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的恩怨情仇

作者：方舟，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研究總監。

对中国外交而言，如何巧用日美的微妙关系，或许有利于我们破解国际关系的格局。

最近中日关系出现了改善迹象，继2024年11月两国元首在APEC峰会期间会面后，日本外相岩屋毅又在12月尾访华。

在这次两国外长会谈中，双方在青少年交流、放宽旅游签证、水产品进出口等议题达成了不少共识，岩屋毅还专门提及日方在历史问题上会秉持「村山谈话」立场。

「村山谈话」由日本社会党首相村山富市在1995年日本二战投降50周年时所发表，是历任首相中对战争反省最深刻最诚恳的一次讲话，但后来自民党执政之后基本不再提及。

这次日本外相访华再次提到村山富市的谈话，也是在有意释放一种讯号。

中日关系虽然一直复杂，但其重要程度却从未降低，甚至可以说是中国所有周边外交中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

中日之间虽然有过千多年的恩怨情仇，最让人好奇的有两个问题。

一是唐朝时期，日本曾很认真组织遣唐使学习中国的制度，但最后为何没有走向中国的帝制，而走向了封建割据下的将军幕府和武士庄园模式？

二是在近代，中日都曾面临西方用战舰敲开大门的局面，日本为此搞了「和魂洋才」为口号的明治维新，中国则以「中体西用」的思想指导了洋务运动，但为什么近代日本的现代化能够在比较短的时间取得成功，而中国却以失败告终呢？

实际上这两个问题是联系在一起的。

虽然日本学习了唐朝，但没有能够组建强大的官僚集团机构和实现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而中国已建立复杂官僚机制和郡县管理模式时，日本仍处于「部民制」时期，天皇更多是名义上的领袖，各地部落豪族还有高度自主性。

从日本社会后来的发展演进模式看，其更象是西欧封建庄园贵族制的模式，而非古代中国的中央集权统治模式。

但也恰恰是这种模式，令日本在后来遭受西方冲击时更快速地做出反应。

日本作为一个后发的帝国主义国家，在其开始工业化的时期世界就已经基本被老牌西方列强瓜分完毕了。

由于处在缺乏资源的岛国，而日本统治阶层又想分得更多杯羹，加上几次军事冒险行动都获得了成功，日本最终选择走向了对外扩张的军国主义道路。

八十年代中国领导人常提及田中角荣和大平正芳两位日本首相，前者推动实现了中日邦交正常化，后者则对中国改革开放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

1979底，大平正芳访华时曾问邓小平中国整个现代化的蓝图是如何构思的，这一问题让邓沉思良久。后来邓小平说，大平正芳启发了他，翻两番、小康社会、中国式的现代化等新概念就是在这次谈话中形成的。

但是中日关系之间一直受两个大的问题困扰。

第一是对历史的认识问题。

第二则是在二战之后，日本一直套着美国的小弟盟友身份，所以一方面需要维系与美国盟友大哥的关系，一方面要和中国发展关系。

二者间平衡的拿捏并不容易，同时处理好日美、日中关系也是经常考验日本领导人的问题。

从自民党过去历史看，影响持续最久的有三个派阀。其中有由安倍晋三外公岸信介组织的「岸派」（这个派阀所在的组织后来被称为「清和会」），佐藤荣作和田中角荣领导的派阀组织（后来被称为「平成研究会」）以及池田勇人、大平正芳为代表的派阀组织「宏池会」。

岸派主张强化美日同盟合作，对华态度强硬。奠定今天日美关系基础的《日美安保条约》就是岸信介在其任上强行推动的。

田中派是上世纪七十至九十年代日本最有影响力的派阀，它没有太多意识形态考量，更多是从现实主义出发，重视政治捐款等手段。田中角荣和其他日本政治家不同，他平民出身，高超的政治手腕，所以能在七八十年代成为日本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家。

宏池会是三派中最鸽派的，这与其创始人池田出身大藏大臣（即财政大臣）有关，宏池会整体偏重经济发展而轻武装。但上届首相岸田文雄虽出自宏池会，外交政策上却与安倍晋三更接近，跟美国比较紧，所以在其任上中日关系改善不大。

现任首相石破茂基本属于没有派阀背景的首相，虽然为了争夺首相他也曾短期组建过自己的派阀，但整体看其派阀背景较浅。

石破茂自称是「田中最后的弟子」，他对安全问题和历史观有自己的见解。他的上台对改善中日关系是一个契机。

一方面石破茂在历史观上相对而言与中方比较契合，对日本侵华战争反省比较深刻。

另一方面虽然他也主张日本要加强武装力量，但他也流露出希望日美盟友关系更平等的态度，包括在选举时曾提出日美互相驻军的想法。

所以在他当选首相后，日美关系也存在着微妙之处。

当然，由于石破茂目前是少数派政府，其首相之位还不稳固，如果7月的参议院选举不利，很可能面临下台局面。但整体来看，他上台是中日关系改善的契机。

中方为此也已经释放了善意讯号，包括在恢复进口日本水产、恢复日本来华免签等方面对石破茂上任后的姿态做出了积极回应。

建立稳定的双边友好关系，对双方都有利的。

对中国而言，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美竞争是核心，改善对日关系有利于中国所处的国际关系整体改善。

日本由于在外交上过度受制于美国，其在西方的影响力与经济地位有明显落差。

虽然美日是忠实盟友，但其两国内在是不平等关系。在美国心目中，日本尚不如另一忠实盟友英国重要。

对中国外交而言，如何巧用日美的微妙关系，或许有利于我们破解国际关系的格局。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