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上星、改名,短剧会步长剧后尘吗?
作者|顾 韩
编辑|李春晖
所谓太阳之下无新事,就是当人们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其实只是在交换场地。站在2025年边上,长剧这边是大张旗鼓要搞“短剧化”,而短剧似乎也在模式根子上“长剧化”。
只是不同于传统影视发展悠久、业态成熟,涟漪通常靠具体的人或项目来拨动。在短剧这片新生市场,短剧本身就是新闻点,其内容业态的演变、被规范修剪的进度,牵动的都是范式变革。
就在岁末年初这一个月内,短剧的选题、平台甚至片名都迎来新的监管举动。行业变化也迅速传导到用户端。有网友发现,很多短剧一夜之间换了片名,不再像过去那样浮夸直白,文艺得让人陌生。
免费模式的高歌猛进,内容监管加上自身的精品化需求,年轻观众、主流观众的大规模入场,今天短剧身上发生的一切,很容易让人想到从草莽到入流的网剧。刚进门时奇形怪状,日子久了也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然而说到底,短剧的狂飙得益于“又土又上头”。那么当短剧变得“精品化”了,它还会那么让人上头吗?
模式大乱斗
短剧是2024年内容行业最具活力的板块,这一点充分体现在其商业模式的迅速迭代上。
上半年各界还在惊叹,那些抵触长视频会员费的人竟然愿意为短剧充值大几百。下半年免费模式就已后来居上,代表应用“红果短剧”9月份的月活达到1.2亿,同比增长1045.9%。
如此种种,在年尾又激发出更多模式创新的奇观:抖快两大短视频平台相继推出短剧卡、短剧会员;而一手推进长视频付费会员机制的爱奇艺,这回破天荒打出了免费牌、喊人来畅刷微剧。可见视频竞争中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除了抄作业这个行为本身。
短剧会员为用户提供了单部购买与广告解锁之外的第三种可能,相应的也为合作方描绘了一种新的变现方式。而爱奇艺免费畅刷的背后,可能是为了尽快给它的“微剧场”积累观众、刷存在感。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短剧正在平台内卷,短剧内容商将有更多选择、更多机会呢?
出发点或许如此,实际效果则未必。短剧从业者咚咚告诉硬糖君,目前大家对短剧会员观望居多,有案例才真有说服力,现阶段它更像是C端运营的举动,面对免费模式的一种防御。未来最值得短剧从业者关注与适应的,还是投流充值模式与红果分账模式的此消彼长。
“对中国人来讲,看剧不用花钱,恨不得都跑到那里去看。”入行2年、产出过多部男频爆款的编剧本能,如此看待红果的扩张。而当首轮付费、多轮免费的短剧观看成为常态,人们的付费行为必然从冲动走向理智。有人会等免费正版,有人即便付费也不再接受多次充值、高价解锁。事实上,9.9元看全集已经成为今年比较常见的定价。
个体选择如此,宏观变化便是付费市场急速萎缩。2023年底,《无双》《裴总每天都想父凭子贵》《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等一批亿级充值爆款,令小程序短剧彻底出圈。2024年的头部剧充值数额则一路缩水至千万级别。
硬糖君此前也讨论过,红果这类免费平台,将短剧拉到了于正这类传统影视人更加熟悉的竞争模式中,方便了传统影视人跨界到竖屏。而短剧这边土生土长的公司,许多也不吝表达对免费模式的看好。头部厂牌听花岛在端原生模式的尝试已相当成功,谈到免费模式仍难掩兴奋。
一方面,免费短剧可以极大地解决跳转渠道杂乱、数据不透明、盗版短剧等实际问题。另一方面,小程序投流看似暴利,实则生态不够健康。
那些惊天充值往往要用于下一轮投流,并不等同于到手的收入。而且在此模式下,制作方的话语权与收益相对有限。以鼎鼎大名的《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为例,听花岛作为制作方的收益仅为充值的7个点,再去掉制作成本,最终盈利只有300万。
事实上,2024年得到热烈响应的短剧发行方式,无论是自建剧场号的端原生,还是红果等独立短剧APP,都暗合了制作方争取更合理收益分配与话语权的趋势。而只有当制作方能够凭借单部短剧获得更高收入,短剧的成本上限才能有效抬升,才更有望精品化。
短剧需要精品化吗
精品化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既视感。网剧与网络电影发展到一定阶段都开始谈“精品化”,却得到了几乎相反的结果。
早期的网剧和如今的短剧其实很像,听听这些名字——《来自星星的继承者们》《白衣校花与大长腿》,另外还有一批瞄准了题材空缺与尺度差异的惊悚悬疑剧。而随着监管与精品化的到来,网剧在规格、尺度、水准、人员等方面与电视剧逐渐合流,每年连央视片单中都有大量视频网站出品内容。
网络电影就被精品化搞得比较尴尬。一方面,成本被架了起来。另一方面,不再下沉的内容既不能给老用户想要的刺激,又没好到能吸引多少新用户,换言之,成本提高的同时市场并未同步扩大。于是,网络电影的性价比越来越不美丽,关注度与人气这几年流失许多。
短剧的精品化会更像哪一种呢?
制作升级是技术含量最低的一种精品化方式,2024年已经在发生。一部竖屏短剧的成本从昔日的十几二十万攀升到四五十万,头部演员也身价翻倍,日薪飚升至三万。
不断完善的监管也在为内容的下沉程度划红线。例如,2024上半年建立了短剧的“分类分层审核”,下半年中老年题材、霸总题材都被提示整改,片名也被要求要更有内涵。
出自快手治理公告
乐观的一面是,短剧的精品化并非自上而下被动的,而是与用户端的变化息息相关。因而,除了制作经费增长、外部包装升级,短剧的内容趣味也在变化。
首先,2024年,随着发行渠道与收入模式的多样化,一部短剧的收入周期与生命周期得以延长,追求口碑佳作与长尾效应变得更有实际意义。
其次,红果等免费平台为短剧拉来了可观的新用户。付费短剧用户偏大龄、下沉,而免费短剧用户偏年轻、女性、高线城市。听花岛就认为,免费用户基数更大,自然流量高,令制作方可以尝试更多类型,从而令创新题材和面向女性的短剧内容进一步增加。
例如不久前小小出圈的《贪生》,靠的不仅是令人梦回老版红楼的服饰与光影,读档重生、反封建等元素也深合年轻网友心意,与霸总、婆媳短剧明显不是一个路数。
政策监管也好、平台圈地也罢,归根结底,还是商业模式在反向塑造短剧的内容,促使创作者改进方法论。
编剧本能认为,付费短剧最重要的是卡点,“前十集都是为了酝酿这个点,这个点卡住、让人想付费,付费了才有意义。”而免费短剧追求的是整体,需要从头到尾都精彩,用户留存越高,看的广告才会越多。这种模式分流的一个副产品,就是付费短剧变得越来越短,只设置一个付费点,而免费短剧越来越长。
短剧从业者咚咚也有类似观察。过去的小程序短剧讲究埋钩子,有时还会故意让剧情反复拉扯,“比如有一种叫‘宴会厅模式’,一群人在一个厅里面发生剧情。这个在免费短剧里可能不太行,因为用户可以快进和跳过。跳到结尾发现还在这个厅里面,这就很尴尬了。”
谁能分到短剧蛋糕
总而言之,在经历野蛮生长之后,免费模式后来居上,令短剧回归到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内容逻辑,更多影视公司、传统主创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于正的至尊短剧《吉天照》已经杀青待播,而最早进入短剧的大厂之一柠萌,根据公开资料,整个集团有近一半的人在短剧部门工作,2025短剧产量将达到200部左右,剑指“下一代新的短剧公司里主流的几大公司”。
有人入场便有人离场。咚咚表示,按照电商逻辑、迎合流量来做短剧,就会做出20岁霸总爱上50岁保姆这样的东西,给行业带来负面,未来这种内容面临的管控会越来越严。而对于“愿意做好内容”的公司,起码2025年会是利好更多一些。
听花岛是较早融入传统影视打法的短剧厂牌,他们认为,短剧的升级路径会是情绪-情感-情怀。以他们2024年的中老年爆款《闪婚老伴是豪门》为例,其中有爽感的部分,又有大量传统的吃饭戏让观众感受到情感流动与温暖内核。
在付费模式下,很难想象短剧用一分钟来拍人物吃饭。而如今他们已经开始策划现实主义题材短剧,“想做短剧版的《小巷人家》《都挺好》。”
头部短剧厂牌懂行,传统影视大咖别的不说、起码有噱头,都有望成为新老短剧平台跑马圈地的座上宾。例如红果最新的“果燃计划”向“专业媒体机构、知名影人及短剧创作者”发出邀约。百度短剧的扶持措施中则提到,将为优质短剧开辟独播合作赛道。
而另一方面,付费市场败退、行业结构重塑,势必波及点众这类在短剧造富神话中曾风光一时的投流巨头。诚然,他们可以通过多轮发行与短剧出海弥补流失的充值,但想要走得长远,恐怕要早做转型打算,在变化的业态中重新找到位置。
至于长视频这边,横屏中剧其实就是目前最适合传统影视的短剧形态,它在网友的认知里属于短剧,操作上又对原有业态的利用率最高。该说不说,看着有一种分账剧重生归来的感觉。
如此种种,可能意味着长剧与短剧之间的壁垒逐渐打破,思维与方法论互相借鉴——长剧已经在引入短剧思维,主创人员双向流通。短剧迎来更多专业正规军,短剧红人、短剧编导的上升渠道也更加通畅。
《新生》《我的阿勒泰》这类迷你剧被认为是长视频的希望,而它们正是网剧、电视剧合流多年的产物,由网络平台主控、传统主创操刀,后者还登上了央视。所以乐观一点看待,短剧不土之后也意味着更多的可能。现有的横屏、竖屏短剧是终极形态还是过渡形态,有没有取二者之长的更强内容在后面等着,都是未来值得追踪观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