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富人做的四项生意, 成功掩盖了阶级矛盾”| 文化纵横

 林一五|自由撰稿人

【导读】美国社会近期发生了一系列引人瞩目的事件:26岁的藤校毕业生射杀美国最大保险公司的CEO,拜登赦免争议法官激起众怒,桑德斯痛斥马斯克 “金钱收买选票” 行为。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实则隐藏着美国深刻的阶级矛盾。

本文分析了美国阶级矛盾的演变历程,以及美国社会是如何试图掩盖阶级问题的。从制造业衰退、工人阶级的崩溃、工会异化、种族矛盾激化,到铁锈带转型、性别议题高涨、医疗保险业繁荣,再到私营监狱与盈利性司法系统的发展,战后的美国社会一直存在深刻的阶级矛盾,却在不同的时代一次次被转化为种族、性别、医保、司法、选举等表层议题。长期以来,人们在这些议题上相互攻讦,却越来越远离资本主义社会中阶级矛盾的本质。一次次的矛盾的转移与局部和解并不能解决资本主义体制深层的症结,这也是今天美国社会美国社会的各种对立和分化盘根错节,复杂难解的原因。

本文为文化纵横新媒体特约稿件,原题为《美国阶级矛盾的异化与再展开》,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读者参考。

美国阶级矛盾的异化与再展开

1954年,有“美国第二国歌”之称的《这是你的国土》的作者、美国著名民谣歌手伍迪·格思里创作了一首讽刺自己纽约公寓房东、靠剥削穷人租户大发其财且有种族主义倾向的房地产老板弗雷德·特朗普的歌曲《老家伙特朗普》。70年后,弗雷德·特朗普的继承人、他的儿子唐纳德·特朗普第二次赢得总统大选。吊诡的是,这位在山珍海味中度过一生的亿万富豪重返白宫最大的倚仗,是他通过“让美国再次伟大”“抽干沼泽”“对抗深层国家”等口号摇身一变成为了“美国工人阶级的代言人”。

2024年12月4日,房产商之子、常春藤毕业生路易吉·曼吉奥内在纽约希尔顿酒店门外枪杀了美国医保业巨头联合健康集团的CEO莱恩·汤普森。令人惊异的是,杀人犯曼吉奥内在美国社交媒体网络上成为万众追捧的“偶像”,美国网民纷纷为其杀人行径鼓掌叫好,举报曼吉奥内导致其被捕的麦当劳员工则被贴上“人民叛徒”的标签。美国上流社会一时风声鹤唳。主流媒体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美国何以变得如此危险?

12月12日,拜登总统签署新一批赦免令,其中一名被赦免人员迈克尔·科纳翰引发巨大争议。科纳翰是前宾夕法尼亚州地方法官,2009年“孩子换金钱”丑闻的主角。在2003-2008年间,他伙同另一位法官,关闭公立青少年监狱,扶持私立监狱,将数千名无辜青少年送进监牢,保证私营监狱的“入住率”,靠按人头收回扣的方式,赚取数百万美金报酬。

12月18日,美国极左翼的旗帜、国会参议员桑德斯在关涉政府停摆、包含有增加平民医疗支出内容的预算案被否决后,公开向特朗普和马斯克开炮,称呼马斯克为“马斯克总统”,抨击其用金钱收买选票控制政客的行为,警告美国人“美国进入了寡头制时代”。

以上四件事,主题不同,人物各异,但背后却分享着同一个逻辑,是同一个问题不同阶段的不同表现形式,这个问题就是美国的阶级矛盾。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如何演变的,美国又是如何通过各种条块分割的公共议题把阶级问题给掩盖的,本文尝试回答这些问题。

美国工人阶级的崩溃与种族矛盾的激化

20世纪深刻塑造美国工人阶级组织与政治生态的人物是在美国历史上享有崇高威望的实业家、福特汽车的创始人亨利·福特。福特公司开创的机械化规模化流水线为工业革命设立了生产模式的新标准。在提高生产效率和利润的同时,过去的技工逐渐被简单培训即能上岗的“螺丝钉式工人”取代。而为了让工人甘于在流水线上当“螺丝钉”,福特以提高工人工资、缩短工作时间、大量雇佣黑人、建立工人社区、一定程度上压制工会等方式换取工人的服从。“福特模式”很快从汽车工业传入美国各级制造业领域。[ 托马斯·K·麦克劳著,赵文书、肖锁章译:《现代资本主义:三次工业革命中的成功者》,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8-304页。]

 “福特模式”为美国最终夺取世界霸权起到了重大的推动作用,但其内部也孕育了推翻自己的力量。一个典型案例是工会的异化。由于大量技工被“螺丝钉式工人”取代,过去以技能为门槛的行业协会力量急剧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以职业为门槛的工会,工人以个体为单位的议价能力显著降低。这种降低使得资方可以更容易地对付工会,比如招聘替代性工人,比如通过投入大笔资金扶持亲资方的工会,比如趁麦卡锡主义流行之际以反共的名义取缔左翼工会。由此,广泛的工人阶级统一战线被裂解,各个工会组织越来越局限于单纯的经济计算,只顾及缴纳了会费的本会会员,只在乎小团体利益。

工会异化的代表性表征有两点。一是资方有意识地在工人群体中创造阶层,比如通过给工头安排办公室、单独的干净淋浴间等手段,故意制造工头与其他工人的差距,进而制造矛盾与对立。二是工会日益堕落,逐渐转变为高度官僚化甚至黑社会化的组织机构,马丁·斯科塞斯2019年的电影《爱尔兰人》对此有专门的描写,而研究铁锈带核心城市匹兹堡衰落史的《钢的城》则选用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1950年代的主席大卫·麦克唐纳来说明这个问题,麦克唐纳没有在工厂中工作过一天,靠贿选蝉联工会主席席位,对豪华轿车的兴趣爱好远大于工人运动。

两点表征相互作用。还是以钢铁制造业为例,二战后一枝独秀的美国钢铁业,毁于制造商们的短视,他们宁可拿着巨额政府补贴扩充过时产能,也不愿意采用像氧气顶吹转炉技术这样的新技术,最终逐步丧失国际市场份额。最终整个行业为了保证继续获得利润,只能裁员。此时工头制极大地方便了裁员的进行,而被解雇的工人则失去了参加工会的资格,某种程度上成为工会利益集团的对立面,这一点在之后将带来严重的问题,我们会在下一节谈到。

美国制造业从1950-60年代进入缓慢衰退期,诞生了第一批“离场的工人阶级”,在1975-85年间进入快速衰退期,创造了大量的“离场工人”,最后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中与“中产崩塌现象”合流,导致MAGA主义的问世。整个衰退过程也引发了其他方面的社会问题。首当其冲的是种族矛盾的激化。福特公司曾经开创了让大量黑人工人和白人工人一起工作的先例,这样的好处是在工业基地地区流行起不分肤色、互帮互助的工人阶级友爱。然而,当最早的裁员潮到来时,黑人工人成为首先被解雇的群体。这绝对不止一部分人失业这么简单,随着黑人工人阶级的失业返贫潮,中产阶级黑人社区也开始崩溃,紧接着的是掠夺黑人土地的房地产开发计划,失去原有住房的黑人家庭被分流到城市郊区的底层白人社区,这让他们与底层白人直接展开了关于公共社会资源的激烈竞争,底层互斗、底层互害的格局形成,延烧至今。[ 加布里埃尔·维南特著,刘阳译:《钢的城:美国锈带兴衰史》,三联书店2023年版,第10-14、45、57-61、76-77、142-157页。]本来是失业问题,是资本家与工人阶级的矛盾问题,最终演化成了黑白问题、种族问题,美国资本家成功将自己与工人的矛盾,转化成了白人工人与失业黑人工人之间的矛盾。

铁锈带的转型、性别议题的高涨与医疗保险业的繁荣

美国铁锈带的衰落伴随着失业潮、人口老龄化和青壮年人口的流出,在这个过程中,失去制造业的匹兹堡等老工业基地出人意料地发展出了新的支柱产业——医疗护理业。

美国医疗护理业的繁荣滥觞于二战后工人阶级生活水平飞速提升的时代,渴望更好生活的工人希望增加医疗福利,想要吸引工人缴费参会的工会以及想要选票的政客则有动力推动工人医疗愿景的实现,最后市场预期、政策倾斜和政府拨款吸引来了私人投资,一个循环系统就此生成。

这个循环系统哪怕在之后制造业衰落过程中也继续蓬勃发展,因为老龄化的人口需要护理,更因为医疗护理业可以吸收大量失业黑人工人以及他们的家属(主要是女性)。由此,原本的工人阶级逐渐分离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仍然保留有工作的、接受服务的白人工人群体和失业后涌入医疗护理行业的、提供服务的黑人群体。

女权主义与性别议题也在这个过程中日益来到舞台中央。先是失业的黑人工人的妻子们,然后是一些失业的白人工人的妻子们,她们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出来工作,最适合她们的就是护理行业。

一方面涌入护理行业的可取代劳动力如此之多,另一方面医疗护理并非门槛很高的高技术行业,为了保证利润,医疗机构的雇主们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低工资压榨劳动力的策略。[ 同上,第184-242、229、231、283、285-296页。]美国的医疗护工们待遇有多差?有几个小例子可以说明,有时她们怀孕,但付不起在自己工作的单位生产的费用,有时她们白天在医疗机构工作,但工资负担不起房租,晚上带着儿女露宿街头。[ 《钢的城:美国锈带兴衰史》,第316页。Nathan Heller, Too Far From Home,New Yorker,1 June 2020.]我们经常可以看到美国护士罢工抗议、要求涨工资的新闻,护士的诉求往往以女权主义和性别议题的方式被报道出来,但这些其实是表象,表象背后的本质矛盾仍然是阶级矛盾。

与日益困顿的工人阶级形成对比的是日进斗金的医疗保险业高管。医疗保险业是医疗护理所有领域中发展最迅猛的分支。在制造业衰退尚不明显的时期,医疗保险业就是医院融资风险的主要转嫁对象。到了制造业衰退期,卫生服务成为绝少数可以依靠的强势产业,医院更加乐于从医疗保险业获取廉价资本。强势的医疗保险业开始介入医疗过程,最主要的表现在于干涉医生对患者的开药、对患者的保单拒赔等。医疗保险业“看不见的手”为自己成为过街老鼠,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美国医疗保险业对整个医疗系统的负面影响是全局性的。对护工,医疗保险业强化了对他们的压榨。对失去了参与工会资格的失业工人,医疗保险业推高了医院服务的价格,普通人求医等于背上沉重债务。而对于还能留在工会内部的人来说,医疗保险也不一定代表着福音,在美国护理行业,护工虐待案例频发,哪怕有幸躲过虐待,过度医疗也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匹兹堡有一位叫亨利·克莱的病人,她去医院接受安装心脏起搏器的治疗,结果被建议切除右手食指上的一个肿瘤,手术伤口受到感染,最后又做了一个手指截肢手术,一名工作多年的护士凭经验告诉克莱这些手术没有必要,转头护士因为“破坏患者对医生和医院的信心”遭到处罚。[ 《钢的城:美国锈带兴衰史》,第239、297、308页。]克莱的遭遇让人想起路易吉·曼吉奥内,现已披露的资料显示曼吉奥内有椎骨问题,他疑似遇到了过度医疗,且治疗后效果不佳,正常生活受到严重影响的曼吉奥内于是怒而射杀联合健康集团CEO。

阶级崩塌、私营监狱与盈利性司法系统

随着工业衰退以及保守派政府对美国福利国家制度的刻意削弱,美国社会上出现大量失业人口,社会治安面临严峻挑战,到里根总统时期,刑罚成为一种有吸引力的贫困管理策略。1983年里根签署法令,决定用市场化方式解决问题,美国的私营监狱进入高速发展期。

在美国历史上,监狱制度一直是奴隶制的延续,商业利益自始至终是惩教行业的重心。[ 肖恩·鲍尔著,郭红译:《美国监狱:美国资本和权力的游戏》,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20年版,第41页。]美国监狱发展史经历了“囚犯租赁制”时期(各州监狱将囚犯租给私人承包商从事死亡率高的挖矿、修铁路、修水坝、种棉花等工作)、“受托警卫制”时期(囚犯租赁制被废止后监狱削减开支,不设置狱警,聘请重刑犯持枪当警卫,受托警卫可以射杀逃跑犯人,可以拥有女人,可以进城买酒,还可以自行向其他犯人设置收费项目牟利)等阶段,最终进入到“私营监狱制”时期。

以私营监狱业的龙头企业、成立于1983年的美国矫正公司为例,其创始人之一的特勒尔·唐·霍顿常年深耕监狱系统,拥有丰富的靠监狱盈利的经验。例如1968年阿肯色州的“穆顿人道主义监狱改革”因为不能实现盈利而被州议会终止之后,就是霍顿接手并在一年之间就通过囚犯斗牛竞技表演卖票、棉花种植强制劳动、压低医疗救助标准、增设监狱收费项目等手段实现了扭亏为盈。[ 同上,第45-46、128-134、188-194、210-214页。]

1983年之后的私营监狱继承了“囚犯租赁制”时代以来美国监狱系统种族歧视的传统,黑人囚犯占主体。于是,在去工业化浪潮中率先因为失业而崩溃的黑人群体,又成为了私营监狱蓬勃发展的物质基础。不过在私营监狱越来越膨胀的盈利需求面前,很快黑人囚犯也无法满足“市场的胃口”,就这样目标受害者向白人群体移动。在“金钱换孩子”丑闻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少蒙冤入狱的青少年来自中下层白人家庭。[ Kids for Cash,https://senartfilms.com/kids-for-cash/ ]

私营监狱问题只是美国阶级问题的一个缩影,事实上整个美国司法系统都在践行“从穷人身上榨取金钱”这一原则。密苏里州曾经发生过这样一起案例,一位底层妇女因为盗窃一支8美元的睫毛膏被判处轻罪,因交不起保释金,她被羁押一年,释放后被要求必须支付法院15900美金的“坐牢费”,包括公设辩护律师的律师费以及坐牢期间的住宿伙食费。美国许多政客尤其是共和党政客喜欢吹嘘“不加税”承诺,但他们并不会说明在不加税的同时,他们支持加大法院罚金和诉讼费的征收,用这种更多时候让穷人买单的“收入”来平衡政府预算,这也就是所谓的“给富人减税,让穷人买单”。[ 托尼·梅格森著,罗娜译:《奖与惩:美国如何以正义之名将穷人定罪》,上海译文出版社2024年版,第12页。]

在这样的司法环境中,也就不难理解美国社交媒体上对拜登赦免迈克尔·科纳翰一事铺天盖地的责骂,以及对路易吉·曼吉奥内铺天盖地的支持了。

马斯克讲的不是威胁,而是现实

在痛斥“马斯克总统”的视频中,桑德斯气愤地指责马斯克对华盛顿政客的直白威胁——谁要是支持法案,马斯克就会投入巨资在下一场选举中将谁干掉。听起来马斯克似乎在发出一项对于未来的警告,但其实这种警告早已是马斯克的硅谷同僚们的现实经验。

前克林顿政府官员、戈尔2000年总统大选竞选助手克里斯·勒翰在硅谷有“政治教父”的绰号。他为硅谷新兴资本家确立了“像竞选一样为商业议程游说”的活动准则。勒翰曾为Airbnb逃脱监管立下汗马功劳,在2015年前多起安全事故爆发的背景下,勒翰将游说工作的重心由相关法案转移到相关政客。勒翰的策略是,让政客意识到,如果他们反对Airbnb,Airbnb有“钞能力”让他们连任失败。为此勒翰开创了“寻找相关选民-撒钱为反对Airbnb的政客的竞争对手发广告-拉拢政府部门”三步走的工作流程。[ Charles Duhigg, Silicon Valley’s Influence Game, New Yorker, 14 October 2024.]

在Airbnb一战成名的勒翰之后转入加密货币公司,开始为美国币圈运作去监管事宜。同样是在FTX创始人被判25年监禁的逆风局势中,勒翰通过成立NGO、设立评分网站(依照政客对加密货币的友好程度给他们打分)以及直接收买媒体炒作政客负面新闻的方式,最终帮硅谷币圈赢得“历史性胜利”。勒翰在华盛顿建立起一支“跨党派的议员大军”。[ Jasper Goodman, A wave of crypto-friendly lawmakers is about to crash Congress, POLITICO, 22 October 2024,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10/21/crypto-super-pac-spending-industry-friendly-lawmakers-00183754. ]

勒翰的“成功经验”说明马斯克并不是在发出一种理论上的威胁,而是在描述一种已经实践证明的强力武器。这是当代美国自工人阶级崩溃之后又一明显特征,资本家可以凭借雄厚的财力无限放大对选票的影响,任意妄为地推动自己喜欢的议题,由从前的幕后操控一两个议员,变为可以实际影响几十乃至上百名议员的仕途。桑德斯用“寡头制”来描述这一现象,看似很犀利,但他有意无意地略过了这件事背后的阶级问题。

美国从未解决阶级矛盾问题。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盛行四十年之后的今日美国,随着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社会财富无限制集中到前1%的富人手中,过去工人阶级民众手中选票的力量被稀释到可有可无的地步。这无疑进一步放大了“离场的工人阶级”的失落感与愤怒,进一步激化了一般民众与上层精英之间的矛盾。也难怪高举“对抗深层国家”、“抽干沼泽”旗帜的特朗普能够利用这股怨气重回白宫。

小结:回避阶级问题的美国

从上文的梳理可以看出,从特朗普成为“工人代表”,到曼吉奥内枪杀医保高管受追捧,从拜登特赦“孩子换金钱”法官引众怒,到马斯克对华盛顿政客的威胁,本质上都是美国的阶级矛盾在不同侧面的不同展现。无论它们被划分到种族议题、性别议题、医保议题还是选举议题之下,它们其实分享着统一的逻辑,都是资本主义社会拒绝承认、难以启齿的阶级矛盾的产物。

如何认识问题,关系到如何解决问题。21世纪的美国遇到的最大障碍在于,它从未从麦卡锡主义的阴影中走出,又迈入新麦卡锡主义的迷雾,意识形态上的抱残守缺和自我审查令华盛顿难以认清问题,即使能够认清问题根源,也不能及时对症下药。它永远在种族、性别、选票议题上左支右绌,永远无法单刀直入、鞭辟入里、一锤定音。

特朗普虽然自命为美国工人阶级的代表,但从其胜选后的提名名单到其一贯的减税主张,无一不在重复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老教条,彰显官商勾结旋转门的诡异色彩。被视为特朗普经贸 “大脑”、对其经贸政策有重要影响的莱特希泽在其2023年的新书《没有自由贸易那回事》中大喊“保护美国工人阶级”口号,然而全书完全缺乏对美国去工业化历史和贫富阶级问题内省式的思考,反而偷工减料、自欺欺人地将一切问题归结为其他国家“占美国便宜”,长篇累牍地反复对中国、日本、韩国、印度、越南、加拿大、墨西哥、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爱尔兰等国家“宣战”。这样的认识,这样的执政逻辑,很难让人相信他们能够兑现自己的口号,真正保卫那个逝去很久的美国工人阶级。

回避阶级问题或者向外转移矛盾,并不能让问题凭空消失,而只会让矛盾更复杂难解。等一波再起之时,将是更遮天蔽日的洪水滔天。

1900年代,美国的白人工人纷纷扛起镐头到农场矿场闹事,殴打被租赁到那些地方进行强制劳动的黑人囚犯,一时间白人至上主义者成为废除基于种族歧视的“囚犯租赁制”的主力。1904年,报纸发行商、白人至上主义的领袖詹姆斯·维达曼当选密西西比州州长,他喊出的口号是为了公共利益和安全,为了劳工阶级,赶走黑人囚工,从种植园主和铁路财阀手中夺回政府。太阳底下无新事,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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