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的北京,混部队大院的都是弄潮儿
来源 | 摇滚客
今日BGM,《阳光下的梦》,崔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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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地说,京圈撑起了中国影视圈的半壁江山。
八成的演艺圈人士居住在北京,早在90年代,王朔、姜文、赵宝刚和郑晓龙这批北京土著,就用超高收视的《渴望》和《北京人在纽约》,以及情景喜剧开山之作《编辑部的故事》和《我爱我家》,开创了新式京派文化。
这批人制霸了近二十年的电视荧幕,串起了一大帮知名导演、演员、编剧,共同在这个圈子里分享资源。
尤其是这两年刮起的怀旧风,很多都会提到京圈作品。这批已经上映了十多年的剧,放到现在来看,内容和审美都丝毫不过时。
《我爱我家》里的家庭装修和家具摆设,成为了那个年代的家居样板。剧里出现的沙发被抢断货,沙发边的落地素色台灯,连今天的宜家都在摆着买。
《北京人在纽约》里,姜文穿着黑色大风衣,戴着蛤蟆镜,开着凯迪拉克去机场接女儿的打扮,立马火遍全国。从此大家不认国产的东风和红旗,凯迪拉克才是财富和品味的真正体现。
姜文拍出了中国最好的青春片《阳光灿烂的日子》。宁静从泳池一跃而出,不仅看呆了主角马小军,还带火了她当时穿的那件红色一件式泳衣。于是90年代的海边,挤满了穿红泳衣的少女。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么多做文化的人,总会相互比个高下。
京圈几十年,相互之间的争执也曾闹得满城风雨,但当朋友有难时,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忙。
冯小刚拍《天下无贼》时,因为主角是贼无法过审,眼看几百万要砸手里。几年没交往的王朔,给冯小刚出了一个主意:让女贼怀孕,并去寺庙祈福,给了她做好事的动机。
姜文当年拍《阳光灿烂的日子》缺钱,当时的女友刘晓庆帮他多方筹措资金,让姜文终能一鸣惊人。虽然后来两人分手了,刘晓庆因偷税入狱后,姜文仗义地花大价钱请了四位顶级律师,让刘晓庆有取保候审的资格。
京圈这帮人,为什么能以这么生猛的姿态,酷了二十年?
究其根本就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出身——军队大院。
大院子弟的朋友圈足够强大,一起长大的发小,都是各领域顶尖的人才:拥有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的古玩老炮马未都,随时给文化参考;创办国内首家本土杂志的时尚女魔头洪晃,帮着在审美上把关。
他们也不用担心权力管制,小时候一起茬架的兄弟都是高干子弟,《顽主》的原型故事,就是叶挺将军的孙子叶大鹰,在聊天时说给王朔的。
大院给他们肆意创造和表达的舞台,大院子弟们早在年轻的时候,就在大院里过上当时最潮的日子。
60年代流行一句话:狂不狂,看米黄。
这里的米黄是指将校呢大衣。在那个年代拥有这件大衣的人,可比如今买到什么LV联名Supreme有张狂的资本。
首先因为它不容易获得,跟一般的棉大衣不同,将校呢只有在55年授衔以后的军官,才有资格冬天申领几件。
当一件衣服不是靠金钱,而是靠官阶身份获得时,它就成为了阶级象征。能穿着将校呢出街,那就是把高级军二代的身份挂出来,处处透露着“不好惹”的气场。
其次将校呢大衣确实好看,样式是前苏联设计出的洋货,用的料子都是苏联进口的高级毛呢,料子厚了版型自然硬实,衣服做工十分细致,连上面的扣子用料都是黄铜。
在全国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环境下,穿一套用料扎实的将军呢大衣,挺直了腰板走进人群里,立马能跟那些软塌塌的绿棉袄区分开来。
一般军官平时都舍不得穿,只在逢年过节的重要场合才会祭出来,子女们更是得求着父母,在必要时候借了穿出去镇场面。
除了奢侈的将校呢大衣,大院子弟们对当时最火的球鞋,回力的追求,就显得实际一些。
在大院里上学的孩子们,衣服书包都是学校要求统一着装时,要弄出点个性就只能从鞋上下功夫。
人人都穿绿色解放鞋的年代,谁脚上能蹬一双雪白带钩的回力,那在众人面前可以嘚瑟上天。
那时的回力鞋一双要6到10块,而军人工资普遍是30块左右。可见一双回力的价值,就跟今天的一双AJ黑红差不多。
按王朔的说法,在那个社会混乱的时候,回力鞋和军帽一样是小流氓抢劫的主要目标。经常看到有人穿着‘回力’神气地出去了,回来光着脚,就知道鞋让人扒了。
任何年代的孩子,想让爸妈给买双酷炫的球鞋,都是要憋足劲考个一百分才有谈判资格。
在没有时尚杂志和网红推广的年代里,回力鞋就是第一代国潮。
生活在六十年代的北京人,没有不知道莫斯科餐厅的。
在很多村镇还没有通电,很多人连电灯都从未见过的60年代,莫斯科餐厅的厨房里有七个大型冰箱,两座大型电灶,厨房每层设有电动运送机,方便把点心和菜肴送出去。
这样全电气化的设备,让吃饭成了去参观科技博物馆。
这里的刀叉代替了木筷,高脚杯代替了茶缸,咖啡代替了茶水,用到的全部餐具,除瓷器由景德镇烧制外,全部由苏联供给,光是玻璃杯、水晶杯就有一万多件,能在这吃饭就代表着尊贵和奢华。
每个北京人,都把莫斯科餐厅代号成老莫,亲昵地挂在嘴边上,吹着牛说自己是那里的常客。因为能到莫斯科餐厅吃一顿饭,绝对是身份和品味的象征。
北京孩子在那时的口头禅是:“事成之后,请你到‘老莫’吃一顿。”
这句口头禅实现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老莫主要是用来接待苏联的老大哥,以及留苏归来的海归学子,本不对外开放。
后来为了创造一点营收,老莫印制了一批“苏联展览馆莫斯科餐厅收据”,发给各单位,由内部组织分配,拿到这张“入场券”的人,才有资格到店交钱就餐。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想象中最牛逼的时刻,就是去老莫搓一顿西餐,灌一杯啤酒。
谁家准备去一趟老莫,可能比对待年夜饭都还慎重:得提前准备好衣服挂起来,不能带着褶子进店丢人;提前了解好点餐顺序,不是把前菜当主食点完;还得提前联系,左手刀右手叉的餐具使用方式,以免出糗。
就算这么折腾,大家都还是排着队地去“开洋荤”,毕竟在老莫,吃的不是饭,而是里面的异域风情。
六十年代,全国唯一的娱乐活动是样板戏。
可样板戏也不是都能经常看到的,地方上的人要等着北京的剧团巡演,可能一个月才看得到一次。
但大院子弟可不同。摇滚教父崔健出身空政文工团,在初中的时候,就“坐着大卡车,所有人坐在卡车上,去军乐团看参考片,当时看的是披头士。”
在那个禁闭的年代,大院子弟听到看到的,都远超大院之外的普通人。
大院的大操场上,每个星期都公开放映电影,大院子弟搬着小板凳围坐在一起,享受着专属他们的露天电影院。
军队军级以上的干部,拥有媲美如今影院VIP的“内部电影”证。有了这个证,全家都能去景山前街的军委“三座门礼堂”和位于军博旁边的军委小礼堂,看那些从不公开放映的内部电影。
那时可看的美国大片比现在还多,《出水芙蓉》、《乱世佳人》、《鸽子号》、《魂断蓝桥》、《简爱》……很多没来得及翻译的电影,就在现场配一个同声翻译,礼堂的荧幕里从晚上7点钟一直亮到凌晨3点钟。
这群小孩看完一个片子就赶紧把片名记下来,拿到学校里,跟别人比看过的影片数量。
除了观影量,他们还要比阅读量。
大院的书店里,摆放着只有部队里才能看到,不公开出版的一大批书籍。
在那个文化禁锢的年代,这批书都被包上了灰色、黄色、蓝色、白色、绿色的纯色书衣,作为反面教材供内部批判,被一律统称为皮书。
在大院阅读皮书鄙视链里,最顶端的那个一定在读“灰皮书”,因为灰皮书以政治、哲学著作为主,谁能啃下德国伯恩斯坦的《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和考茨基的名著《无产阶级专政》,放到今天都是一代人才。
其次是代表着西方文学的“黄皮书”,《麦田里的守望者》、《在路上》和《带星星的火车票》这三部是最火的黄皮书。
如果谁读过这几本书,那如同今天谁提前看过了《复仇者联盟4》,必定站在吹牛的最前沿,是时尚的弄潮儿。
马未都曾在节目上解释过,什么是大院:
“说穿了就是一个五脏俱全小麻雀,从理发店到小卖部,从幼儿园到小学校,从食堂到卫生所,一应俱全。”
建国初期,首都百业待兴,国家从各个地方军队里,调任了最顶尖的精英人才,汇集到各个军队大院里,并肩建设首都。
这些人从天南地北而来,首先要给他们解决居住的问题,于是从公主坟算起,到大约八宝山为止,军种、兵种以及军队医院、军事院校选址驻扎。
几乎所有的军队大院都是统一制式,部队大院的布局直接用的是苏联‘陆军总部’的图纸。
这种军队式的封闭管理,让大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社会,有自己的办公区、生活区,这些初到北京的异乡人,就这么在大院里安了家。
大院里过着的,可是跟外面完全不同的理想生活:
早上大家一同听着起床号起床,大人到办公楼上班,孩子到办公楼旁的学校上学。大院的子弟们从一出生就过着集体生活,在同样的幼儿园、小学、中学中一起陪伴着长大。
中午和晚上,一家人到大院的食堂吃饭,当全国还在粮票、米票、面票限量供应食物时,大院物资充足。
大院就是一个乌托邦小镇,在里面生活的人,不用出大门,就可以拥有工作中的所有资源,享受到生活里的一切福利。
他们只用专心建设祖国,其他的所有问题,自有大院庞大的系统帮助消化。
“只要说是我们院的孩子跟人打起来了,那二话不说全院都上”,每个大院里人情简单,是最朴素的兄弟情深和最纯粹的儿女情长。
大院围起来的这个小社会,神秘又特殊,里面的人不操心社会上的鸡毛小事,他们只用过好当下。
环境塑造一个人,那群60年代成长在大院的少年,天生就被大院赋予了不同的气质。
他们单纯又直接,一边谈论着诗与远方,一边跟着兄弟满大街茬架,文艺和激情,同时燃烧在他们的青春岁月里。
几十年过去了,这群大院子弟依旧不老。
姜文的电影里还是满屏的荷尔蒙,王朔时隔十几年的新书依旧,郑晓龙的新剧不断。他们依然在影视的第一线,用电影挥洒热血,用文字尝试不同。
看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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