法行为。比如积极开发当地的野生动物观光项目，可能会让民众体会到保护动物的好处。

当然，最最有效的方法是消灭对犀牛角的需求，毕竟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不过，这一过程需要多国通力合作，具有一定难度。

拒绝购买犀牛角，不要让更多物种因人类的贪欲而灭亡（图片来源：WWF）

目前来说，柯伊伯更愿意将主动去除犀牛角的方法当作权宜之计，为脆弱的犀牛种群和饱受压力的环保人士争取片刻喘息。在这一策略暂未失效之时，当地政府应该抓紧时机，为更有可持续性的长期犀牛保护计划铺路。

参考资料：

[1]https://www.science.org/doi/epdf/10.1126/science.ado7490

[2] https://www.savetherhino.org/thorny-issues/de-horning/

[3] https://www.nytimes.com/2025/06/05/climate/rhinos-dehorned-poaching-kruger-park.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