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个人意志，能否扛得住水刑？

【作者：泪痕春雨（知乎）授权转载】

从普遍意义上，许多酷刑是人类不可能扛住的。

事实上，一个人受到酷刑后才招供，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铁骨铮铮了。因为就普通人那点可怜脆弱的意志，就是自己脑补的各种恐怖景像，也会把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的。说的毫不夸张点，还没有开始审讯，坚强一点的人，恐怕内心也只有一个念头，那是让我赶紧死吧；软弱一些的，恐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我招啥我招啥。

所谓有了某种信仰，就能扛住酷刑，那不过是传说罢了。

我本来也相信，有信仰的人能承受各种恐怖的刑罚，但是看当年这段往事，我开始怀疑了。因为在许多时候，根本不用上刑，审问者（甚至只是调查者）有足够大的赏罚能力，他就是和颜悦色的询问，也可以得到任何自己需要的信息。

事实上，地下组织的严密，是靠一定的组织结构实现的，并不是靠成员的钢筋铁骨实现的。换而言之，一旦某个地下党被抓后，与他有接触的成员，马上就会全部转移，否则通常都是难以幸免的。

地下党的组织的程序决定，一个地下党被抓后，他可能招供的事，永远也是有限的；因为组结构制决定，他知道的事永远也是有限的。

更主要的是，许多情报在细节上都会留有后门，只要他不是死心塌地的当叛徒，他在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细节作点手脚，就算招供了，也未必会造成多大的伤害。最简单而言，他可以通过各种不为人所知的细节，让人们知道他已被捕了，而且随时会招供，任何与他有联系的人，都会迅速撤离的。

说到这里，有人也许会说了，按这种的逻辑，那审问犯人，岂不是太简单了？总而言之，大刑侍侯吧！

问题是，古人说：大刑之下，什么口供也能得到。但是这句话显然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面对酷刑，人总会招供的，对此，敢说自己是例外的人，恐怕非常罕见。

第二层含义，你如果一味迷信酷刑，那与其说是你审案子，还不如说是你在编案子。

因为面对酷刑，真正能承受住的人，恐怕也就在传说中。

既然如此，不要说大刑伺侯了，就是普通的刑罚，也会让人有啥招啥的。总而言之，你说我强奸过母猪，我就强奸过母猪。

因为类似的原因，所以对于审案者而言，如果你就报着大刑伺候的念头，肯定永远也审不清个案子。

因为这样审来审去，就是你得到一大堆是似而非的、真假难辩的口供；关键是在这种背景下，你也不能指责嫌犯胡说八道。

一切是显然的，人家明明不知道，你非要说人家知道，人家不瞎编能行吗？

人家明明没干这种事，你非说人家干了这种事，人家不给自己编排相关罪行、编排相关事情经过，能行吗？

人家明明说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你非要说不是这样的，人家不顺着你的意思编故事能行吗？

一个人就这样审问嫌犯，他自然能得到一切口供，问题是，这些口供有意义吗？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能弄出点有价值的口供吗？

更主要的是，刑罚可以让一切人屈服，但它不是万能的。

尤其是你的目的，只是让对方写一分自白书、或悔过书，你却用大刑伺候他，这种自白书、悔过书贴到外面，肯定那就是一个笑话。

比如老蒋只是希望向世人证明，有许多大好青年，被人洗脑误入了歧途；而特务机构用令人恐怖的刑罚，把人收拾得终身残疾，让他迷途知返了，并写下了自白书，相信谁也会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

对于酷刑对人身体的伤害，许多人好像没有直观的概念。我们老家有一个人，许多年前简单的受过一点酷刑（被灌过辣椒水），结果呢？呼吸系统永久性的受伤了，一生也没有恢复。在种英雄传奇中，英雄人物受尽酷刑，休养一段时间，甚至在狱中就能完全恢复了，这是因为我们把人体的恢复功能想得太神奇了。

任何犯人，面对审讯时，通常的回答都是，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甚至是编一套精心准备的、专门用于突发事件的谎话。

事实上，正常人面对审讯时，都是这种态度。警方审问犯人时，有经验的犯人永远都是这样的。除了政治宣传，相信没有哪个人面对审讯时，会开口闭口我啥也知道，我就是啥也不说。

有一个网友说，特务机构会专门训练如何面对刑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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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网友对于相关的训练肯定存在太多的误解。因为在他看来，相关训练就是训练人如何熬过酷刑。事实上，相关的训练就是教人如何说假话。

换而言之，你问我啥，我回答啥。但是在回答的过程中，会隐藏许多重要信息，更会一再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当然了，还会夹杂大量是似而非的真假难辩的信息，干扰审讯者的判断。

这样一来，酷刑有价值就会极大限度的降低，甚至是没有用了。因为在这种背景下，你一味酷刑，最后只会得到一大堆是似而非的、真假难辩的信息，最后只会越审越糊涂。

对审讯者而言，最大的困难在于，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知道多少；他也不会知道，对方在酷刑下招供的内容，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更不知道，对方招供的那一大堆，是为了逃避酷刑顺着审问者的意思瞎编，还是早就精心准备好的谎话。

审讯者最大的困难不是如何让对方开口，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哪句话有价值。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是老蒋的审讯人员，抓住了我方一个重要成员，让他招认有多少同志。在此过程中，对方招供了一些早已暴露、或是早已逃离的同志，然后说我就知道这么多。在这种背景下，你刑讯逼供有意义吗？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你刑讯逼供的结果就是，不论对方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会胡乱招供出一大堆人员名单来，这种人员名单，你能相信吗？你敢相信吗？

关键是，这种背景下的口供，有什么价值呢？如果你敢把这种审讯内容交上去，你的上司肯定也会觉得，你就是一个人头猪脑，因为哪有这样审问犯人的。

再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抓住三个地下党。

Ａ是软骨头，有啥招啥，只是很惜，他知道实在有限，所以根本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不论怎么拷打他，他也就是开口闭口，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别的我啥也不知道了。

Ｂ也是软头，面对酷刑那是审问者让他招啥就招啥，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编，虽然他知道的也非常有限，但是能招出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情报。

Ｃ是有经验的老同志，面对审问，把各种精心准备的谎话说得一套又一套的。虽然他知道的也非常有限（因为组织结构决定他不会知道太多），但是能说出很多。

现在，大家觉得，这三个人，谁会承受更多的拷打？这个实在难说的很。但是，如果审讯者迷信酷刑的价值，很定会玩命拷打第一个人，因为简单的看，就是第一个人打死也不招，其它两个人都很配合。

因为许多时候刑讯并不是简单的肉体折磨，还有精神的折磨（比如，不拷打你，拷打你最亲近的人），还有从生理上削弱你的意志（比如，不让你睡觉，熬得你神志不清；甚至是给你注射各种放松精神、神经的药物），；还可以诱骗你，比如收买你的同志，让她和你长时间的接触，不经意中得到他们所需要的情报。总的来说，只要你活着，你心中的秘密就总有泄露出来的可能性，在这种背景下，只有死亡，才可以永远把秘密把留在心中。

事实上，真如宣传中的那种刑讯，人很难活下去，就算活下去，恐怕也会成为废人的；关键是，各种精神上的、生理上的折磨（尤其是熬夜、注身各种放松神经的药物，再配合刑讯；或是折磨最亲近的人，迫使他亲近的人诈骗他），人随时有可能在不经意吐露出有价值的信息。

人们愿意在这种困境中活下去，就是他们会寻找各种机会，保护自己，等待机会得到营救。在这种背景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和刑讯者硬碰硬的对抗呢？

总的来说，审问是一门技术，在审问下如何保守秘密，也是一门技术。他们绝不会是一方开口闭口大刑伺候，另一方开口闭口，我打死也不招。

许多人总喜欢说，你怎么不说水刑的事啊。

这就好像，有人问，人能举起一吨东西吗？

我说，不要说一吨东西了；半吨东西，人也举不起来啊。普通人不要说举一吨东西了，就是0.1吨的东西，也能把他压趴下。

对此，如果有人觉得我逻辑有问题，我实在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