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生育率应该是多少？

采访者：那您觉得合适的人口政策的目标是什么呢？

黄文政：我觉得首先是一定要提升到更替水平。而且是要越早越好，为什么越早越好呢？因为你越晚提升，其实是越困难，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你越早提升的话，你能够维持的人口规模就会越大。规模效应，其实是整个社会经济发展成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么我们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估算，如果在五到十年之内，以非常大的力度把生育率提升到更替水平，并且维持在这个水平，那么未来人口大概可以维持在9-15亿。这取决于你鼓励生育的力度有多大，足够大的话，我觉得提升到14亿以上，甚至更多都是有可能。

在这么一种状态下，我认为中国在未来的整个技术领域，整个科技发展水平上，在全世界会起到一个主导性的作用，会对其他国家包括美国，形成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并且在生活水平也会全球领先。当然，你可能还要假设我们在比如户籍制度、土地制度、分配制度这些改革能够到位。

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开始看到这个趋势了，在很多领域，我们已经开始领先世界，甚至这个领先优势在不断地扩大。这背后一个最基础性的力量是因为我们人口多，而且是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如果我们的人口规模能够维持下去，这种优势是不可打破的，优势会越来越明显。

但按目前的生育率，时间不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即使现在在某些领域，赶超了他们，反过来，当我们的人口颓势出现了以后，最终还是会被他们反超。

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用5-15年的时间，把生育率提升到更替水平，那么最后人口可能就是9-15亿，这个人口规模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如果我们用80-100年时间，把生育率提到更替水平，那么最后人口大概就只有一两亿左右。一两亿相对9到15亿，我认为人均GDP，按购买力计算，大概只有前者的一半，甚至不到一半。

人口少的时候，虽然人均GDP相对人口维持稳定状态的情形下更低，但还是会比现在的人均GDP高。即使剩下一两亿，也会比现在高。因为你原来的技术可以直接拿来用，所以整个社会技术水平是会更高的。但是规模效应相对人口维持稳定的情形要小，创新能力会更低，跟其他国家相比的优势会消失掉。

最后维持在一两亿，相对于维持在9-10亿的这个水平，按购买力计算，我认为它的人均GDP可能只有前者1/2，甚至更低。名义人均GDP大概只有前者的1/3、1/4的水平。为什么名义GDP差更多呢？这是因为当你的国家很强势的时候，货币价值其实会比它的购买力相对更高，就像美元一样。美元按购买力平价，它对人民币其实不是7：1的关系，可能是3:1或者多少。但是因为它的美元体系，以及它整个社会的发展程度，尤其是大家觉得美国很强大，这么一种共同的观念，会使得它的货币相对更加值钱。

所以从名义GDP的角度看，一两亿的人口规模可能只有9-10亿的1/3、1/4。从整体国力来讲，就是30倍、40倍的差异。也就是说，相对于我们用5-10年将生育率提升到更替水平，我们花80-100年来提升的话，最后国力相差的可能就是二三十倍甚至四十倍。

前者，中国在全世界是一个主导地位，是绝对领先，日子过得非常好。如果分配制度能够解决的话，在全世界是人人向往的社会。后者，中国就可能是一个边缘化的国家，当然日子也不会太差，中国人总归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在国际上的地位一落千丈，会变成一个地区性的，在全球地位上一个边缘化的国家。当然这都是假设不发生大规模的地缘政治风险，比如说战争这些东西。那么后者人口更少的一种状态，整个国力，整个国防力量跟现在更是没办法比了，那差的就不是20倍30倍了。

所以的话，什么时候把生育率提升到更替水平，真的就是决定我们未来国家的命运，整个中华民族的命运。

那你是不是达到更替水平就足够了呢？那也有很多人会讲，这个离我们的生活差太远了，都是100年200年以后的事情了，我为什么现在要关心呢？其实你除了要达到更替水平，你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就是我们现在在做的研究，具体就是估算出人口规模和经济发展程度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人口规模效应到底有多大？

给定规模效应后，你基本就可以看出你的生育率怎么个变化，或者说未来人口怎么变化，对你的这个人均GDP的影响是多少？那么，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做个估算，生育率达到什么样的水平，那么平均一个人一辈子累计的收入，减掉他的养育成本，可能再减掉自然资源的消耗价值。这个算出来的是什么？这就相当于给定这个生育率，我一辈子过得好不好？我能得到多大的好处？那么这个值，如果最大的话，就是整个社会对我活着的人给到的福利最大，也就是我能享受的好处最大，所对应的那个生育率，我觉得就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生育率。

这个生育率肯定是要高于更替水平。我们可以从两个极端来考虑，一种极端情况就是假定所有人都不生小孩，生育率是零，那会发生什么呢？也就是我现在所有活着的人，我的收入其实相对会更少，因为整个规模效应会下降，整个生产效率会相对那种生育率不是零的时候会更低，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的那些延迟消费，我的储蓄会变得不值钱，现在的很多钱可以去养老或者去买房子，但一旦人口最后归零，那你那些存下来的钱就全部都不值钱了。除非你投到国外去，但你投到国外，你不一定能拿回来。

根据我前面的思路，我们看什么样的生育率比较合适呢？那就是这么一种生育率，使得我当下的人，我这一辈子能够过得更好。也就是说整个社会不生，我们都会受害。

但是反过来讲，如果所有人都生很多很多，都生十个八个的。生十个八个对未来来讲，可能是个好事情，在整个经济发展中，资源约束不是太大的情况下，整个社会的规模效应会特别的大。将来可能就可以去星际旅行，可以到火星上，这些技术都能够发展得起来。

但是对我本代人、当代人来说就不合算了，因为一天到晚养小孩累死掉了，好处都给未来了，所以的话，我们还是要考虑当代人的利益。所谓理想生育率，或者说基点生育率应该是什么呢？应该是使得我们当代人过得更好，根据这个，我们就可以估算出一个理想生育率来。

这个生育率，我在这么估算的时候，是把整个养育成本直接减掉的，这就相当于，我只是把养育当成是一个代价。但实际上，养育并不完全是代价，很多人养孩子很高兴的，他有个情感价值在里面，把这个情感价值放进去以后，其实你减掉的那个养育成本是要乘个折扣系数的，要乘个0.3或者是多少，这样大概可以估算出来一个生育率。这样算出来的理想生育率要要比把系数设为1的情况下估算出来的生育率更高一点，因为它纳入了养育的情感价值。

当然这是一个思路，这并不是说我们在物化人，把人当成是一个机器，把人当成经济发展的手段。经济发展的目的是什么？应该是以人为本，人活着不是为了经济发展，反过来，经济发展的目的是让人生活得更好。

无论是到更替水平也好，保持未来人口规模也好，都是很长远的。也就是我们现在做的研究，所谓理想生育率，就是我们当代人能够享受到最大好处的生育率。

从人口规模来讲，我觉得中国应该是要维持在十亿以上，才能够维持我们现在的国际地位。否则的话，从长远来看，我们就会面临一个比较大的地缘政治风险。

中华文明是世界的主要文明，中国不是一个可以附属于其他国家，做一个像日本一样，归附于其他国家的国家。像俄罗斯，它想投到西方的怀抱，别人也不接受。而且中国现在已经是脱钩了，冲突已经是有了，即使你到时候放弃投降， 别人也不会接受你的。

所以的话，最根本的一点，我们必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一定要强大。这样做的基础就是我们必须维持一个有竞争力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