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仅1.5个苹果重，中国超早产儿救治再创纪录

屡创超早产儿救治全国纪录，深圳市妇幼保健院新生儿科团队如何做到？

撰文 | 黄思宇

责编丨汪   航

360克，约1.5个苹果的重量，也是瑞瑞（化名）出生时的体重。

作为生存极限早产儿，瑞瑞胎龄22周3天、体重仅360克，一出生就被插上了呼吸机，紧急转入深圳市妇幼保健院新生儿科ICU救治。

最新数据显示，全球救治存活的出生体重小于400克的早产儿有294名，他们中大部分出生孕周为24周以上，而瑞瑞创造了国内救治成功且预后良好、出生体重最小的生存极限超早产儿纪录。

深圳市妇幼保健院新生儿科副主任黄智峰全程参与了瑞瑞的救治，她向“医学界”还原了这一救治案例。

瑞瑞在新生儿科ICU时与出院时对比/医院供图

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孩子

去年9月21日，瑞瑞的母亲从广州抵达深圳市妇幼保健院时，情况已十分危急。

两天前，她在广州某大型三甲医院产检，被告知胎儿出现脐动脉舒张末期血流持续性消失，当时胎儿刚满21周、预估体重400克。

限于目前国内外的救治能力，医生多次劝说她放弃继续妊娠，并告知她相关风险及胎儿可能面临的不良预后。

但孕妇不愿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得知深圳市妇幼保健院去年成功救治全国最小胎龄超早产儿后，她抱着最后的希望，紧急赶往深圳。

随着医学进步，近年来，推荐积极救治的胎龄拓展至24周及以上。但此时瑞瑞只有22周1天，刚达到生存极限胎龄，各器官系统发育极不成熟，救治存活率低，面临近期和远期多种并发症风险，救治难度极大。

深圳市妇幼保健院召集产科、新生儿科、麻醉科等多学科专家会诊，并与家属进行了充分的沟通，瑞瑞母亲坚决表示，要积极救治这个孩子。

新生儿科立刻组建新生儿复苏团队，制定详细的复苏方案，并建议产科为产妇使用硫酸镁进行胎儿脑保护，产前使用地塞米松，促进胎肺成熟。

一切准备就绪后，瑞瑞母亲被送入手术室，进行剖宫产手术。

“如履薄冰的抢救”

“尽管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依然是一场如履薄冰的抢救。”黄智峰副主任说。

9月23日下午15时许，瑞瑞降生。他全身呈紫红色，皮肤像胶胨状，呼吸和心跳都很微弱，Apgar评分为5分。

出生时，瑞瑞仅22周3天，体重360克。临床上将胎龄不满28周的新生儿称为超早产儿，胎龄为22、23周的超早产儿为生存极限超早产儿。

而对于瑞瑞这样胎龄22周的生存极限超早产儿，即使是在欧美发达国家，救治存活率也仅有30%-60%。

在国内，中国新生儿协作网的统计数据显示，22周超早产儿积极救治存活率仅为10.3%。从降生开始，这类患儿就面临复苏、呼吸、循环、营养、感染、脑保护等多重难关。

由于瑞瑞的皮肤未长出角质层，如同果冻一般，容易因大量蒸发而丢失热量。接生前，新生儿复苏团队已调高产房温度，进行垫子加温、呼吸机气体加温加湿等额外的保暖措施，瑞瑞出生后，医务人员迅速将他用薄膜包裹，放入双层保温箱，避免失温。

他的肺部发育也极不成熟，难以自主呼吸。复苏团队立即为他气管插管正压通气，在产房注射肺表面活性物质。

与足月新生儿不同的是，超早产儿在使用呼吸机进行正压通气时要格外小心。设置的压力太小，会导致通气不足，设置的压力过大又可能导致肺部损伤、颅脑损伤等并发症，需要经验丰富的新生儿救治团队进行精准调控。

仅10分钟左右，团队就完成了所有新生儿复苏操作，瑞瑞的Apgar评分上升到了9分。待情况进一步稳定后，他立刻被送入新生儿科ICU。

之后，护理团队给瑞瑞精准地进行脐动静脉置管，并为后续输注营养物质和药物做准备。

护理团队为刚出生的瑞瑞进行血管置管/医院供图

在新生儿科ICU严密观察治疗2个半月后，瑞瑞纠正胎龄33周，经新生儿科团队评估，拔除了气管插管，过渡到无创呼吸机。使用无创呼吸机6天后，改为鼻导管通气，纠正胎龄38周时时完全脱氧。

出生139天、纠正日龄15天时，新生儿科团队对瑞瑞进行了全面评估。

这时，他体重3.5公斤，吃奶吮吸可，体格发育、肺、脑、眼、听力等各器官系统发育基本同纠正日龄儿童，颅脑磁共振检查未见异常，没有严重的早产儿视网膜病变和新生儿支气管肺发育不良。

今年2月8日，瑞瑞顺利出院，与家人团聚。

瑞瑞平安出院/受访者供图

这个医疗团队屡创全国纪录

成功救治后，瑞瑞成为国内救治成功且预后良好、出生体重最小的生存极限超早产儿。

去年3月，该院曾创造了另一项全国纪录——21周4天的“肉肉”存活，打破了最小胎龄超早产儿的全国纪录。此前的全国纪录是22周2天，同样是深圳市妇幼保健院完成的。

“作为国家级临床重点专科，广东省危重新生儿救治中心，广东省高水平重点专科，科室早产儿抢救存活率达99.2%，2024年超低出生体重儿抢救存活率为93.5%，均处于国内领先水平。”黄智峰副主任告诉“医学界”。

黄智峰副主任在新生儿科/受访者供图

医疗团队为何能屡创全国纪录？黄智峰副主任结合科室多年来的临床实践，分享了以下几点经验：

1、尽可能宫内转运至有生存极限早产儿救治能力的三级围产医学中心。产科、儿科医师应与产妇及家属充分讨论，为其提供决策支持，初步决定分娩后是否救治；

2、提高产前糖皮质激素的使用率；

3、打造一支组织良好、技能娴熟、配合默契的新生儿复苏团队；

4、优化“黄金1小时”集束化治疗和护理；

5、采用温和的通气策略，降低重度支气管肺发育不良的发生率；

6、维持循环和内环境的稳定；

7、做好脑保护，减少严重的脑室内出血（IVH）和脑室周围白质软化（PVL）发生；

8、做好营养和喂养；

9、积极防治感染；

10、积极随访和康复。

黄智峰副主任认为，成功救治超早产儿的核心在于医院有一支训练有素、技能娴熟、协同配合的医护团队。

尽管团队屡次打破自己创造的超早产儿救治纪录，但黄智峰副主任表示，他们的初心并非破纪录，而是为了不断提升救治水平，积累更多超早产儿救治经验。

“破纪录并非目的，而是手段。获得这些胎龄更小、体重更轻的生存极限早产儿的宝贵救治经验，可以挽救更多早产儿的生命，提升他们的生存质量。”黄智峰副主任说。

参考文献：

[1]陈雯雯,陈超. 生存极限超早产儿的救治进展[J]. 中华围产医学杂志,2022,25(06)：443-449.

[2]杨传忠,宗海峰,母得志,李秋平;封志纯. 围产儿极早产儿的早期管理方案（建议）[J]. 发育医学杂志（电子版）, 2024, 12(6): 401-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